“而且什么?”
“而且,琴姐的死,他老公拒不认账,也有可能跟她老公没有关系,那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复杂了,警察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我想,万一我们可以缩短这个时间呢?我……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总是有些不甘心……”
“你现在想要帮琴姐?”于思野有些惊讶。
“我只是不想琴姐就这么白白死掉,她没有子女,亲人对她又很冷漠,她的朋友们又都老了,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帮她?”
于思野一时无法理解王多多的做法,毕竟她和琴姐,还没有自己和琴姐更熟悉,他说:
“我以为你们……交情并不深。”
“是不深,但是我喜欢她。”王多多很坚定地说,她看着于思野的眼神,觉得男人大概理解不了同性相吸这种感受,她躲债回到家乡,谁温暖过她,她都会记得格外清楚,这里太冷了,温暖是珍贵的奢侈品。
“我喜欢她,千金难买我喜欢,所以琴姐对我来说,就是千金难买的人。”
于思野看着王多多,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一次,在地下室的茶台旁,王多多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喝光了他整壶花茶,还嚼碎了里面的玫瑰花,再次回忆起这些事,于思野只是庆幸在安平桥下,他让王多多离开的时候她没有选择离开,她当然不是为了他,他知道,她有自己想做的事,这他也知道。
"好,那我们就想办法见一见。"于思野没有任何犹豫,她想见,他就想见,而且王多多说得对,他们也确实不应该只听一面之词。
于思野将自己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又喝光了王多多杯子里的。
"你干嘛?"
"渴了。"
王多多就跟她翻白眼,说:"四袋的量呢,你等着晚上干瞪眼吧!"
于思野转头冲里屋喊:"姐,您这咖啡太好喝了!我都喝光了,虽然是速溶的,但您这比例掌握得相当好,比大城市咖啡店的手冲还好喝!"
“哎呀小伙儿这么会说话呢!大城市回来的呀!回来干啥来了?”大姐早就想打听他俩了,神神秘秘的,还漂漂亮亮,正好《甄执》也大结局了,没事干。
“大姐,我跟你讲,我回来就是为了调查房子回来的,我发现我爸妈瞒着我把家里的一套房子卖了,钱都给我哥了,一点儿没给我留下!我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儿,现在我知道了,我就不能同意!我必须得把房子一半儿的钱要回来!我要告他们!我要跟他们撕破脸皮!”
于思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一开始只是站起来,后来是跳起来,他尽量表现得像个泼皮,这种人养老院里也是常见,打麻将输不起了要耍驴,一年不来看老人,来了发现护工把老人的指甲剪得秃了些还是要耍驴。
大姐就劝说:“哎呀小伙儿!我跟你说,那毕竟是自己家人啊!你可别这样啊!家人最重要了,你看我,被我被我老公骗屁了,还不是有我妈给我兜着!”
“那您说我怎么办?!”于思野说“我跟她结婚要买房子,不给,要彩礼,说没钱,我什么都没有,她就跑了!”
于思野指着王多多,痛心疾首地说。
大姐跟王多多说:“那你就别跑呗,他多帅啊,你不亏。”
王多多说:“帅有什么用,还是得有钱。”
大姐说:“那倒也是。”
于思野说:“所以我要告他们!怎么我哥是亲生的我就不是了?!他结婚他们就能出钱,我结婚就什么都不出?!他们啥都不出我俩在大城市能活吗?!您说有这么偏心眼儿的父母吗?!幸亏我对象找到你了姐!”
于思野话锋一转:“只要有你出庭给我们作证,我就不怕告不赢我爸妈!”
大姐吓坏了,原来他俩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她可不敢趟这趟混水,这可是为了房子要告倒亲爹亲妈的主儿,帮这种人自己能有什么好处,除非他们给钱,但他们要是有钱,也不用做这种缺德事儿了。
大姐摆摆手说:"别别别,别这样,我去不了。"
"咋的呢?"王多多跟着于思野一起使劲儿。
"你刚才不还说能帮我们呢吗!"
"我啥时候说了!"大姐慌了。
"那你不出庭咋办呢?"王多多看向于思野。
于思野说:"那你、那你再给我找个证人!"
"要不你把买房子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找他去也行。"王多多说。
"哎对对对!你们找他!我有房子当时的地址和买主当时的电话!你们不行去找找?"大姐终于得到了解脱,恨不得现在就送他俩去见房主,可别沾上她。
大姐又回到里屋,不一会儿拿了张便条回来了,上面写有他俩想要的地址和电话,大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不过这都很多年过去了,现在人家还是不是住在这儿我可不知道了。”
“没事儿姐,我们去找他!”于思野接过便条。
“还有,那什么,到时候要是真找到了,可别跟她说是我提供给你们的啊!”大姐不放心还是嘱咐了一句“主要是姐这人低调惯了,做好事儿从来不想留名字。”
“好的姐,我懂你。”于思野一脸真诚。
“姐也就能帮你们到这儿了……”大姐满脸堆笑,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以后别再找我了。
“姐,你就是我俩的大恩人!等我俩结婚了,过来给您发喜糖!”于思野演上瘾了,多少有点儿收不住。
他那边收不住,王多多这边忍不住了,她站起来说:“行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给于思野递过去一个眼神: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
“咖啡多少钱?”王多多问。
“不要了不要了!请你俩了!”大姐一看他俩要走,赶紧积极迎合。
“那怎么行,四袋儿呢!”王多多说。
“你俩喝着高兴就行,快出办事儿去吧啊,不耽误你俩了啊!”大姐比他俩先一步走到门口,拉开棉门帘子。
他俩手拉手走出去,于思野有点儿意犹未尽,都走到停车的地方了,他也没松开王多多的手。
“怎么了,还没演够?”王多多举手给于思野看。
于思野却说:“多多,我多希望这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王多多想,就算他喜欢她,也不至于希望发喜糖是真的吧。
他说:“就我编的这个故事,我爸妈卖房子,不是为了替我哥还盗窃案的钱,而是为了给我哥结婚用,就算一分钱不分给我,我也会很开心的。“
他想到这里,不免悲从中来,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他们家又会是另一番景象,应该会更好吧。
“那可不一定。”王多多强行挣开于思野的手,打破于思野的幻想。
“什么?”于思野问。
第六十九章 好久不见,爸爸妈妈(上)
“那样你也不一定开心。”王多多自己先上了车。
“为什么?”于思野也紧跟着上了车,为了听她的理由。
王多多说:“你还年轻,你不懂。”
“我年轻?!我能有你年轻?!”
“那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这么说行了吧?”
“这么说倒是行,但你得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吧!”于思野又确认了一遍地址,才启动了车子。
“没看过家庭伦理电视剧?”
“没看过,我哪有时间看电视剧。”
“那你在养老院一年半,总听别人唠过那种家庭伦理的磕儿吧?”
“那是听了不老少。”
“我跟你讲,就你家这种配置,两个儿子,都结婚,还偏心眼,轻者鸡飞狗跳,重者家破人亡。”
“这么严重!”
“那你以为!”王多多说“所以,你刚才编的那个故事,真正发生了,你也不会很开心的,除非你们哥俩都不结婚,打一辈子光棍儿,父母再怎么偏心眼,你们也是哥俩贼好,兄弟情深。”
“你……”于思野憋了半天,又憋不出来了,每次在她对王多多无话可说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把她看得更清楚些,看清楚她是怎么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刚才明明沉溺于遗憾与悲伤之中,结果被她整这么一出,他现在,想悲伤也悲伤不起来了,想遗憾也遗憾不起来了,甚至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剩下想笑。
“你……你还真是……”于思野开着车,含着笑,再也说不出下半句来。
“怎么了?你刚才不也是想象的吗?怎么就你能想,我就不能想?你的想象不合理,我就帮你合理一下。”王多多编排得理直气壮。
“想想想!你插上想象的翅膀!你在我家里可劲儿飞!”于思野真服了。
当年的第一批商品房如今也有些老旧了,两个人站在楼下,王多多仰着脖子伸着手指头,一层一层的数。
于思野说:“别数了,是二十一层。”
“真高啊……”王多多感叹。
“你认真的?”
“我小时候这里没有这么高的房子。”王多多解释道。
“不过这里确实是当年最高的房子了。”于思野说“但我没想到我爸妈曾经也有一套在这儿,厂长果然不白当啊……"他自己也忍不住琢磨起他家的这点儿资产来。
“走吧,上去看看。”
电梯房,但他俩没电梯卡,那家又在19层,他俩只能等差不多楼层的邻居上楼,等待的时候,时媛媛给王多多发来微信,说自己今天要走了。
王多多马上回复:什么时间,我去送你。
时媛媛最近都住在那家她调查的养老院附近,为了暗访方便,她们也已经很久没见了,王多多跟于思野说,咱们先上楼,完事儿了去送你前女友。
于思野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问道:“19楼,硬上啊?”
王多多说:“哦对了,我忘了你腿不行,没事儿我先爬楼梯上去,等我到了我给你叫电梯。”
“谁说我不行?”于思野说着就转头去找楼梯间。
“你行了哥。”王多多伸手拦住他“别逞能了。”说着就拉开楼梯间的门,自己先上去了。
可惜那家没有人,王多多没把当事人的门敲开,倒是把邻居的门敲开了,邻居说,她拜佛去了,今天有个什么法会,啥时候能回来他也不知道。
于思野一直等在楼下,直到电梯门开了,王多多出现在那里。
“怎么了?”
“没在,拜佛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王多多再次低头看了看手表,说“点儿来不及等她了,咱们先去送你前女友吧。”
于思野点点头,但心里因为王多多称呼时媛媛前女友而有些奇奇怪怪的复杂,又高兴又不高兴,说不清楚,他从前不是这样说不清楚的人,他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想要什么,但现在,有些时候,他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王多多开车,于思野坐副驾,把时媛媛送到火车站,就这么几天不见,他俩都觉得时媛媛比来的时候胖了,时媛媛也说,这里的饭菜油挺大,但是很香,羊汤馅饼最香,但要多放香菜,她一般都放半碗,就这么放老板也不会管她多要钱,她无以为报,只有光盘。
王多多说:“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吃到的。”
时媛媛点起一支烟,摇摇头,说:“不吃了,吃油腻的太多,会把脑回路堵住,影响思考,还容易得脑血栓。”
她说完,看见始终站在王多多身后,看着他俩微笑的于思野说:“你过来。”
她勾了勾手指招呼于思野,于思野立刻看向王多多,见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走过去,时媛媛跟他小声说道:“天坛街那地方你看上没,过一阵子你就可以在那儿开分院了,那位置不错,地方也合适。”
“那地方真有事儿?”于思野有点儿惊讶。
“妈的,干的不是人事儿,强迫老太太在里面干老头乐招揽生意,等着黄吧,我看你这家养老院倒是不错,楼下那个麻将社也挺正经,我背着你玩儿过两把,没有赌博性质。”
“那必须的,咱这可老正规了!我爸妈可都是老党员老干部,我想整歪门邪道他俩都不能干,我们都赚的是良心钱!”
于思野这时候骄傲地搬出他爸妈了,王多多再印证,于思野就算再怎么跟他父母对抗,骨子里,他们也还是一样的人。
时媛媛吸了口烟,看着他俩,面无表情地说:“我呢,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但我很庆幸,这世界上,还有你们这种,跟我不一样的人,真的,这是实话。”
又拉着王多多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低头按灭了烟,对王多多说:“他人真的很不错,除了倔,没别的毛病,真的,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你搞一搞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跟报班儿练瑜伽也没什么区别。“
“嗯?!”这种类比,王多多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大为震惊。
时媛媛却只觉得王多多在大惊小怪,她继续说:“这也算是培养一种业余爱好了,丰富一下自己的生活嘛。”
“你们俩也练过瑜伽?”王多多强烈膨胀的好奇心促使她提问时非常流利。
没想到时媛媛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儿后悔的,毕竟我家比利时的外形远不如于思野。”
王多多说:“要不你现在……”
“可拉倒吧!”怪不得人家时媛媛聪明,才来几天啊,这儿的方言就已经可以脱口而出了“我有病啊我!”
“对不起姐。”
时媛媛拍了拍王多多的肩膀“听姐话,人生是很短暂的,很多人,还没有享受人生,就再也没有人生了。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那当然更好。”
时媛媛的火车按时开动了,王多多和于思野往站台的大门走去,这里的站台很老旧,室内墙壁高高的雕花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王多多抬头看上去,只记得小时候,这高高的雕花上就有灰尘,现在还是一样,她觉得这灰尘就像雪山顶的积雪,永远都扫不干净,她不知道为什么被这雕花吸引住,就像她小时候跟着父母离开顺阳那天,也是在这里,被高高的雕花吸引住,差一点没来得及踏上南下的火车。
“怎么了?”于思野问。
他很自然地去拉王多多的手,关于这样的小动作,王多多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
“没怎么。”
王多多回过神,跟着于思野往前走,却在即将踏出站台门的那一刻,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多多。”
王多多浑身瞬间沸腾起来,她慢慢转身,看见的,竟然是自己久违的父母。
她觉得此刻,那些雕花上的灰尘真正的落了下来,它们结合成了一张巨大的,轻薄的,却结实的网,把自己牢牢的罩在了里面。
一家人久违的坐在一张饭桌上,王多多的爸爸,妈妈,姑姑,姑父,王多多,当然还有于思野。
他们去的还是给琴姐办丧事吃席的那家饭店,因为人少,饭店不给包房,他们还是坐在大厅,但对比琴姐丧礼那天,他们这一桌,更像是办丧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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