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嵇堰发现了她在府衙安插细作,行迹败露。
要么灭口的消息,根本就没传出去……
外头传来声响,长公主朝窗牗的方向望了过去,悠悠的道:“还是来了。”
她望了眼镜中妆容雍容华贵的自己,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房门外走了出去。
长公主从寝殿中缓步走出,淡淡地暼了一眼院门外的嵇堰,从容不迫地朝着院门走去。
行至院门,府卫纷纷让开。
长公主扫了一眼拉了弓的禁卫军,目光落在了嵇堰身上,忽然一笑:“怎么,嵇大人还想安一个谋逆的罪名在本宫的身上?”
嵇堰:“臣只是奉圣命行事,只是殿下的府卫似乎不太把圣命放在心上。”
长公主摆了摆手,身后的府卫纷纷放下了刀刃。
“嵇大人是否觉得,本宫这趟进宫,便是有去无回?”
嵇堰面色未变:“殿下与圣上一母同胞,又有以命相救,从龙之功,圣上念及这些,殿下自然不会有去无回。”
长公主轻嗤一笑,下一瞬便立刻冷了脸,冷声道:“走吧。”
步行出府,经过庭院,看着禁卫军从假山下的密室进出,长公主眼神沉了下来。
至府门前,长公主蓦然停下步子,问身后一步外的嵇堰。
“为何要把矛头对向本宫?”话落,转头看向他:“仅是因为本宫派人去杀你的岳父?”
她想了许久,都没有和嵇堰有过什么冲突。
若说矛盾,唯她派人追杀安州小官一事。
她不待嵇堰应,又道:“那安州长史几乎要了你的性命,如此屈辱,这世上不可能这般以德报怨,所以你到底为何这般针对本宫?”
嵇堰:“臣只是奉圣命查案,公事公办。”
回应了,又好像没回应。
长公主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才幽幽道:“嵇大人此番,本宫这辈子会牢牢记在心底,若有机会,必定回报。”
嵇堰淡淡道:“圣上还在等着殿下,殿下在此威胁臣,并无作用。”
继而做出了“请”的手势:“殿下请上车。”
皇家公主,便是有罪,亦是皇家的颜面,不可能抛头露面。
车不是公主府的,而是街上平日里见的牛车。
稳而慢,不会因惊慌而乱窜。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上了牛车。
上了马的嵇堰,目光缓慢在四周环顾了一眼,才朝着皇宫而去。
暗处藏了很多双眼睛,带着杀气却不会动手。
无外乎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这些年在洛阳横行霸道,让朝臣忌惮,除却帝王的偏宠外,还有她的手段。
若对她有威胁者,便会像年前派人截杀安州来洛阳那些人一样。
圈养死士和探子。影阁怕只是其一,还有旁的暗卫。
但今日,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不会出手。
一动手,便视同谋逆。
嵇堰把长公主押送进了皇宫。他入圣上书房禀告时,圣上依旧如命他出宫去公主府搜查,把长公主押进宫时的姿态。
坐在桌案后,似乎动了,却又似没动,一样厚的折子,一样位置的茶盏。
“圣上。”嵇堰行了礼。
皇帝缓缓抬头,似方反应过来一般,问:“如何?”
嵇堰:“在公主府庭院中的假山下方确实发现了密室,密室中装满了金银财宝,堪比国库。还有通往公主府外头的密道,那大宫女想来便是从这密道离开的公主府。”
皇帝闭上双目,呼出了一口浊气,睁开双目徐沉道:“那年先皇驾崩,皇叔欲谋逆要杀了朕,是皇姐护着朕出的皇宫,更是皇姐假扮成朕引开了叛军,朕才能有今日,所以朕一直记挂着以命相救之恩。”
“以前朕想起这些旧事,对皇姐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今看来,似乎真的如那安州郡王所言,纵容出了一个贪心不足的怪物。”
他抬眸看向嵇堰:“嵇堰,你说皇姐她真的与突厥勾结了吗?”
嵇堰低头应:“臣不敢妄下定论,但长公主应当不知自己的面首与身边最信任的心腹私通,甚至有了孩子。有可能大宫女是公主派去小山村传消息的,也有可能是被那伪装成面首的突厥细作利用。”
皇帝闻言,道:“听你此言,好似她真的不知身边蛰伏着突厥细作……”
“可又如何?”苦笑了一下,再而言道:“圈养死士,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设下影阁,更甚至是毫无差别地杀人,她或许没有与突厥勾结,可这一桩桩,朕若是再放过她,愧对百姓。”
嵇堰未多言。
长公主是圣上的嫡亲姐姐,她这般无疑是在圣上的胸口上扎了一刀又一刀。
皇帝如何能不痛?
“圣上,长公主便在殿外,可要传?”嵇堰问。
皇帝扶着桌面,双腿颤颤地站了起来,可见是坐了许久未动。
大内监上前扶住。
皇帝步伐僵硬缓慢地走到了窗后,把窗推开,望向螭陛之下,站在坪地上的皇姐。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长公主抬起了头,姐弟二人相视了一眼后,长公主跪伏了下来。
“荣华自知罪不可赦,请圣上裁决!”
这次,长公主没有像上回安州郡王指证她时,怒而不认,而是出乎意料的承认了自己的罪。
皇帝望了许久,才道:“即刻让刑部尚书捉拿名册上的所有官员。”
名册,是牢中明昇所交代的。
“长公主贪墨,杀人,圈养死士,即刻关押。”
复而转身看向嵇堰:“你来清算长公主在洛阳所有的势力。”
朝中,皇帝也不知有多少人与长公主有所牵扯,但唯一可以确定嵇堰会公正光明。
*
滢雪去城门接到乳娘时,洛阳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内卫军和禁卫军。
乳娘撩开帷帘看着外头甲胄加身的军队,还有被押着的人,讶异道:“这洛阳城是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滢雪道:“长公主入狱,唯她马首是瞻的官员也会受其牵连。”
乳娘只知戚家郎主被追杀,不知京中事,更不知追杀的是何人,惊道:“长公主犯了何事?”
滢雪:“旁的不能说太多,能说的便是她派的人追杀父亲。”
乳娘闻言,惊愕了半晌:“为何?”
滢雪对上乳娘惊疑的目光,微微摇头,没有多言。
乳娘见状,便知不能多作过问。
默了片刻:“若真是长公主,如今长公已然入狱,郎主是否安全了?”
滢雪点了点头,应:“安全了。”
悬了小半年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乳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随即问:“那奴婢不在的这段时日,姑娘可有长公主被为难?在嵇家可还被欺负?”
滢雪浅浅一笑,轻摇了摇头:“未曾。”
自家姑娘是乳娘看着长大的,不用多言,仅一个表情便能看得出来是否在强颜欢笑。
见姑娘笑了,乳娘也笑了,转而看了眼窗外的明媚和煦的暖阳,感叹道:“今日真是难得的好天气,让人心里舒坦的天气。”
第八十二章
因长公主一事, 朝中有过半的官员被革职查办,上朝时,看到空荡荡的朝堂, 皇帝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错得离谱。
退了朝,皇帝留了几个大臣,商议官员空缺的问题。
就明昇供词所言, 可不仅仅是洛阳的官员有所牵扯,皇帝欲清理, 便不仅是洛阳。
一些有才干却被压制的官员可升,tຊ底下的空缺,去年才科考完,还有一部分的进士未安排任职,倒是可以补上一部分。
卸任致仕者,无德行过失,过错弥补革职者, 再复用。
同时三年一考, 今年再开考一回, 考核除却才能,还有德行核查。
德行有亏者, 不得科考。
天下学子, 听说今年再度开设科举,再掀热潮。
再说滢雪见父亲院子的下人都是刚买来的, 也不知规矩,在乳娘休息两日后,便把乳娘送去住上一段时日, 打理家宅再顺道调/教好下人。
滢雪正与父亲说着话,下人神色匆匆来禀:“家主, 娘子,外头吏部来了人,说有旨意到。”
父女二人闻言,相视了一眼。
滢雪颇为期待地看着父亲:“爹爹,会不会是任职命书。”
戚铭鸿摇了摇头:“莫要妄议,先听了旨意再言。”
他理了理衣襟,暗自呼了一口气,与女儿一同出去听旨意。
滢雪的猜想没错,确实是任职命书,御史台正五品上御史中丞。
父亲原本是中州正六品的长史,看似只是升了一个品阶,可却是天差地别。
滢雪便是不了解这百官职责,可也知地方官六品还不如京官七品呢。
就是戚铭鸿也捧着任命书失神许久。
本就想着若官复原职,也辞了,可现在似乎却不同了。
御史台,是他上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可现在任命书却在他的手上,有些不真实。
要问他可还有雄心壮志,虽被消磨了,但还是有的。
只是更多的失望,可如今却给他委以重任,一时未缓过神来。
滢雪是高兴的,但同时又有些许的担忧。
被革职的大臣,总有几个与还在朝中任职的大臣是至交,或会针对父亲。
滢雪没有问父亲的是什么打算,恐怕父亲现在也是乱得很,便也没有过问,先行回了府。
嵇堰回到府中,已是亥时末,他简单冲洗后放轻动作回屋,正要上榻就寝,掀开帐幔,却看见躺在被衾中,本应熟睡的人却睁着一双眼望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问:“怎地这么晚还没睡?”
掀开被衾上了榻,身旁的人很主动的凑了过来,抱上了他的胳膊。
“等你。”她说。
嵇堰轻抚着她的肩,想了想,猜测道:“可是因你父亲任职的事?”
“你知道了?”她讶异道。
嵇堰摇了摇头:“朝中空缺多,致仕的也都被起复,你父亲有功在身,定会被任职。”
“那你知道是什么官职吗?”
嵇堰想了想:“御史台?”
滢雪惊讶:“真没人与你说?”
嵇堰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父亲冒性命之危也要把账册送来洛阳,这点便是公正大无私,最适合御史台。”
滢雪问:“长公主入狱,也有一部分是父亲的原因,长公主的势力没有那么容易清理干净,我有些担心父亲会被针对。”
嵇堰闷声一笑,胸膛发震:“御史台什么地方,是监察百官的地方,也是朝中百官都要畏惧的地方,谁敢针对,那便是自掘坟墓。”
滢雪闻言,愣了一瞬:“这御史台这般重要?”
嵇堰“嗯”了一声:“御史台直属圣上,朝中便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也不敢差使御史台的一个七品官。”
滢雪惊讶了好半晌后,倒是安静了。
“还担心?”嵇堰问,
滢雪摇了摇头:“不知道,难怪父亲看着那般乱。”
她轻叹了一声,随之闭眼埋进他的怀中:“算了,不想了,我再操心也操心不来,我父亲有他自己的决断。”
嵇堰脸蹭了蹭她的发:“怎就不担心担心你夫君,你夫君近来早出晚归,你也不多问问。”
滢雪睁开眼道:“我问你,你能说?”
嵇堰:“还真不能。”
滢雪轻翻了一记眼,又闭上:“那我问个什么劲。”顿了一会,她忽然撑坐起,开始扒拉他的衣服。
嵇堰惊了一下,随即任由她的动作,更甚是把双手抬放于头顶,嘴角上扬:“娘子今日怎就这般主动。”
声音甚是愉悦。
自圆房以来,因他公务忙早出晚归,且又受了伤,他们同房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不是他回来时她已经就寝,就是因他受伤,她说什么都不愿。
滢雪的动作一顿,抬眼嗔了他一眼:“我以前怎就觉得你个色胚是个正人君子?”
嵇堰挑了挑眉:“所以不是?”
滢雪道:“我瞧你的伤,你想什么呢?!”
她扒开了他的衣裳,看向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便是这些天已经多次给他上药,可每回看到心里都揪得紧紧的。
看到伤口上干干净净的,她顿时皱紧了眉头:“你怎没上药。”
嵇堰:“给忘了。”
滢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跨过他,下榻去把药取了过来。
嘴里念叨道:“说你细心吧,可连上药这么重要的事都会忘,你是不是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她拿来了药,蓦地拉开帐幔,瞪他:“还笑呢!”
嵇堰眼里都是笑意。
滢雪给他撒了药粉,继而道:“我问过大夫了,结痂的时候,伤口会痒,你可要忍住别挠,等不用上药了,再用芙蓉膏,虽不知道能不能祛疤,但不会太狰狞。”
70/81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