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堰抱着她,暗呼一口气。
忽然有些庆幸,当初便是对她有欲念,却也藏得极好,没叫她看得出半点端倪,不然现在他这话,她自是不会信的。
第八十章
自嵇堰从公主府提走四人, 已过去三日,今日是第四日。
终有消息传来。
胡邑匆匆来禀,过于焦急, 直接入了鹤院:“二哥,有消息了!”
嵇堰正掬了一捧水洗脸,听到胡邑的声音, 看了眼正在梳妆的妻子,擦了一把脸, 说:“我去瞧瞧。”
滢雪点了头,目送嵇堰离去,再推开小窗往外望去。
自她入住鹤院后,胡邑避嫌,基本上就没进过鹤院。
若非紧急的事,也不会这么冒失。
滢雪看到了从屋子出来的嵇堰,笑了笑, 收回目光, 继续簪花。
有些事, 她便是再操心,也无济于事。
看见二哥出来, 胡邑迎上, 低声说:“南门那边有消息,长公主心腹婢子联络了影阁后, 就往南边快马而去了,但至于她去影阁做什么,还没查到。”
影阁没什么定性, 什么五花八门的活计都接。上到调查命案,下到寻踪找人, 押镖,只要钱给得足,什么活计都接,只除了涉及人命外。
嵇堰:“让人去查她去影阁的目的。另外让跟踪的人留下记号,再另派一营人分批跟去,行迹要隐蔽,便是不相干的人,也不能暴露行踪。”
胡邑得了令,便立刻去办,一点也不敢耽搁。
嵇堰静立了半会,才转身回了屋。
滢雪已经上好妆了,见他进来,问:“不用出门吗?”
嵇堰有旁的要务在身,除却大朝会,也无需去点卯上衙。
“要出的,不过可以与你用了早膳再出门。”
嵇堰有个不负责的爹,自小看得最多的,便是母亲做好饭菜站在门边等着。
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等不到人,便让他们小孩先吃了。
到了夜色全黑,才会一个人默默无言地坐在饭桌上,吃着冷饭冷菜。
有他父亲这个前车之鉴,是以嵇堰公务之余若是能挤出时间就尽量挤,把时间空出,在家中陪陪妻子,陪陪母亲。
听到他说要在家中陪自己用早膳,滢雪嘴角压不住地往上勾,但嘴上却还是说:“你若忙,其实不用特意留下来陪我的,我又不在意是否一个人用饭。”
她嘴角的笑意,嵇堰看得分明。
是个口是心非的,但嵇堰却喜她这个模样。
鲜活,娇俏。
在他十几岁就扛起一个家后,生活便枯燥无味,一切的操劳奔波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如今这日子才算是有滋有味了起来,忙碌了一整日,夜半时有个说说亲密耳语的人,滋味不知比孤枕入梦好了多少。
也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婆娘孩子热炕头,他也喜欢。
陪tຊ着妻子用了早膳,嵇堰出了院门,去了一趟颐年院,也陪他老母亲说了一会话。
纵使他不是话多的,也不知说什么,但陪陪母亲,她也是高兴的。
在妻子和母亲这两碗水上,嵇堰倒是端平了。
再说去调查影阁的人,很快就调查回来了。
长公主让其去调查府中各个面首的底细,格外侧重被嵇堰带走的那几个人。
至于追查的人,尚未有消息传来。
直到第七日,才有消息传回。
胡邑带了信笺和一块玉回来,交给了自家二哥。
“这是从长公主那婢子身上搜出来的,与她接头的,是突厥人。我们的人追踪着那婢子一路向南,入了一个不过百人的小山村。”胡邑话语顿了顿,故作神秘道:“二哥绝对想不到,那接头的人是谁。”
嵇堰:“整个村子都是。”
胡邑诧异地看向自家二哥,只见二哥看自己的眼神似看傻子。
“你特意点了不到百人的村子,还说我绝对想不到,我还能有什么想不到的?”嵇堰淡淡地暼了他一眼。
胡邑讪讪笑了笑,随之道:“确实,几乎整个小村庄的人都是突厥的人,我们的人本只想伪装抢了大宫女送去的书信和信物,却不想那据说是明昇父亲的老汉是个高手,若非大人早早安排了一个营的人去接应,恐怕我们的人都要折在那个小村庄了。”
整村人都是突厥细作,大宫女又被抓了个人赃俱获,长公主便是以命自证都无法再让圣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只是,嵇堰并不想以污蔑莫须有的通敌罪名让长公主败北,他要的是查清长公主所犯下的罪孽,承受她所该承受的。
嵇堰看了眼手中的信笺。
胡邑道:“虽然那村子的人几乎都是细作,可这信没有半点破绽,就好似真的是儿子写给父亲的绝笔书,就是玉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嵇堰便又拿起玉佩仔细端详。
他问:“信可用火烤过了?”
胡邑应:“烤过了,什么都没显,也让人抄纂了一份送去解密,也没瞧出字里行间有什么端倪。”
嵇堰看着手中的两样物件,眉头紧蹙。
若是这两样东西都没藏有机密,明昇让大宫女送去的意义又何在?
或许,这只是一个信息,让众人撤退的信息。
但凡重新再调查众面首的底细,便会派出精锐,被查出端倪也是早晚的事。
届时只会折损更多。
“那些人和长公主的婢子呢?”嵇堰问。
胡邑:“仅有十五个活口,其中两个不足一岁的孩子,三个十岁内的孩子,四个五十到六十岁的老者,剩余都受了伤。”
“而长公主身边的婢子,好似不清楚接应自己的人是突厥细作,她惊得晕厥了过去,大夫瞧过,她动了胎气。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说,只空洞流着泪,。”
嵇堰闻言,眉梢一挑,暼了眼胡邑:“怀孕了?”
胡邑点头:“有两个月了。”
嵇堰沉吟一瞬,便知自己的直觉没错。
长公主的面首和大宫女确实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他掌心一握,把玉佩握在了掌心中,道:“别让长公主的人知道那婢子所在,第二,务必让她保胎。”
这或是与明昇谈拢的条件。
嵇堰带着东西入了大牢。
明昇掀开沉重的眼帘看了眼来人,声音虚弱飘忽:“在下该说的都说了,大人若想要在下的性命便直接拿去,何必如此。”
嵇堰掌心一张开,一块白玉挂坠便垂落了下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明昇看到白玉挂坠时,双目略微一睁,心下已了然自己怕是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牢中静默,嵇堰也不急着开口,只把玉佩收了回去。
半刻后,明昇冷静地看向嵇堰,还是开了口:“请问人如何了?”
“若是问村子里的人,活着的不多。若问起听你差遣的那个婢子,动了胎气,在保胎,不过我听说,她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
明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的道:“大人想对付长公主,正好,在下在长公主身边十年,知道的不少。但大人想知道旁的,便是现在杀了在下也无能为力。”
他的意思很明白,可以供出长公主,但身为细作的事,他不会认,也不会供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不管用什么来做威胁。
嵇堰:“条件。”
他自然不可能平白供出这些东西。
明昇轻呼一息,开了口:“那婢子留她与腹中的孩子一命,就当她已经死了。”
嵇堰没有立刻应他:“按理说,身为细作,不允有任何感情,能利用也能舍弃任何物和人,可为何你要保下婢子和孩子,动情了?”
明昇笑了笑:“或许有一丝吧,毕竟都是凡人,怎可能真的做到冷血无情。”
二人的谈话,就好似是寻常人坐下树荫下,一壶酒一轮清月的话平常。
可没有树荫,没有酒和清月,只有散发着潮味和血腥味的牢房。
“我若以他们的性命要挟,你能说出多少?”嵇堰问。
明昇沉默了两息:“在下方才似乎已经说得明白。”
嵇堰点了头,心里有了数。
可以谈条件,但不会叛国。
他们大启有突厥暗探细作。
突厥亦蛰伏有他们大启的暗探细作。
立场素来不同,并未有善恶之说。
嵇堰没应下明昇任何承诺,转身离开,正欲走出牢房门,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长公主府有一间密室,藏有这些年各地官员送钱财珍宝的账册,密室建在内院的假山之下,设有机关,乱闯易毙命。长公主另圈养有一支死士于影阁,影阁幕后掌事之人是长公主,先前派人追杀戚铭鸿,已经来京众人,便是出自影阁的死士,若是需要,我可写出这些年来,长公主所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事。”
嵇堰听到声音时便停了脚步,听到最后转头看他:“我没应允你。”
明昇笑了笑,倒是从容:“我查过大人,也观察过大人,出身乡野,却有傲骨在,自然不是滥杀好战之人。况且大人很清楚,长公主虽骄奢淫逸,枉顾人命,却并未通敌,也清楚我想保下的人,亦未通敌。”
嵇堰看了他一眼,面色冷漠,再而重复:“我并未应允你任何事。”
说罢,走出了大牢。
人走了,牢中只听见外头痛苦的哀嚎声,鞭鞑声,他这牢中却是安静得很。
明昇轻叹了一声。
想起被自己利用的女子。
分明只是利用,但总有几分不舍她死。
长公主这边已然是不可能再继续蛰伏了,便做个顺水人情,给她求一条生路。
此后,便再无拖欠。
第八十一章
从长公主婢子手中夺来的信件和玉佩, 再三检查也并未发现问题。
便是盘问了那个村子里的人,也都说不知道。
对于村子里的那些孩子,杀了过于残忍。帝王不忍, 则让突厥那边花大价钱来赎。
突厥必然会赎,若不然便会让他们的百姓失望,军心不稳。
所得钱财皆充为军需。
这已然是处理这些孩子的最好办法。
在消息传回的当日, 嵇堰便奉命领着禁卫军浩浩荡荡地去公主府搜查,引得百姓纷纷侧目。
方到公主府外, 加强了戒严。
入公主府,总管来拦:“嵇大人这是……”
未等他问完,嵇堰一声“拿下”,他便被禁卫军给押下,脸色大变:“你们这是做什么?”
嵇堰未曾与他多作解释。
长公主府的府卫拦在府门前,兵器已然抽出对准了刚闯进来的禁卫军。
嵇堰环视了一圈府卫,步子往前迈了两步, 府卫手上的兵器便往上抬了一分。
嵇堰挑了挑眉, 再往前走了几步, 缓缓启口:“长公主府,是要造反吗?”
话一出, 本还一动不动的府卫不约而同地往后退。
嵇堰继而往前走:“本官奉旨前来, 尔等刀刃相向,视同造反。”
府卫闻言, 皆放下刀刃,皆低下了头。
嵇堰脚步一顿,吩咐身后的禁卫军:“即刻搜查, 违抗者即刻提走。”
身后的人行动迅速且目的清晰地分批而去,嵇堰则看向公主府的下人:“带路长公主殿下寝殿。”
那下人看了眼被押着的管事, 又看了眼放下了兵刃的府卫,低下头:“大人请随奴才来。”
长公主府寝殿的院门处,也都是府卫,皆拦在院门前。
嵇堰抬手,身后的禁卫军拉弓上箭,直对府卫。
嵇堰身侧的禁卫军副教卫大声朝里道:“圣上有令,长公主涉贪墨,tຊ谋杀,勾结突厥等罪,今特遣禁卫军左右翊卫中郎将嵇大人来请长公主进宫。”
说是请,却与捉拿无异。
小半刻前,便有下人慌张来报,嵇堰领着禁卫军王公主府而来,来势汹汹。
荣华长公主闭着双目,伺候她的婢女战战兢兢给她梳头上妆。
长公主开了口,问:“影阁和庆苓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婢女小心翼翼地应:“内卫军和禁卫军看守甚严,消息堵塞……”
“消息堵塞?”长公主忽然冷哂一声,笑得两个婢女心惊胆颤。
长公主睁开了眼,轻嗤了一声,笑得讽刺:“便是消息堵塞,本宫也知那明昇不仅没死,还背叛了本宫。唯有他最清楚本宫做什么,又在何处藏了什么。”
内卫军和禁卫军紧紧盯着公主府的一举一动,但凡有半点动静都能惹得他们怀疑,自是不能有大动作,更是不能转移府中的钱财。
今嵇堰领人前来,便说明他掌握了什么证据,而这些证据最大的可能是出自明昇之口。
瞧来,灭口失败了。
按理说,府衙有她的人,只要消息传到,哪怕看管再森严,也总会有破绽的时候,不至于杀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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