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许樱有一节大课,周慕宇掐算时间,无聊地看着手机里胖哥发来的拳击录像,在七点半准时起身,挡住了许樱的去路。
“许樱。”他掏出那杯已经冷掉的奶茶,“给你。”
周慕宇蹲她的地点是越来越神秘了,他就像玩王者最阴险的那种人,躲在草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给你一套大招。
你说他莽,他偏把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耽误她上课,也不影响她勤工俭学;你要说他算计,他又傻乎乎地来了,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
晚风习习,温柔得能软化人冷下来的心。
许樱喝着奶茶,走在后面,周慕宇熟练绕过篮球场和女生宿舍一号楼,带她来到了学校情侣含量极高的人工池边。
这里有人头那么大的莲花,灯光昏暗,树高草旺,情侣在隐秘处相拥,还在接触中的无言坐在长椅上,只有她和周慕宇离了半米远,显得生疏。
谁也猜不到他们曾是朝夕相伴的两个小孩,他们如今确实走远了,尽管都在京城。
她不再为他买的零食而开怀大笑。
她真的不一样了,脸上出现了许多以前不会有的微表情,复杂、厚重,他看不透她了。
周慕宇没来由地心痛,“许樱,昨天那些,你跟谁学的?”
许樱用吸管搅拌奶茶,吸了一颗珍珠进口,“嗯?哪些?”
周慕宇耳朵一热,呲牙咧嘴的狗一样怒视眼前装傻的许樱,“你说呢!”
光是想想就面红耳赤的事,她还要他亲口说出来?
周慕宇闭紧了嘴,他的目光极具压迫感,这是个曾经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就能把许樱吓到的男人。
许樱咬着吸管笑,“你说那个啊……和你,怎么了?”
周慕宇表情一滞,反驳的话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我自己都没做过怎么教你!”
许樱歪了下头。
天真的小鸟悄然展开翅膀,看似纯洁,头顶上却长出了两个恶魔的小角,天然的腹黑。
“你没有做过吗?”她松开吸管,逼近一步,“你都没有那样摸过自己吗?”
周慕宇僵住,意识到自己又丢脸了,嘴角抽了抽,改口:“做过。”
他怕许樱不信,补充道:“我做过!”
“那你从哪里学的?”
鸳鸯在叫,普遍意义上象征美好爱情的水鸟叫声杂乱,周慕宇听着心烦,一瞬间铁青了脸,“你有没有给别人做过?”
许樱掀开盖子看了看,又掀起眼帘,笑盈盈提醒:“重点是这个吗?”
“许樱!”周慕宇提高了音量,他每次被逼得没法就会拿出老一套,用大家长的气势压制她,“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奶茶喝完了,我走了,回宿舍拿课本。”
周慕宇愕然,她竟然敢拿这个敷衍他?
“许樱!”
抓住许樱的手腕,周慕宇扯过她,纤细的腕子很快浮出一层红,他眼神闪烁,惶然卸了点力,却仍不肯放她走。
“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胸腔起伏,可观发达的胸肌几欲撑破单薄的半袖,周慕宇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她那样对他,给他把他逼疯的快乐,他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许樱也喜欢他。
可要是喜欢着他,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为什么又拒绝得那么干脆。
许樱淡淡地看着皮肤相接的地方,“那你现在想干什么,这样把着我的手,是想再来一次吗?”
指尖烧起来了。周慕宇下意识联想到昨天,烫到般甩开自己的手,收到背后,脸色难看得可以,音色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许樱……”
许樱打断他:“喜欢吗?”
喜欢吗?
周慕宇退了半步,呼吸紧凑,他拧着眉,察觉到自己又有反应了,懊恼地骂了一句脏话。
狗的智商都不高,他不会发现圈在他脖子上的那条牵引绳,他在被人以一句接一句的反问牵着鼻子走。
他嘴笨,脑袋里装满黄色废料的时候更是词穷,被许樱顶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狼狈而可怜地站在那里。
“我问你为什么,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嘴硬,绝不承认自己喜欢得要命,“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许樱把奶茶盒子扔进垃圾桶里。
垃圾桶是满的,东西投进去不会有一点声响。
模糊冷淡的月色遮住了她眼神里的暗,她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
“没有为什么,”许樱转身,声音清晰,“玩玩而已。”
周慕宇脑子嗡的一声,暴喝:“许樱!!!”
什么玩玩?
和他?
许樱突然停下,月光洒了她一身,她有些遗憾,这里不是青城。
青城的月亮最干净。
她回过头,完全陌生的神情让周慕宇不安。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又吼他,他明明爱她的。
“周慕宇,我长大了,不再是跟在你屁股后头,永远举着矿泉水求你喝一口的小孩了。”
周慕宇心脏一紧,用力握住许樱的手,“不是,不是……我……”
“周慕宇,你不是不承认是我哥哥吗?”许樱轻轻拂开他的手,很奇怪,他力气一直很大,今天却被她这样轻易就移开了。
“我告诉你,我现在也不把你当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当男盆友,再来一次!耶!(一脚踢飞嘴硬的傻狗
第26章 假如
周慕宇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如果那间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也能称为一个家的话。
比起伤心,他现在更多的是茫然,
当初死磕京城的俱乐部是为了能守着许樱, 哪怕四处碰壁、一次次倒下也不觉得多难熬,他永远在为下一场热身,不停奔波于路上, 短短几个月将京城复杂的地铁线摸了个遍。
他没文化, 也不爱听音乐, 不懂窗外倒退的风景是多么温柔和残忍的意境,他像大自然中最自由野性的那种动物,无需缕清世界运转的规律和复杂的人心,仅凭一身蛮力穿梭觅食。
可许樱好像不再需要他了。
她不再需要他叼着食物回去疼她了。
的确也不是以前那个一直追着自己影子的小女孩了。
周慕宇翻了个身, 他想睡觉, 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合上眼, 他的眼皮不听话, 只肯高高撑着,让他盯着惨白的房顶没头没脑地乱想。
不是哥哥了, 那他又算什么呢?
周慕宇的一辈子又算什么呢?
他看了眼手机,九点多,大山和胖哥那边应该刚忙完, 他干脆冲了个澡,还是一瓶洗发水洗全身, 但在清理某处的时候却突然情绪失控,扇了那不争气的东西一掌。
棍子摇摇晃晃,借作用力反抽在大腿上, 他疼得皱眉。
妈的, 让你贪, 你就不该有反应,你就应该在她碰到的第一时间躲开!
周慕宇蹬上鞋走了。
大山今天挨了王教练好一顿臭骂,胖哥作为新来的体能教练也遭到了施压,两人本就准备出去吃顿夜宵放松下。
周慕宇在楼下等着,胖哥见他缩着肩膀发呆,表情空洞洞的,被主人丢在高速路上的迷茫小狗一样,便知许樱没给他好脸色。
“行啦,别气馁了,你那时候放那么狠的话,人家没跟你绝交就不错了。”胖哥从身后掰开他蜷缩的肩胛骨,拍了拍,“对,这才像话,多大点事儿,兄妹两个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兄妹,周慕宇的眼神淡了下,要还是兄妹就好了。
拳火是顶级俱乐部,每逢一场拳赛结束,粉丝的涌出量都相当可怕,周边的小饭馆为了他们会营业到深夜,电视上播放着最新的拳击网络视频。
他们拿不到拳火内部的比赛录像,但可以从网上下载其他平台公开的赛事,其中不乏老拳王再次出山却惨遭摩擦的画面。
周慕宇看着莫名心酸。
并非每个拳手都会像周慕宇那么自律,他们也喝酒吃糖油混合物,大山马上就要出国打一场国际比赛,照样吨吨吨。
酒过三巡,男人的话匣子打开,大山诉说心里的紧张,胖哥唠叨周慕宇的可惜,只有周慕宇捏着矿泉水,空白得如一个孩子。
“慕宇,你以后到底怎么打算的啊?”胖哥忍不住念叨,“不是我说,你现在这样不是事儿,太可惜了,周慕宇,你太可惜了!”
胖哥说到痛点,掉了几滴眼泪,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在公司还要面临考核,他们不能落泪,哭了也不能让人发现。他悄悄擦了眼角,双目红红地看着周慕宇,“早知道这样,我当初绝不带你来京城。”
周慕宇扯着嘴角笑了笑,“不会,我不后悔。”
酒精灌过的脑袋沉,胖哥撑着额头,已经到达倒与不倒的边界,王大山和一个女粉丝聊着微信,忽然听周慕宇问:“大山,如果有个女孩……”
王大山关了手机,一脸“出大事儿了”的表情看向他。
稀罕,周慕宇嘴里蹦出女人了。
周慕宇头皮发麻,“你别这么看我!你不认识!嗯,你不认识。”
他给大山续上一杯,眉头紧锁,“我是说如果,假设,要是一个女孩对你态度很冷淡,但又跟你那个,她什么意思?”
王大山震撼张大嘴,“哪个?”
周慕宇艰难道:“就是那个。”
“睡了?”
周慕宇圈起拇指和食指,上下晃了晃,脸色酡红,“没有。就这样。”
他用掌心捂住耳朵,纯得王大山下巴都惊掉了。
“卧槽,周慕宇,谁啊,谁啊!谁能拿得下你!卧槽卧槽!”
纯情傻狗快聊不下去了,“你就说她是什么意思吧。”
王大山缓缓合上嘴,身体后仰,明晃晃地嫌弃周慕宇,“还能什么意思,看你长得帅身材好,玩玩呗。”
“玩玩?”周慕宇呆滞。
怎么和许樱说的一样。
“有些女孩就贪你美色,你也玩玩算了,别认真。”大山谈过几段恋爱,都是粉丝,自认为很了解那部分女孩。
她们迷恋拳台上的人,却不喜欢回了家不洗袜子会吃会拉的男人,就好像拳击手不是人似的。
周慕宇被打击到怀疑人生。
他认识的许樱乖巧甜美,绝不是大山口中的那类人。
梦做到一半,他正吻着许樱,她的手像止痛药,所到之处都能抚平他的失意,他也沉醉,气息紧得如同绷起的肌肉。
他情不自禁用手臂捞起她,她太瘦了,和他的胳膊一比,小得他不忍心去收紧。
“许樱……樱樱、樱樱……”
“周慕宇。”
周慕宇愣住。
什么时候起,许樱不再叫他哥哥了?
许樱露出和那夜如出一辙的冷笑,分明所有的触碰和亲密都极不真实,但她的这份冷意却出奇清晰。
“周慕宇,我告诉你,我能和你做,也会和别人做!”
“艹!”火箭筒般猛坐起,周慕宇焦急喘着气,心脏缩紧着跳动,他疼得厉害。
是梦……他就知道是梦。
但梦里也不可以。
玩玩?妈的,玩个屁。
果然一眼看不到都不行,上个学变成什么样了!
就得看着,盯死了!
*
许樱拿到了学校发放的上学期奖学金,数量不比全年的多,但足够她正常开销,如果全年的也能拿到手,那么下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她都不用愁了。
她没有像刘长宁建议的那样辞去勤工俭学岗位,仍旧兢兢业业打工认认真真学习。
她把钱都攒了起来,放在一张专门的银行卡里,每次看到那上面的余额数又增加了,她就会对着银行软件微笑。
这些钱要留着给周慕宇养老,越多越好。
周慕宇一天没信,她觉得奇怪,按道理说他那种臭脾气,听到她那么放肆的话应该缓过味儿来就找她算账的。
许樱从床上爬下来,打开课本复习。
其实一开始她是去学校专门的自习室学习的,可总有男孩子来打扰她,她渐渐转为在宿舍自习。
宿舍是双层组合床,上面睡人,下面书桌和衣柜,她没有像其他舍友一样把桌面和墙壁装饰得很少女心,她的一切都简单,也没有多余的物品可以摆放。
书籍、台灯、抽纸而已,唯独能看出性别特质的,只有周慕宇送来的那几瓶护肤品。
暖黄的灯光映得她皮肤细腻,天气回暖,她穿着薄长袖,领口很大,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马尾的发梢垂了进去,但她沉浸在课本里,没有发觉那丝偶尔泛起的痒意。
写完最后一笔,她翻开抽屉,取出一个A4文件夹,里面装着一张张皱巴巴的纸,她分正反面,一页夹两张。
上面的狗爬字惨不忍睹,许多字迹难以辨认,要靠猜。
她撑着下巴,想那个没上过几年学的男人是怎么别扭地握着笔,苦思冥想写下当初这些话。
手机被没收了,他就想办法写信,总之要告诉她,一定要上京城的大学。
虽然后面又反悔了。
她叹了口气。
她承认,那些鬼话是故意气周慕宇的。
谁让他喝了酒就不承认做过的事情。
谁让他嘴里没一句实话,把她逼到了京城,自己却躺在医院里,一声都不吭。
他们一起走了那么久,再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生活好过了一些,他却不愿意让她陪着他了。
他的嘴比石头都硬,只因为怕丢脸,就不肯告诉她实情。
她不嫌弃他的……
不嫌弃的。
许樱转过头,星星好亮眼,她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人的双眼,再多苦难都不能磨灭的光彩。
他们的第一件相见就是那样,谁都不知道周慕宇来自哪里,听说是从孤儿院领出来的,来时一身的伤,嘴角被人打裂了,他却满不在乎地擦掉血,眼睛亮着光跟她吹牛:“我不疼,那小孩被我打得更惨,脑袋开花!”
他八岁就有了普通十几岁男孩的身高,脸却稚气,小少年弯着腰,双手撑着伤痕累累的膝,四哥给他的短裤是别人穿剩下的,开了线磨了毛,也难以损耗他的半分神气。
“许樱,说句话,别装听不见!”
“许樱,许樱,我的妈呀!”苏杉杉扒着窗户,半个身子伸在外面,“许樱你快来,你哥被王梅梅缠住了,哈哈哈哈他的脸好臭!”
苏杉杉捧腹大笑,一个晃悠差点摔下去,许樱忙抱住她,拉她下来。
“你小心点……”
“你不下去看看热闹?”苏杉杉抓起手机,“不管了,我要看王梅梅八卦,你赶紧穿衣服陪我下去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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