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送到了,他的回应也很直白,这东西他多的是,根本不需要她来操心,许樱起身便要走,周慕宇急忙套上卫衣,一出门就有一辆大货车碾过,飞扬的尘土和他的汗液混为一体,冷白的皮肤一下变得脏兮兮,他顾不得,直接拽住许樱的袖子,把人带进怀里。
“长眼睛了没有?看路!”
他气息不稳,肌肉又硬,许樱的侧脸撞得生疼,委屈巴巴地抬起脸。
周慕宇扯开嘴角,生硬地笑了笑,“让你看路,不是骂你,气什么。”
青城很小,拳馆到学校总共十分钟的路,周慕宇心情极佳,半道还从便利店买了一袋巧克力甜甜圈给她,说是回送的礼物。
许樱抱着小零食,低头不语。
周慕宇无数次说过,要在她毕业后和她一刀两断。
所以,她送给代表她同意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安全套,他才这么开心吗?
他是真的想丢下她。
不知道怎么走到的学校,周慕宇推了推她,笑着说:“回去吧。”
许樱脸上的失落过于明显,周慕宇捏了捏口袋里的安全套,低着睫毛承诺:“我今天再晚也会赶回来,行了吧?”
许樱茫然。
他要约过会之后再回家吗?
那个小美能答应吗?
“傻站着干什么,中午饭吃了吗?”他并不是想得到答案,许樱生活能力很强,能一个照顾他们两个,他不需要担心这个,纯粹没话找话,“行了,我一定回来,陪你。”
许樱迷茫走远,他却又喊她:“樱樱!”
周慕宇人高马大,跑动的身影像是孤勇的野狼,健美而养眼,年轻的身体上下洋溢着喜悦,仿佛那些病痛和压力都不存在了。
他弯下脊梁,这是他不常做的动作,低声说:“不过今天晚上不行,我后天要上台。”
上台之前不碰女人几乎是拳击手之间默认的职业规则。
他们必须在走上擂台前保持最佳状态,不能让任何人和事影响自己的体力和判断力,这样才不会受更多的伤。
伤病直接关系着拳手的职业生涯,稍有不慎在擂台上都会伤及要害,从此变为台下的路人。
对手也是吃苦过来的,谁的拳头都不是摆设,因此想在这行走下去的人不会拿这条准则开玩笑,能守则守。
“别不高兴了。”周慕宇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平时跟外人能扯动扯西,黄色废料满嘴喷,但对着许樱,他一句越界的话都说不出。
一身的汗在春风里吹尽,凉飕飕的,他情不自禁用卫衣帽子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一双总是骄傲狠戾的眼弯着,清了清嗓子,“回去吧,晚上胖哥接你,你先睡,我回来叫醒你。”
周慕宇中午这一会说的话比最近一个月加起来都要多,但全是许樱听不懂的,他好像是在说今晚不去约会,直接回家,可哪里又怪怪的,她搞不清楚。
周慕宇一路小跑回了拳馆,再戴上拳套,满身都是力气,砰砰砰砸在沙袋上,拳拳发出巨响。
四哥好笑地看着他,“省省劲儿,现在都使完了晚上还打不打?”
拳手在四哥这里上班,一周一次上台,其他时间休息,人的身体毕竟需要恢复,那些伤都不是棉花打的,但他不反对想要挣钱的拳手去其他有资质的馆里比赛,前提是和他说,奖金也要按照合同规定分成给他。
去了外面,四哥不会管他们赢不赢,反正输赢都有点费用,够不够医药费,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周慕宇抱着沙袋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像只可爱的小狗一样求他,“四哥,后天的比赛能不能换别人啊?”
四哥沧桑的脸一板,拒绝了他。
周慕宇没像平时那样发脾气,反而傻兮兮笑着,“也行。”
休息了没一会,小美开着面包车过来接他了,他坐上车,把自己的运动袋放在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进了州市,小美笑他睡得沉,“你真不怕我把你卖了。”
足足19公斤的体重,论猪肉的价格都不少了,何况是这么完美的肌肉。
周慕宇笑了笑,还是那副顽劣的模样,给了小美三十块钱,直接走进那家拳馆。
这些年拳击运动在国家的推动下成了全民热爱,给很多小馆也颁发了资格证,有资格证的只要拥有足够的比赛环境和医疗团队,就可以进行收费的拳击赛。(*此为架空私设)
周慕宇在市里可以横着走,加之风格观赏性强,经过半年多的抛头露面,在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有他的赛事必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他的出场费也从大几十涨到了近千,虽然他拿不到全部,但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距离他的小目标也差不了多少了。
赛前要说垃圾话,周慕宇平日里咋咋呼唬,满嘴喷粪,到了擂台上倒很保守,只说一句:“你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深邃英俊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比擂台灯光更耀眼的是他的自信,嚣张跋扈的十八岁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一股子要咬死对手的莽劲。
他习惯性望向观众席的某个位置,没看到那张小书桌,这才想起来,这是州市,不是四哥的拳馆。
他抿着唇,想到的又是许樱傻傻送给他的礼物。
对手走出,按流程搞心态发言,“喂,小白狼,京城被打尿血那次,全忘了?”
作者有话说:
小狗收到礼物,尾巴摇成螺旋桨(哦,原来平时发火,都是因为主人不抱抱啊。
第4章 未来
京城?尿血?
全场哗然。
拳击规则严禁击打对手肾脏,肾在后腰处,一般也打不到,周慕宇的摇摆闪避在整个州市都是出了名的灵敏,颇有泰森巅峰时期的风范,这在身高两米的选手中是十分罕见的,他怎么会蠢到把腰子露给别人打?
台下议论纷纷。
这些小规格的拳赛也叫拳赛,但其本质更接近于表演赛,量级划分也没有大型比赛那么细致,基本没有电视台和网络平台会转播,只有几家专业拳击媒体会进行少量报道,谁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敢相信周慕宇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周慕宇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有他的场子,还从来没这么冷过,那些低声的质疑像是把他扔进了可怕的回忆中,他晃了晃脑袋,强行逼迫自己镇定。
这里不是京城,是州市,他制霸一方的州市。
对方一看周慕宇的小动作,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小子出拳太狠,不搞垮他的心态,根本扛不过五个回合。
对手外号平头哥,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记仇动物,他摘下披风,交给教练。
西装革履的裁判身边分别站着他俩,看状态,平头哥完全处于上风,周慕宇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已经被对方打击到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平头哥扁蹋的鼻子。
“看我干什么?”平头哥咧开嘴笑了,“我还以为你拒绝省队的招收能有什么大出息呢,没想到还是和我一样,在这里小打小闹。”
周慕宇狠狠瞪了一眼,一言不发走向擂台。
比赛开始,裁判一声令下,周慕宇直接冲向平头哥,不给他任何机会,挥着拳头就打。
没有一次试探性的刺拳,出手就是恶毒的重直拳,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方才还冷着的场子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些观众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为周慕宇呐喊。
平头哥抱架闪避,第一回合结束,他吐掉牙套,笑嘻嘻地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周慕宇,“你乱了。”
上来就这么打,这是不准备保存体力了,后面他还怎么玩?
如此巨大的身躯,越到后面反应会越迟钝,届时将充满漏洞,任别人摆布。
周慕宇没有带教练,这不是四哥的场子,四哥不会来。
第二回合,周慕宇率先站起,还是那样不打招呼就出拳,拳拳对着平头哥的太阳穴。
平头哥冷哼,“想ko我?”
周慕宇的断眉处滑过一滴汗,眼神下移,有经验的拳手懂得预判,平头哥迅速保护腹部。
周慕宇面无表情地用一记勾拳击中平头哥的太阳穴,结束比赛。
“假动作!是假动作!”观众高呼!
仅仅用两个回合就ko对手,周慕宇就是周慕宇!
平头哥在地上躺了会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他轻轻笑了下,看着居高临下的周慕宇,擦了擦嘴角的血,“周慕宇,你也就在州市玩一玩,可惜王八爬不出烂泥坑,你到了京城……屁也不是。”
周慕宇伸手拽起他,观众都在为他的礼貌而感动,只有平头哥听到周慕宇在他耳边撂下的一句冷语。
“我不去京城,就在这,抢你的省队名额,分你的比赛奖金。”
小美迎上周慕宇,担忧地望着他。
她原本把周慕宇送到这里就该回程的,但周慕宇下车时临时决定晚上返回青城,她就在这里看看比赛打发时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多秘密。
“慕宇,你的肾怎么样了?现在还尿血吗?什么时候的事啊?还有还有,你什么时候被省队相中了,你怎么不去啊?”
周慕宇顿住,转身盯着她,目光冷冰冰的像是要杀人,小美闭上了嘴,走了一会还是纳闷:“去省队就能参加奥运了,还有工资,不比在四哥这里混着强……”
青城和州市都太小了,哪怕再算上全省,那也不大,哪里比得上国际比赛。
全国性质的比赛也没见周慕宇参加过。
砰!
周慕宇用力关上车门,破旧的面包车颤颤巍巍,小美坐在驾驶位,扭头问:“许樱知道吗?”
“你敢跟她说!”周慕宇把自己的拳击鞋扔了过去,精准砸在小美的手边。
小美瘪嘴嘟囔,“果然是为了她……”
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妹子,居然连职业生涯都放弃了,周慕宇糊涂。
这么多年的苦都白吃了。
周慕宇刚才被平头哥打到了耳朵,他烦躁地捂着那里,嗡鸣的声音就像是面包车的发动机一样不断发出噪音,他看向窗外,试图用静谧的夜色缓和自己的心情。
他第一次赢了还这么不高兴。
没人知道他在短短两回合中出现了多少失误,否则,以平头哥那位的实力,休想碰到他一下。
他终究是被平头哥搞了心态。
京城……
天上的星星安安静静,和京城灰蒙蒙的星空不同,这里虽然漫着煤渣,但星星依然清晰可辨。
京城的天没有星,只有飞机留下的尾灯,和高耸入云的大厦的灯牌。
他还记得三环路有多宽,八车道,青城破破烂烂的水泥路根本没法比,两边都是华丽的高楼,听说有的房子十四万一平,偶尔一个七万一平的住宅,竟然被穿黄衫的司机师傅说便宜。
路过小诊所的时候,周慕宇喊了停,他让小美回家,自己叫醒了早已睡下的老大夫,撩起衣服,露出一身密密麻麻的伤。
在京城被打的那拳,拳印子还在他的后腰上,紧实健壮的肌肉力量很强,但再强也被这一拳击垮了他的骄傲。
他从出道起就没怎么输过,京城那一场,是他输得最惨的一次,后续的几次也没赢,被人按着摩擦,他觉得自己的脊梁像被京城那些拳手一节节捏碎了,至今都无法接回来。
老中医给他拿了几副药,叮嘱:“少打点吧,再这么下去,你的肾就真的要完了。还尿血不?”
周慕宇迟疑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都是看着长大的,老大夫还不知道他在撒谎?
周慕宇这才点了点头。
老人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臭小子,你再这么折腾,到了二十五,打拳打不动了,人也废了,你难道要许樱那小丫头照顾你后半辈子?”
周慕宇背对着老人颤了颤,很快放下自己卷起的衣服,满不在乎地说:“谁要她照顾。”
“嘴硬。”
“没有。”
“你就是嘴硬!”
“……我走了。”
从憋闷的小诊所走出,周慕宇捏了捏裤兜里的东西,皱着眉回了家。
许樱已经睡了。
周慕宇放下东西,轻手轻脚推开门,不敢坐在床上,怕吵醒她,只好蹲在地上。
他垂着眼,出神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把那个让他高兴了一整天的安全套塞进了她的枕头下面。
他有个秘密。
他喜欢许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他满心满眼都成了她,惦记她吃没吃好饭,学习压力大不大,目光总是跟着她。
他移不开眼。
他不敢跟别人说,担心别人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怕许樱知道了会疏远他。
当他看到许樱送他这个的时候,他忘了一身的伤,和对未来的迷茫,只开心于他心爱的女孩也喜欢着他,羞涩地暗示他可以对她做些什么。
如果他是狗,那他中午一定藏不住疯狂摇摆的尾巴。
但今天平头哥和老大夫的话点醒了他,他是一个没有未来可言的人,他不配和她站在一起。
他不能碰她,她值得更好的。
京城那么大,优秀的人太多了,许樱上了大学就会知道的,周慕宇只是州市一只微不足道的野狗,除了用简单的食物喂饱她,他什么也给不了。
不过……
能得到她的一点点喜欢,他已经很满足了。
周慕宇倾身,将鼻尖停在可以吻到她的距离,唇片却没有触碰,他伸手摸了摸她散在后面的长发,捏起几根放在唇边亲了亲。
他很少会摸她的头,或者碰她的脸。
就像止痛药一样,他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就断不掉瘾。
悠长的一声叹息没在夜里,太阳再升起的时候,周慕宇听到了许樱做饭的声音。
日子一天天过,每一件事情都像写在了日程上一般按时按点地重复,他该起床了。
许樱显得比昨天还心事重重,面前的碗里稀粥都没有吃掉多少,周慕宇也不想说话,看她不吃了,伸手把她的碗端起来,一口吞光。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背着自己的运动包走在前面,高高大大很吸睛。
路过便利店他犹豫了一下,猫着腰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板巧克力,沉默地放在了许樱的掌心里。
他继续走,眼睛盯着雾气迷蒙的前方,耳朵却在仔细听着后面的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
许樱没跟上来。
周慕宇转身,没好气地盯着她,“干什么不走?”
许樱满脑子都是那个没拆开的安全套,早晨她看到了这东西,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想到周慕宇昨天和别人睡在一起,她心里就酸涩得不成样子,做饭时泄愤般给他多加了几勺盐,他竟也没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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