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珂“哦”一声,依旧有点抖。
褚驭:“数呼吸。”
季珂照做,吸气一,呼气二…
“他没看你,他在看手机。”褚驭松开她,并将她车钥匙拔出来,塞进自己口袋。
季珂扣住他的手,“想偷车?”
褚驭:“防止你又把我忘记。”
这倒是她常有的毛病,季珂“哦”一声,取下护腕,塞在车子扶手缝隙上,偷偷将脑袋探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惊叹。
山顶草坪在风中轻轻摇曳,草坪的尽头,是浓郁翻滚的云海,远处山尖,在云海中偷偷冒头。
“这里好美啊!”季珂松开褚驭,不由得伸手拥抱山顶微风。
这里是个风景区,来露营的人还不少,他们各自站着自己认为的好位置,帐篷张开占着一块空地,看属于自己的风景。
“晚点还可以去山尖的庙里玩玩,听说挺灵。”褚驭边走边介绍,“你有什么愿望吗?”
季珂:“有啊,希望你年底考研顺利。”
“我还以为,你要说爱情呢?”褚驭眉间染笑,仰头看着山尖庙宇,他也有愿望。
季珂掏出手机,偷偷给沈淮序拍照,“爱情也要。”
但她第一想到的不是爱情。
“你呢?”季珂拍下沈淮序站在崖边打电话的样子,他宽大的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身前的线条隔着衬衫勾勒出来。
季珂不自觉的脸红,她偷偷收回目光,转头发现褚驭还在看那座庙。
“想去的话,晚点拉着罗郸他们去呗!”她将手机塞到口袋里,朝那边烧烤炉走过去。
律所的其他人已经到了,他们三三两两,在景区晃悠,打卡拍照,还有开直播的给律所做宣传的。
烧烤炉旁边,只有一位年过四十的大叔,他拿着个钳子,将里面的炭分开捋平,一本正经的干活。
连那身衣服都穿得休闲随意,仿佛他的使命就是来烤烧烤的。
这时,沈淮序回完了消息,朝那男人走过去。他边走边撸袖子,看来是打算一起当劳模。
中年大叔见他过去,将一大把肉递过去,“淮序,今年怎么样?”
那个男人肚子有点大,两鬓头发白了不少。
季珂戳了一下旁边褚驭,“那谁啊?怎么没太见过。”
“合伙人,姓陈,他主要方向是国际法,经常出差。所以你见得少。”褚驭跟在旁边解释,“我们律所还两个女合伙人,说担心我们不自在,在律所值班。”
“真是好领导。”季珂非常认可这种不来团建得老板,不像鹿扒皮,吃个烤全羊还亲自到场致辞。
真是扫兴。
季珂既然来了,总要去打个招呼。
“陈律师,沈律师,。”季珂走过去,顺手帮他们拆包装。
这个名字先后非常重要。
合伙人的名字必须在高级律师前面。
“咦,这是我们律所新招的?”陈律师把手机的一把烤肉递给旁边的沈淮序,又在旁边的袋子里掏调料。
沈淮序握着两把烤肉,抬头看了眼季珂,笑盈盈的跟他介绍,“她是褚驭的姐姐,叫季珂。”
“哦?”陈律师打量她一眼,点燃纸张,“姐弟不是一个姓?”
他那语调,分明在等着下面的八卦。
“不是亲姐姐。”褚驭不知什么时候就到旁边帮忙拆包装,摆放烤肉。
陈律师随口寒暄,“二婚家庭?”
他说话总是笑呵呵的,像个亲切的长辈。因为他的存在,季珂站在沈淮序面前,勉强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沈淮序自然接话:“听说褚驭是在季珂家长大的。”
季珂心里一阵开心,原来沈淮序还是有关注到她的。不枉她两个月在律所进进出出,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悠。
“那青梅竹马?”陈律师拿了一瓶孜然,往烤肉上倒。
山顶风有点大,烟从崖边往季珂这里飘过来。
季珂站在迎风口,被烟呛得直咳嗽,刚要解释,被沈淮序抢了先,“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感情倒是很好,季珂会经常过来接他。”
这都什么狗屁总结。
沈淮序是不是误会她了?
“我妈放心不下他,让我多照顾一些。”季珂偷偷退到沈淮序这边。
她拿出手机,佯装刷微博,目光却偷偷的落在沈淮序的手臂上。
季珂用视线一寸一寸往上描摹。
他手里烤着一把牛肉,这边放了孜然,又翻到另一边。
手臂翻过去啊,季珂突然发现他右手手臂,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疤痕有两三厘米长,像树根一样扯着他的皮肤,然后扎进手臂里。
这……
季珂突然一阵惊心,这伤口看着像被利器扎进去造成的。
沈淮序手臂继续翻转,伤口到了背面,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那你们家,岂不是褚驭更受宠?”陈律师一下子说到重点。
褚驭耸耸肩:“受宠有什么用,他们剥削我的时候,可不考虑这个问题”
陈律师哈哈笑起来,“看到你们,真想生个二胎。我就一女儿,你说要有个弟弟多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褚驭拿了一罐可乐,啪嗒一声打开,刚要喝,又想到之前季珂的话。
算了。
他把可乐递给季珂,“给你。”
季珂愣愣的看着远群山,脑子里还在回想沈淮序手臂上的上楼,褚驭又喊她,“季珂!”
这怎么听着,像是要索命?
季珂猛的缩了一下脖子,“嗯?”
“想什么呢?”褚驭把可乐塞到她手里。
季珂接过可乐,拉着褚驭往旁边走了几步,悄咪咪的问他:“你知不知道沈淮序右手上有一个疤?”
又是沈淮序。
“不知道!”褚驭抢过她手里的可乐,仰头灌了几口。
季珂啧了一声:“你给我了,干嘛又抢走?”
“突然觉得你不配喝。”褚驭直言不讳。
季珂横他一眼,“我跟你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把你赶出去。”
“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要拍照吗?”褚驭不想跟她僵在这里,索性转换话题。
季珂摆手,她现在对景色并不感兴趣,她对景里的人更感兴趣。
可是,沈淮序一上午都在和陈律师聊天,季珂一直没找到独处的机会。
到下午,大家吃完午饭,各自分开。
季珂才看到沈淮序一个人往风景区的一个凉亭里走。那个凉亭建在崖边,季珂在栈道旁边假模假样的拍了好几张照,才装作偶遇走了过去。
“沈律师,你怎么一个人?”季珂一路拿着手机,对着山间雾气,咔咔拍照。
因为心思不在,所以出图效果也不好。
“想静一静。”沈淮序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皱眉敲出一根。
她竟然会抽烟?
在季珂的记忆力,沈淮序一向是个很沉稳内敛的人。
他的衣袖还没放下去,手臂抬起来,那个疤又露出来。
季珂偷偷瞟了一眼,又看向别处。只是,她心里仿佛有什么一遍一遍的挠着。
沈淮序注意到她的存在,吐了一口烟后朝她搭话,“听说褚驭说,你现在还画画。”
他主动搭话,视线却落在远处。
季珂举着手机,对着流动的云海,“就胡乱画一画。”
“能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挺好的。”沈淮序话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画画了?”季珂拍了两张将手机摁灭,“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画得特别好。”
沈淮序在旁边坐了下来,云海在他身后翻涌。
他夹着烟的手朝前伸出,那条疤暴露出来。沈淮序看着那个疤,语气沉沉,“伤到了筋,画不了了。”
他的话很轻,落在季珂心里却十分沉重。
这不仅是一道疤,还是人生的一道坎。
季珂心里隐隐作痛,“其实,律师…也特别好。沈淮序,你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沈淮序低头嗤笑,“你错了,我没有那么优秀。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是心情不好吗?
季珂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烟从他嘴角不断往外冒,眉间的褶皱越发明显。
季珂打开手机,放了一首莫扎特的交响乐。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看着群山起伏,看着阳光穿过云海。
大自然本来就有治愈的作用。
沈淮序坐在那里,点了一根又一根烟。
一首曲子结束,他将燃尽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季珂,你谈过恋爱吗?”
季珂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问题?
想跟她谈恋爱,还是要拒绝她?
“啊…?”
沈淮序抱歉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太唐突了。”
“没…没有。”季珂心跳有点快。
沈淮序捋了捋衣袖,“ 我想问你,如果有一件事,你觉得不会有结果,你还会去做吗?”
季珂明白了,对律师前途感觉迷茫。
他都这么优秀了,简直凡尔赛。
不过,转念一想。
律师的生活,每天都在别人的争夺中度过,确实会有难熬的时候。
“listen to your heart。”季珂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脑子解决不了的,用心解决。”
“Listen to your heart。”沈淮序呢喃重复,他半眯着眼睛,仔细体会。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突然笑出来,“我好像懂了。”
他猛的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谢谢你,季珂!”
“不用。”季珂看着他笑,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那沈淮序,我帮你想通,你……”
怎么报答我?
话没说话,手机就响了。季珂过去,将桌上手机拿起来。
是褚驭。
电话接通,却是罗郸的声音,他惊恐求助,“姐!快来!褚驭…褚驭…出事了!”
季珂握着手机就往外跑,声音不自觉发颤“怎……怎么了?你……你们在哪?”
第24章 恐高症发作
沈淮序跟着追过去,跟着着急,“一起过去看看。”
季珂握着手机往那边跑过去,罗郸声音颤抖:“在…在玻璃桥这边…”
“他怎么了?”季珂额头冒出一层一层细汗。
“他…他…一直发抖,脸色也很白,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啊?!他不愿意走?!”罗郸的声音震耳欲聋,从听筒模式开成外放模式,“他不走,怎么去医院?他会不会死?!!”
季珂听到“死”字,不自觉的两腿发软,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沈淮序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沈淮序手指端住她小臂,视线落在季珂脚边。
他的眉眼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人觉得特别安定。季珂重重点头,“谢谢。”
她重新站稳,快速往前跑。沈淮序跟在她后面,“听罗郸的说法,他可能是恐高症发作。”
“我没听说过他有这种问题。”季珂笃定的说。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其实从未跟褚驭去过很高的地方,于是快速改口,“我不是很清楚,他十五岁才来我家。”
“先过去看看,你别着急。”沈淮序温声安抚。
季珂一颗心悬在半空,半天没有再回答,只是跑得更快了。
等到玻璃桥边,她看到一群人围着褚驭。有游客,有工作人员,他们都在看热闹。
看褚驭的热闹!!
褚驭被他们围在中间,隔着人群,季珂只能看到他微微抖动的背影,像一只被围困的小兽。
季珂心急如焚的跑过去,罗郸像看到救星一般的喊起来,“姐,你快过来,他好像不行了”
听到“不行了”,季珂感觉自己的呼吸更加沉重,她跌跌撞撞的过去,剥开人群,这才看到蹲在那里不断发抖的人。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滚。-他一双眼睛惊恐的盯着玻璃桥外面,仿佛看到了无尽深渊。
“我…不…要下去…我不…不要,”他嘴里喃喃着。
“怎么回事?!”季珂过去问了一句。
旁边有个景区的急救人员,他解释,“是恐高症惊恐发作,需要马上带他离开这里。”
季珂皱眉,耳边都是景区游客的议论声,还有拍照。
她往前两步,一把揪住一个拍照直播的,“想干什么?!我可以告你!”
她也不知道可以告人家什么,说两句威胁应该是没问题。
那个人赶紧将手机摁灭,匆匆结束直播,“我就是…”
“就是什么?!”她恶狠狠的揪着他的衣服,浑身戾气难消,“把我弟当猴耍?用他的痛苦讨好你的粉丝?!”
那个直播的男的,挣扎两下,被季珂一把扔开,“滚!”
那男的不服气,要扑上去,被沈淮序拦住,“我是恒润律所的,我会尽快拟好律师函送过去。”
他说话云淡风轻,却有种无形的压迫。
“你说告就告啊?!”那男的据理力争。
季珂回头,淡漠的说:“不然呢?最讨厌你们这种用别人痛苦赚钱的狗东西!”
“今天就算了…”那人也不想再纠缠,毕竟粉丝还在等他开直播,悻悻的走了。
见她凶巴巴的,人群里一阵唏嘘,纷纷往后退开一点。
旁边的工作人员,立刻疏散人群。
看热闹的游客们悻悻的离开,边走还边议论,“这女的,跟个泼妇一样!”
“那个男的不会是得了什么急诊吧?”
“你看他脸色白的!”
……
人群散开,议论的声音也在消散。
周围空气开始流通,季珂呼吸稍微平稳,她过去安抚褚驭,“我们先下去,行不行?”
褚驭整个人都在抖,他抬头看了眼季珂,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那个……”
他指了一下旁边。
季珂茫然的看了眼,下面除了山林,并无其他。
“下面是森林,你想要什么?”季珂试探,“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不下去…妈……妈…别…求你了…”褚驭立刻闭上眼睛,仿佛陷入巨大的梦魇中。
还想妈妈了。
“不下去。”季珂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柔而有耐心的说:“我们先往后一点,好不好?”
褚驭紧紧的掰住玻璃边缘。
“姐,我们要是能把他掰下来,就不会打电话你了。”罗郸在旁边叹气。
沈淮序在另一边蹲下来,顺着他指的视线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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