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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怎么说到我了？”他挪了一下，半靠在餐桌上。
季珂双手握着杯子，“我…我不就这样…，你在我家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褚驭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就着墙上微弱的灯光，敲出一根夹在指间，“他…在…”
他缓慢的吐出两个字，又兀自轻笑，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又像是有难言之隐。
季珂双脚踩在椅子上，下巴磕在膝盖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耐心等着褚驭隐秘的家事。
“他在什么？”季珂毫无情商的追问，“他爱你吗？”
“应该吧，每个月给我打不少钱。”褚驭掏出打火机，曲指拢着火光，点燃嘴角的烟。
灰白色的烟雾从他鼻尖擦过，蔓延在晦暗的光影里。
“我很多年没见他了。”褚驭夹着烟的手，摁在陈旧的桌子上。
火光明明灭灭，他眉头下压，扭头看向黢黑的客厅，“我也不想看见他。比起他…我觉得我们家更有意思。”
话锋一转，男人的脸扭回来，眉头褶皱散开，化作一抹明亮的笑意。
季珂脸色还是那样淡淡的，她下巴从这个膝盖挪到那个膝盖，“那当然了，我妈这么有意思的妈妈，世上有几个。要不是我大方，谁愿意把妈妈借出去。”
“借出去……？”褚驭夹着烟吸了一口，失笑，“你这说法，说得我好像没付租金一样？”
“你以后会离开吗？”季珂抬眸，看着他，“毕竟你爸爸看着挺有钱的，总会想着让你继承家产什么的吧？还有你妈妈，她会来找你吗？”
褚驭垂眸，撞上她的视线，心里没由来的一震，他轻声问：“你怎么想？”
这话没有主语。
季珂眉头轻挑皱，“想什么？”
“希望我以后怎么样？”
季珂摇头，“没想过。”
为什么要她想，在林曼娇的教育下，未来的规划，自己想清楚就可以了。
“你希望我走吗？”褚驭掸了掸烟灰。
他的心立刻被悬在半空，不得安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被选择的境地。
他甚至没问，希望他留下吗？
只要季珂不赶他走，他会一直留下。
“我？”季珂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她猜测褚驭大概有种漂泊感，自己没有家，季珂家又不是他的家。
“褚驭。”
褚驭“嗯”了一声，认真听着。
季珂双脚放下，稍稍坐直，她颇为认真的告诉褚驭，“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咱家虽然没有别人那么好的条件，没有大房子。但是，那里永远都会有一间你的房间。我、我妈，还有季越辰，我们都是真心把你当家人的。不管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
她的话，很轻。
又很重。
褚驭靠在餐桌上，愣了很久。
见他许久没有回话，季珂又慎重承诺：“我说真的。”
“我知道。”褚驭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并用季珂喝过的水浇灭火星。
“我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褚驭无比认真，“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准赶我走。”
他这话说的太过认真，认真到整张脸都是绷着的。
季珂警觉的站起来，“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褚驭曲指，敲了一下她的眉心，“我只是做了一个决定，说不定你不愿意。”
“你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季珂：“我可没钱。”
褚驭将旁边的橙汁拿过来，仰头灌了两口，“你是守财奴吗？”
衣服也不爱买，化妆品还得用光瓶。
季珂见他这个样子，猜测他没出什么事。她放下心来，转身靠在餐桌上，与他并排靠着。
她环抱双臂，左腿微屈，“我也做了一个决定。”
“打算相亲？”褚驭猜了个最有可能的。
很多女人都喜欢用新的男人取代旧的男人，这是一种报复也是一种治愈的方式。
“想什么呢？”季珂抱臂嗤笑。
褚驭低头，偷偷呼了一口气，“那是什么？”
他始终低着头，修长的刘海垂下来，整张脸匿在阴影里。
“我觉得爱情这种事，还是得随缘。而且，我一下子估计忘不了沈淮序。”
“沈淮序哪里好？”褚驭抬起来，随手将桌上的烟拿起来，又抽出一根。
季珂伸手将他夹在指间的烟抽走，扔进垃圾桶“少抽点，二手烟害死人。”
褚驭侧眸，看着她的侧脸，倏地一笑，“你在管我吗？”
打火机在他指间转了一圈，收进手心，他心里暖了一下，话也有些不着调，“那我听姐姐的。”
他话中带笑，“姐姐”两个字，被他说得十分暧昧。
季珂只当他故意逗弄自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要叫得这么恶心。”
“怎么姐姐又不对。”褚驭玩上瘾，“难不成你还想得寸进尺，要别的称呼？”
季珂耐心告罄，起身离开，“早点睡。”
褚驭伸手勾住她的手腕，“你的决定，还没有说。”
季珂甩开他的手，“没兴趣告诉你。”
褚驭在暗处搓了一下手指，试图留住她手腕的温度。
“那你…晚上还哭吗？”褚驭问她。
季珂深呼一口气，“不知道。”
季珂提步往房间走，褚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他靠在餐桌上，一个人站了很久。
为什么季珂不问他妈妈的事？
褚驭觉得可惜，难得有个卖惨的机会，又平白让它在溜走。
褚驭重新拿起那根被季珂拿过的烟，她盯着烟头，转身在季珂坐过的地方坐下。
打火机咔嚓一声，一点火苗亮起。褚驭盯着晃动的火苗，脑海里亮起一点光，他仿佛看到自己和季珂的前路。
他靠在椅子上，抽烟一根烟，又喝完那瓶饮料，才起身去房间。
脚刚挪动，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一眼，置顶的聊天框有个红色的②
〔沈淮序，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沈淮序，你不喜欢我，你会后悔的。〕
褚驭盯着两行字，眸色阴沉，他重重的摁灭屏幕，走到季珂门口，握拳锤门。
季珂在重重的锤门声中，慢悠悠的打开了门，“有事？”
“不敢给沈淮序发微信，发到我这？”褚驭语气寒凉。“是不是有病？！”
季珂站在门里面，仰头问他：“你就不能假装是他，安慰一下我？”
“呵～”褚驭咬了一下后槽牙，“活该你被拒绝。”
“哦…”季珂砰一声将门摔上。
很快，褚驭又收到新的微信〔难怪你喜欢的姐姐，死都不喜欢你！〕
她发一句话不够，还发了个怒气冲冲的表情。
褚驭回复她〔我最起码没哭。〕
季珂发了个抓狂的表情。
褚驭刚要回复，季珂又打开一个委屈的表情〔认输，休战，求安慰。〕
紧接着是一个猫咪哭泣的表情。
褚驭盯着那个表情包，脸色的怒气顷刻被抽走，唇角又挂上消息。他回了一个摸头的表情〔沈淮序有眼无珠。〕
季珂被安慰到〔谢谢，晚安。〕
褚驭〔晚安。〕
季珂将手机扔在床上，翻身抱着被子，刚要睡觉，褚驭又给她打了个语音。
季珂重新拿起手机，语音接通，褚驭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传过来，“难过了，就给我打电话。”
季珂回答：“不要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要睡觉。”
褚驭：“……”
他毫不留情的挂了语音。
季珂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一打开手机，就看到褚驭的微信〔起床，有惊喜。〕
季珂揉了揉眼睛，才回他〔什么惊喜？〕
褚驭大概在忙，并没有回复。
季珂从床上坐起来，窗边的藤蔓在阳光下生机勃勃，她打了个大大哈欠，还放声大吼，将失恋的愤懑全都宣泄在新的阳光里。
大声的嚎叫，放空了怒气，房门却被人一脚踢开，“大中午不起床，鬼叫什么？”
来人一件碎花连衣裙，半白的长发扎个马尾，脸上的粉底液还有些许没晕开。活脱脱一个老年小丑。
季珂看到门口的人，立刻从床上窜了起来，飞奔过去，搂住她的脖子，“娇娇，你怎么来了？”
她像一只被流放许久的小狗，突然见到了主人，小脑袋在林曼娇的肩膀上蹭个不停。
“娇娇，见到你太高兴了。”她在林曼娇面前从不吝啬用最恶心的话表达自己。
林曼娇被她哄得起鸡皮疙瘩，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分开几个月，妈妈都不会喊了吗？”
“喊妈妈，显老。”季珂抱着林曼娇，将脸埋在她肩膀上，一阵高兴，又一阵感动，开始喉咙发紧，有些哽咽，“娇娇，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那不是，咱妈半夜把我拎起来，拖着我就来了。”季越辰一头短发，一身黑色，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
“季越辰，你不上课吗？”
季越辰淡漠的说：“请假。”
她终于知道褚驭说的惊喜是什么了，原来褚驭昨晚不是在背法条。
“娇娇，熬夜会变丑的。”季珂眼泪从眼角滑落，偷偷蹭在林曼娇的衣服上。
林曼娇没有说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季越辰靠在门框上，低声吐槽：“你也太没出息了，才多大点…！”
话没说完，林曼娇就踢了他一脚，“闭嘴！”
季越辰撇了下嘴，灰溜溜往外走，“你慢慢哭，我去把虾做了。”
“别搭理他，伤心就是要哭的。”林曼娇轻轻揉了她的头发，“憋在心里，容易得病的。”
第31章 还是褚驭更好
林曼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换套衣服，出来吃饭了。”
“嗯。”季珂松开林曼娇，转身钻进了卫生间。水龙头打开，她突然想到褚驭，于是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褚驭那边传来OO@@的声音，他大概又在看文件。
“妈妈过来了。”季珂说。
褚驭“嗯”一声，声音里夹着书翻页的声音，“你开心吗？”
“我觉得她太累了。昨晚大概都没有睡觉。”
昨晚三点，她还在家，今天就出现在眼前，肯定一晚上没睡觉。
褚驭：“她会在临州住几天，你去上班了，就会好好休息。”
季珂默了一下，问他，“你呢？”
“什么？”那边突然静下来，听筒里传来褚驭的呼吸声。
他顿了一下，“你关心我啊？”
季珂郁闷了一下，她打开水龙头，拿杯子装水，她的声音夹着哗啦啦的水声，“你有病是不是？”
褚驭气息悠长的笑了一下，笑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飘渺又不真实，“困得头疼，季珂，你要补偿我。”
季珂将手机开了扩音，扔在洗手台上，开始嘴炮，“你可以发个红包我，我用你的钱，请你喝咖啡。”
“多少？”
季珂一手水杯，一手牙膏，“什么？”
她没想到这种玩笑，褚驭还能如此认真的接下去，“问你多少钱才请我喝咖啡。”
季珂抿唇想一下，牙膏受重力，不断往边缘掉。
眼看牙膏要掉进洗手池里，季珂迅速决定，“小两万吧。”
她说了个不可能的数字。
说完，迅速将牙刷塞进嘴里，绝不浪费一点点牙膏。
褚驭默了以下，洗手台的手机响了一下，“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报账的声音在洗手间里回荡，季珂感觉脑子被人踹了一脚。她张着嘴，瞪着眼看，僵尸似的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真的两万！！
我靠！
疯了吧？！
真的两万！
刚刷出的泡泡顺着嘴角，掉进洗手池里。
她用力呸一口泡泡，“你疯啦？！”
“成交。”褚驭在手机那头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说成交。
成交个鬼啊？！
季珂有种银行转错账的错觉，拿着堆满泡泡的牙刷，翘着兰花指点开支付宝，将最上面的消息点开。
橙色的转账框，明晃晃的写着一个2，后面…1…2…3…4…四个0，季珂低头，一双眼睛贴近屏幕，数了三遍。
真的两万。
“褚驭，你买彩票中奖了吗？”季珂难以置信。
她咕噜了两口水，吐在洗水池里，许久脑袋都是懵的。
她对着镜子，轻轻拍了两下脸，“没有做梦。”
手机里又是一阵笑声，不是嘲笑，是…怎么说呢…有点宠溺的感觉。
“零花钱太多，施舍点给你。”
他用词特别不当！
感觉像打发叫花子。
季珂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正经：“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施舍，伟大的年轻人。”
“所以，姐姐还不去给我买咖啡？”褚驭被她逗乐了，话中夹着笑。
季珂得了两万的施舍，大方起来，“给你同事们，每人请一杯呗！”
她端着手机，打开小程序寻找他们那里最近的咖啡厅，打算网上下单，让店里送过去。
褚驭声音立刻沉了下去，“你倒是大方！”
听着声音，财主好像不开心了？
“那…我们……”季珂试探。
褚驭强调：“给我一个人点！”
拿人手短，季珂应了下来。
“行，先这样。”
“等等！”褚驭喝住她。
季珂手指悬在半空，“还有什么要交代？”
褚驭嘟囔两声：“心情好些了吗？”
季珂这才明白，这小子是想哄她开心。她不由得欣慰，在心中感慨她家没白养这个孩子。捡来的弟弟也是好弟弟。
“你白捡两万块，心情还会差吗？”
这朴实无华又含金量高的哄人方式，简直不要太合理。
电话挂断，季珂给褚驭点了一杯98块的冰美式外卖，并截图发过去〔这世上，亏待谁，都不能亏待弟弟。〕
褚驭秒回〔希望两万块的感情，能保鲜一个星期。〕
季珂〔过期可以考虑续费。〕
褚驭〔续费？我脑子不会进咖啡，坏不了。〕
两人扯皮几句，季珂就没有再回。
收拾好出去的时候，林曼娇他们已经做好了饭，桌上的菜简直可以用丰盛来形容。三个人的午餐，六菜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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