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淼在大门口站定,问道:“确定只是体检,不做实验吗?”
秦耕笃定保证:“只是体检。”
他的语气柔和下来:“淼淼,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有我在,也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温淼仰头看他,他个子高,足足高出她一个头;身姿挺拔,身体线条优美流畅,看起来孔武有力;他并没有被沙漠的烈日晒黑,五官俊朗,相貌出众;说话时会跟她对视,他的语气、神情还有他高大英俊的外形都让人感觉他很真诚,值得信赖。
让她想起温震。
温淼选择信任他,说:“那好,我相信你,走吧。”
秦耕没想到温淼这么轻易就被说服,既然温淼信任他,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本来以为温淼已经做好心里建设,可当她看到护士手里拿着针头时,又不干了。
“为啥要抽血,我跟我爸去检查时,都没抽过血。”温淼边说,边拽着秦耕的袖口就要走。
秦耕耐心跟她解释:“抽血只是最基本的检查,就抽一丁点血,就能检查你身体的基本情况,并不是要做实验。”
陪同护士羡慕极了,秦耕在整个种植基地知名度都很高,知道他冷落冰霜极难接近,想不到他能如此温柔地对某个女人说话。
温淼依旧不肯,秦耕只能给她做示范,抽完他的血,再来抽温淼的血,她同意了。
护士连忙问:“秦研究员,您的血还检测吗?”
她很不理解秦耕怎么能如此纵容这个女人,居然陪着她也抽了三管血。
秦耕说:“血都抽了,当然检测。”
白蹭的检测,没有拒绝的道理。
负责抽血的医生拈着温淼的手臂,感叹道:“你爸妈怎么生的你呀,这皮肤也太嫩了吧,跟没毛孔似的,摸着像嫩豆腐,嗬,真光滑,还很白,看着比一般人都健康,有病的能这样嘛。”
“快抽吧,一会儿她要变卦了。”秦耕催促。
他可不想让任何人摩挲温淼的皮肤,女的也不行。
可当医生给温淼胳膊上扎好橡皮带,消完毒后,秦耕却突然叫停,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扳着温淼的头换了个方向,温声说:“淼淼,别看。”
医生:“……不至于。”
护士都看不下去了,说:“医院特意安排张医生给抽血,一般人都是护士抽,张医生抽血一点都不疼。”
秦耕的脸一片灼热,他的手指摸到温淼的头发,她的头发乌黑顺滑,跟摸丝绸布料一样,而他的指尖刚好触碰到温淼耳垂,又嫩又滑,确实像嫩豆腐。
他现在明白为啥张医生摩挲着温淼的胳膊都忘了放开。
等温淼抽完血,他马上把手挪开,同时偏过头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不过温淼站起身,朝他看过来,说:“你热吗,脸有点红。”
秦耕都不敢跟她对视,赶紧板起脸说:“医院里是有点热,咱们检查完赶紧走。”
有秦耕陪着,体检过程并没有让温淼觉得为难,十点钟出头,他们已经离开军医院,先送温淼回宿舍,秦耕再去稻田。
——
去找温淼吃午饭时,秦耕发现温淼又在听评书,除非没有评书播放,要不她都在听。
“你爱听评书?”他问。
他拿来的收音机能给她带来娱乐,秦耕觉得没白费心思。
温淼去拿饭盒,关掉收音机,锁门,跟秦耕一块往食堂的方向走。
“我爱听评书,评书里有好吃的。”她说。
秦耕唇角扯出一丝弧度,别人听评书都是听故事,她怎么会认为评书里有吃的。
他好奇地问:“评书里有啥吃的?”
温淼说:“评书里大侠到了酒铺,就会喊,小二,切三斤牛肉,再来一筷子饼。我一听他们这样喊就觉得他们很有钱。”
“一筷子饼是啥意思?”秦耕问。
温淼解释说:“就是很多饼摞起来,有一筷子那么高。”
秦耕唇角向上的弧度都压不住了,温淼在说牛肉跟饼的时候,白净的俏脸上满是向往的神情。
可能对吃不饱饭的人来说,三斤牛肉一筷子饼就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牛咱们这儿没养,但种了小麦,收获的时候吃上一筷子饼还是有可能的。”他说。
在上大学之前,他的志向跟父亲一致,是去部队当兵,将来保家卫国,但高考时他的理想突然转向,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微薄的努力,达到盛世无饥馁的景象,大学跟农业有关,从此他成了种地的。
以前盛世无饥馁这个理想很宏观,很博大,大到他自己都摸不着,感受不到,但现在理想突然具象化,他现在就希望温淼能吃上一筷子饼。
温淼脸上有清浅笑意:“我都不敢想吃一筷子饼得有多饱。”
秦耕脸上带着憧憬,他都不敢想温淼如果吃
上一筷子饼,他得有多满足。
他下定决心,一定能够让温淼吃上一筷子饼,要让温淼吃饱饭,让她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
——
秦耕从邮局营业点搬回来一个超级沉的大木箱,回到宿舍后打开一看,果然是罐头,足足有二十多罐,水果罐头是玻璃瓶,肉罐头是铁皮盒,罐头中间用稻草垫着,各个完好无损。
看着这些罐头,秦耕突然感觉到了父爱,他之前跟他父亲交流不多,也从来没伸手要过东西。
他爸肯定是觉得他在种植基地吃不饱饭,一点时间都没耽搁,马上给寄了罐头过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沉甸甸的父爱,非常不适应。
他决定,以后不管他老爹脾气有多强硬,有多毒舌,不管会不会打击他,他对他老爹的态度都会好一些。
“你爸对你可真好,这些罐头是要给温淼吃的吧。”常棣凑过来,满脸羡慕地问。
秦耕感觉困扰,不管他做什么,常棣都能很准确地分析出他的意图。
他没否认,大方承认说是。
常棣感叹:“你爸麻利地给寄来这么多罐头,他是怕你饿肚子,要是他知道这些罐头都是给姑娘家吃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的意思是我爸舍不得这些罐头?”秦耕说。
常棣满脸促狭笑意:“秦司令可不会心疼这几个罐头,他只会高兴,我猜他会给你寄更多罐头。”
秦耕的脸部线条马上绷出生硬的弧度:“禁止开玩笑。”
常棣赶紧说:“好好,我闭嘴。”
秦耕不再理会他,把罐头都放到柜子里码好。
要是把这些罐头一下都给温淼,她肯定不会收,知道罐头是他爸寄来的,温淼也不会收。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说罐头是种植所给温淼特批补身体用的。
次日一早去找温淼吃饭,他就拿了两个罐头,并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基地伙食不好,你饿了就吃点罐头,身体好才不会感冒。”他说。
温淼很惊喜:“武师长给拿来的还有好多呢,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跟我一起吃,你想加餐就跟我说,你这么大个子才应该多吃点。”
看着她明亮的笑容,感动的情绪从秦耕心头蔓延开来,温淼一点都不护食,她很大方,从来没有人这么慷慨地招呼他分享食物。
“罐头很难得,你舍得分给别人?”秦耕问。
温淼点头:“舍得分给你。”
秦耕的视线触碰到温淼卷翘睫毛覆盖下的比雨水还纯净的双眸,她的神情跟语气都那样真诚,毫无保留地向他释放善意,他感觉自己冷硬的心像接触到暖阳的陈年积雪,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融化成了一滩水。
他从来没听过比这更动听的话。
——
晚上秦耕他们仍然要开会,本来温淼不用参会,可是他走到哪儿都想把温淼带上,于是温淼也去开会。
会议开始,大家传看资料,温淼手里也拿了一份,资料是关于雨水灌溉后的土质分析,秧苗生长情况分析等,里面有很多类似土壤生成发育、交换性盐基、渗漏速度等温淼不懂的词汇,还有各种数据符号,她心里吐槽不就是种地吗,跟谁没种过似的,搞得这么复杂多累啊。
她对资料没兴趣,随便翻看了几眼就递给旁边的常棣,可秦耕却突然抬起头来,朝他斜对面看过去,凌厉目光刚好对上葛强盛。
看对方憋着什么话不吐不快的摸样,秦耕猜想对方要说风凉话,他能猜出对方想说什么。
他先发制人,目光像刀子一样丢过去,语气尖锐:“有些人要是有跟工作相关的问题,那么请便,如果跟工作无关,免开尊口,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葛强盛张了张嘴,脸色突然变暗,他还没说话好吧,秦耕就让他闭嘴。他这是护犊子吗,他有资格么!
温淼觉得秦耕语出突然,完全不知道秦耕在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感觉出秦耕有时候有点凶巴巴的,而且凶得莫名奇妙,她也懒得分析他是怎么回事,反正没对自己凶就行。
陶所长当然能听出秦耕话中的火药味儿,也能推测出他的攻击对象,不过既然双方都没再开腔,她也就没说话,就跟秦耕维持了下纪律一样,号召大家赶紧传看资料。
——
去下雨的稻田越来越远,这天秦耕牵来一匹骆驼,说骑骆驼去。
“踏沙腿长走路很快,这样你能轻松点儿。”他说。
温淼不由得看向秦耕的大长腿,修长、笔直、有力,她质疑道:“……你的意思是我腿短?”
秦耕被她的关注点逗笑,她的腿就是短,还不允许别人说!
温淼向骆驼看去,现在人都瘦得跟猴似的,可是这头骆驼养得膘肥体壮,主要是这么骆驼太过高大。她犯了难,说:“本来沙土地就难走,人骑在骆驼上,骆驼走路不就很费劲了嘛!”
秦耕轻易明白她的想法:“……你替骆驼操心什么,你不想骑?”
温淼点头:“对,这骆驼长得太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秦耕劝说道:“这是我养的骆驼,脚力很好,也很温顺,有我在,它不会尥蹶子。再说,就是掉到沙土地上也摔不疼。”
温淼还是不想骑骆驼,问道:“听说骆驼要是尥蹶子能把狼踢死,你怎么想到养骆驼的?”
秦耕回忆往事:“还是我们刚来的时候,有一次刮风,沙烁漫天,狂风中,我听见踏沙的哀鸣,它遭到狼群袭击,腹部受了伤,鲜血淋漓的,脸上都是泪,我救治它后,它就赖着不走了,我只能把它养起来。”
温淼有点担心安全问题,说:“沙漠有狼吗?”
秦耕说:“不用担心,咱们在这一大片范围活动,这地盘就属于人类,狼早就跑远了,基本看不到。”
他满是憧憬:“沙子在逐步侵蚀着人类生存的空间,总有一天,我们能从沙子手里抢回地盘。”
很难想象沙子变成正常土壤,沙漠满眼绿色该是多么壮丽的景色。
温淼看向他,觉得他在描绘未来时,深邃如墨的眼睛熠熠生辉,似有璀璨星河。
他解释说现在去的地方还不够远,开车去绕路,下车后同样要走很远距离,一直住在外边也不方便,最好的选择就是骑骆驼省点体力。
说话间已经走到稻田边的小路上。
“踏沙,以后淼淼也是你的主人。”秦耕伸手抚摸着骆驼的前额,手往下滑,抚摸它的脸颊。
踏沙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或者是很享受他的抚摸,长长鸣叫一声,像是应答。
“你也可以摸摸它,踏沙很喜欢人类的抚摸。”秦耕鼓励她。
温淼试探着伸出手,开始动作很虚很轻,后来见踏沙不动,她才大着胆子触碰骆驼的皮毛。
这种接触让温淼对骆驼的排斥解除一大部分,她惊喜地说:“踏沙很温顺。”
“我们走吧,罗胡兰她们三个走得慢,提前出发了。”秦耕说。
温淼不想耽误下雨,从善如流地说:“好吧,它太高了,怎么上去?”
秦耕在踏实头上轻拍两下,踏沙马上明白他的意思,先是前腿弯曲,膝盖着地,大小腿呈九十度角,然后弯曲折叠,之后后腿做同样的动作。
骆驼都已经匍匐在地,温淼哪里还有磨蹭的道理,赶紧走到骆驼腹部,倾斜身体,手抓着骆驼后背上的“马鞍”往上爬。
可是这头骆驼很壮,腹部鼓出来是个曲面,想要爬上去也不容易。
秦耕在旁边看着,都这么矮了,她爬上去都费劲?
反复纠结要不要直接把她提溜上去,他还没动手,温淼终于爬上去坐好,双手紧紧抓着缰绳。
骆驼站了起来,温淼的视野一下子变高,两腿悬空,不踏实感立刻袭来,她开始紧张,脸色雪白,声音打颤:“我想下去。”
“你抓紧缰绳,不会摔到你。”秦耕鼓励他说。
等骆驼开始迈开大步走路,温淼更坐不稳了,
说:“你不上来?”
秦耕说:“我快步走。”
“你也上来吧。”温淼招呼他。
秦耕仰头看她比平时更白的脸颊,犹豫了两秒,说:“好。”
说完,他伸出长腿踏上脚蹬,手上拉着缰绳借了点力,很轻松地跃到骆驼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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