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田部长说:“淼淼,我见到这一路全都下过雨。”
温淼说:“部长,追着我的雨又变多了。”
以前觉得雨追着她挺烦,现在觉得是大好事,下雨范围跟雨量可以控制,浇她身上的雨量差别不算大。
秦耕解释说:“按照下午的雨量大小,她现在每天的雨量能覆盖半个县城。”
不仅田部长大喜,整个考察队的人都觉得振奋,田部长说:“淼淼可真是咱们国家的宝贝,你能控制的雨量变多,那以后可以进行预报,让大家提前做准备储蓄雨水。”
——
田部长走到哪儿,雨水就带到哪儿,没有人说他能下雨,都说是部长把龙王爷的闺女带来了,这种说法像是被风吹一样,流传得特别快,走到哪个地方都能听到。
还是那句话,他何德何能把龙王爷的闺女带来啊,也许温淼真是上天派来拯救干旱的呢。
这个地方的干旱也挺严重,车队行驶在土路上,温淼看到四周的树叶大部分都是光秃秃的,便指给秦耕看,说:“树叶应该被吃掉了,我家也吃树叶,除了我,都吃得挺香的。”
秦耕正在看路边的谷子、玉米、蚕豆等从播种时应该就干旱,能长到现在不容易,能有四成的收成就不错了。
多亏沙漠种植基地有温淼,要不可能比眼前的景象更惨。
路边是干裂得像网纹的土地,还有焦黑的枝叶,仍然能看到不少千方百计取水的人。
有人在小水坑边守着,等水慢慢渗出来,用勺舀到桶里,继续等下一勺。
有人拎着桶往田里走,桶里只有家里洗菜洗碗用过的不多的人,仍然要倒到田里。
温淼觉得是应该多出来看看,原先在家乡,见识到的只是那些小村庄,是无法很好地理解周开源极力主张她去沙漠,现在看到这些缺水的情况,她理解了。
而秦耕看到的是旷野里有孤单的两棵松树,已经被虫子啃噬得千疮百孔,干旱会导致虫灾,尤其是蝗灾,想到这儿,秦耕的心往下沉了两分。
前方,路边上有一团黑,近了才看清楚是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大娘,旁边又只水桶打翻在地。
大娘正坐地上嚎啕大哭,那哭声悲凉的很,很清晰地传到车内,再近一点,就能看到水桶周围湿了一片,应该是她从某个地方打了水,结果在提回家的路上不慎打翻,水立刻被尘土、黄土吸附,不见了踪影,大娘破防撕心裂肺地大哭。
温淼想那只是一桶水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在哭去世的亲人。
车队在大娘旁边经过,可是温淼坐不住了,说:“咱们后备箱里有水,倒给她吧。”
秦耕其实觉得没必要,他看温淼脸上满是同情不忍,沉声对司机说:“麻烦停车。”
路本来就不宽,车辆又往路的一侧靠了靠,两人下了车,秦耕去后备箱拎塑料水桶,两人一起往大娘身边走,温淼叫了声:“大娘,别哭了,我们给你水。”
大娘很苍老,满脸皱纹沟壑,已经被泪水填满,浑浊的眼睛也满是泪,见到面前来了人,抹了把眼中的泪,惊喜地问:“啥,给我水?”
温淼说:“对,大娘,别哭了。”
秦耕已经把水桶扶起,伸手抹掉桶沿上的灰尘,拧开塑料桶的盖子,把水往桶里倒。
大娘还有些懵,水多金贵啊,她哭那点打翻了的水就更哭死人一样,谁知来了两个好心人给她水。
看着清凉清澈的水流进自己桶里,大娘马上止了嚎哭,露出感激的卑微的讨好的表情说:“你们俩真是好人,你们也没多少水吧。”
她看了眼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又看了眼已经见底的塑料桶,而她的木桶快满了。
那可是比金子都珍贵的水,两个陌生人慷慨地给了她。
温淼受不了她那种感恩戴德的表情,说:“大娘,赶紧拎着水回家吧。”
“你们真是有菩萨心肠,去我家吃饭吧。”大娘淳朴地发出邀请。
大娘仍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眼看着弯腰低头要拜的样子,温淼赶紧弯腰扶住她,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们还要赶路,大娘回去吧。”温淼说。
大娘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把水桶拎在手里,她脸上的泪快干了,笑容爬上了她的脸。
两人上车,吉普车快速往前开,很快跟上大部队,前边,田部长却叫停车。
第28章
田部长看到一行人排着队往谷子地里挑水, 他最乐意看到这种积极有序自救的场景,但那么多桶水对于干涸的谷子地也只是杯水车薪,于是他停车询问情况。
这是一群民兵, 民兵排长见有干部模样的人下车询问,忙把水桶交给别人, 自己跑过来说话, 他说:“去年秋天以来下的雨就少,我们这儿没种小麦,都是种的抗旱的谷子, 芸豆,我们都怕完全旱死。这水都是在七八里地之外的溶崖洞挑来的,我们还组织了找水突击队, 还没找到地下水。人畜饮水也困难, 我们还会给生产队的孤寡老人送水, 老人都舍不得用水……”
田部长仔细听着, 虽然遇到很多困难, 但是大家在积极抗旱。
除了挑水的民兵,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有老人诉说旱情:“我长到这个岁数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干旱,半年都没一滴雨,我现在都舍不得用水洗脸,就用几滴水抹一下眼睛。”
“有人给驴喝粪坑里的水,牲口得痢疾死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民兵排长说:“县里来的干部在我们这儿找水, 就在附近, 要不我把他们叫来。”
民兵排长觉得田部长的派头大,还有随行人员看着也比县里干部有文化, 觉得他们也许是省里来的,就这样提议。
“不用,近的话我们过去看看。”田部长说。
民兵排长很感动,还没见过大干部这么平易近人的。
说是附近,可是走了不少路,先去的地方扑了个空,在一处田埂才找到县里来的找水突击队,民兵排长跑过去说:“干部同志,有大干部上咱们这儿来了。”
其中一人手上、胶鞋上、挽起的裤腿上都是土,连头都没回,说:“啥大干部,看不着我们这儿忙着呢。”
他们搞探测就是用类似兵工铲一样的长柄工具,往底下挖,看土壤湿度。
民兵排长说:“真是大干部,可能是省里来的。”
那人这才往人多的地方看,当中那个他觉得眼熟,好像在报纸上看过,终于放下手里工具走过来。
双方交流过才知道一个是县长,一个是部长,就在田间地头汇报工作。
部长这次很满意,县长自己跑出来找水不说,他对县里的受旱情况了如指掌,受旱面积,因旱饮水困难人数了如指掌,组织很多人投入抗旱,还能够帮农民调整作物种植应对干旱。
这里的农民也都非常积极,一直在奔波劳碌,把有限的一丁点水弄到田地里来。
这才是他理想中的抗旱,他希望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所有人团结一致奋力抗旱救灾。
田部长说:“大家抗旱的决心跟表现值得表扬,你们的努力不会被辜负,天道酬勤,一定会有一场大雨。”
县长很意外,他以为部长会说“我们要以最有力的措施、最踏实的态度,打一场抗大旱、保收成的攻坚战。”
他惊喜地搓着手上的土,满脸淳朴的笑:“部长,天气预报说有雨?”
田部长肯定地说:“对,有雨。”
县长喜不自胜,他没听错。
“有雨,大干部说有雨。”
“天气预报准不?啥时候下雨?”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大干部居然说有雨,他肯定不会唬人,一定会下雨。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把田地里觅食的麻雀都吓跑了。
“要下雨喽。”
就站在旁边的温淼看田部长,现在就下还是咋地?
田部长回看温淼,县长也跟着一块儿看向温淼,他早就注意到这姑娘,觉得这姑娘跟灰不溜秋的田野格格不入,周身好像带着淡淡的光晕。
众人早就看到温淼,她在人群里实在太过突出,现在都随两人的目光看她。
工作人员劝退老人:“回去吧,省着被雨浇到。”
没有老人肯回去,说巴不得被雨浇呢,还说干部不走他们就不走,就在这儿等雨。
“得回去用水缸、水桶接水。”工作人员说。
“对啊,咱们得赶紧回去接水。”
这话管用,别说老人,所有人都一哄而散,向各个方向跑去,都准备回家接水去。
看着四散人群,又看向谷子地里耀眼的光线,县长期待地问:“部长,雨啥时候下啊。”
“我们从北边过来,想看看县城种植庄稼的范围。”田部长说。
不长庄稼的地方不用浇。
县长立刻搁置找水这件事,说:“好,这就走,我带路。”
中午他们在县委大院食堂吃饭,县长忙前忙后通知各单位准备蓄水,到下午,部长一行人出去后,大雨居然真的下了起来。
几乎是整个县城,不,是半个县城都在欢呼。
这可是救命的雨啊,庄稼得救了。
温淼能控制的雨量可以覆盖半个县城,如果覆盖整个县城的话,那雨量就小了。
雨水渗入干到快冒烟的土地,浸润着干瘪的庄稼根茎,弥补了土地裂缝,在地下被储存起来。
他们上午去过的老村屋生产队,包括附近生产队都已经传遍要下雨的消息,家家户户都做好接雨的准备,之后一直在等,还真把雨给等来了。
温淼送水那个老大娘站在屋门口看雨,家里的水缸被民兵帮着搬出了屋,水桶、坛子、罐子、锅等能接水的器具都被她摆放在门口,看着无边雨水滚落,大娘的眼泪扑簌簌落下糊了满脸。不知道为啥,她的面前,浮现出送她水的好心姑娘的身影。
只舍得用几滴水抹眼睛的老大爷用雨水洗了个痛快脸,洗掉了脸上的积垢。
民兵们在雨中奔忙,帮助老幼妇孺人家储存雨水。
各生产队马上给跟人一样□□旱所困的驴子、骡子、猪等喂了雨水,喝饱水的牲畜发出欢快的嘶鸣。
中学里,寄宿的学生没有水用,正用各种容器接水往水池里蓄水。
干旱马上得到缓解,忙忙碌碌的为抗旱奔波的人们终于得已喘.息。
县长可是忙够呛,所有单位尽全力储存雨水,缺水用的部分工厂复产,庄稼都浇了。
只是城区跟北边县城有了雨水,南边没下!
他暂时搁下手里的工作在县委大院门口望眼欲穿,终于把车队给盼回来了,一见面就激动地说:“部长,您说得可真准,下雨啦,这下庄稼有救了,只是就下了半个县城,还有半个县城旱着呢。”
他眼巴巴地看着田部长:“南边啥时候下雨?”
田部长看了他一眼,说:“明天。”
县长心里乐开了花,部长这是把雨水给带来了吗?
他把视线移向温淼,她浓密的头发还没干透,皮肤水润丰盈,应该是淋过雨,恐怕雨水跟这个姑娘有关吧。
第二天下午,又一场雨下在县城的南半边,庄稼浇了,池塘,水库,河流,水渠都蓄了水,有这么多雨水可用,县长觉得他们县是富翁。
谁最认为这场雨蹊跷,当然是县长啊。
他可是自己去找部长说还有半个县城没下雨呢,结果第二天另外半个县城就补上了。
这天下午,他看到了温淼站在雨水里!
他早就发现站在田部长身边不言不语的姑娘很特别,她不仅漂亮,还有股仙气。
别人都穿着雨衣,就她没穿,就那样站着,雨水从她头顶流下,模样很神圣。
哪个普通人会在雨里浇着不穿雨衣啊。
县城里出现了一种说法,说是龙王爷的闺女来给干旱的地方下雨。县长是最早听到这个说法的人。
说不定真是龙王爷的闺女下凡了。
想到这儿,县长变得虔诚起来,他双手合十,温淼所在的方向拜了拜,既然有了一场雨水,就更要尽全力扛干旱,保收成。
他脱下自己的雨衣,走近,递给温淼,温淼摇了摇头。
县长眼中的温热的泪混合着雨水流到脸上。
等到雨水停歇,第一个冲到温淼旁边的,不是秦耕,也不是罗胡兰,居然是县长。
他觉得太神奇了,这姑娘好像能控制下雨的开关,没有雷声闪电,雨水说下就下,说停就能停。
“快快,浇半天难受了吧,快去换衣服。”县长说。
秦耕:“……”
他们现在就在公社大院边上,县长比谁都急,赶紧引着温淼进屋换衣裳。
换好衣裳,温淼喝着热乎的姜枣茶,县长又给拿来一条崭新的干毛巾让她把头发再擦擦,边问:“你还好吧,不会浇病了吧。”
温淼笑道:“我挺好的。”
县长鼻子一酸,他现在越发确认是温淼给他们县城带来雨水。
“雨水凉不,给你炖个排骨汤?鸡汤?”县长问。
温淼边喝姜枣茶边说:“不用,部长说了,食堂平时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往政.府大院里走,县长说:“部长,给淼淼加个餐吧,她浇了那么长时间,喝点热乎的省着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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