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淼淼。”秦耕说。
温淼立刻拿攒下来的糖票去供销社买了一斤水果糖,一斤奶糖,一点都没心疼钱票。
——
甜水生产队所在的公社,所在的镇,这一大片区域旱情比别处轻点,但他们还是减少了小麦种植,明年打算种植更耐旱的红薯、谷子、玉米。
等种完小麦,温四海就组织了青壮劳动力上山采挖天麻。
温四海跟公社书记说甜水生产队后山有野生天麻,已经长得足够大可以采挖上交国家时公社书记大喜,还特意给他们安
排了老中医教他们炮制天麻。
后山是荒山,之前他们没有精力开垦,除了温家人,几乎没人知道这片山上长野生天麻,而且温淼在这片山上下了两个月的雨,天麻在那段时间长得特别快。
社员们干得热火朝天,兴奋劲儿不亚于麦收秋收。
“小的不要挖,留着到明年,挖大的。”温四海教人辨认大个天麻。
他现在不用动手干活,只分配活计跟指导。
张二强觉得温四海比他在任时还神气,羡慕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不知道这儿有天麻吗,现在天麻都被温四海拿去跟公社邀功,怪不得当时他交公粮的时候特别有底气,原来打得天麻的主意,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凭这点天麻他在公社的位子就稳稳的。
这些天麻品相极好,个头大,质地紧实,饱满,颜色均匀,有微苦的药香味,对药材最熟悉的老中医都说这些野生天麻长得特别好。
听着耳边的夸赞声,温四海想,没有人知道温淼下雨的事儿。
甜水生产队采集优质天麻上交国家的事儿很快在整个公社传开,大家都羡慕甜水生产队给国家做了贡献,甜水生产队的也觉得很自豪。
唯一一个垂头丧气的是张二强,要是天麻在他手里上交国家多好,那他还至于卸任?说不定早就调到公社去了。
当然,让人更羡慕的是县里给了甜水生产队表彰,每个社员发六尺布票,另外免了两头猪的上交任务,今年连喂猪的麸糠都没有,生产队就养了两头猪,本该都卖给国家,现在两头猪可以留给社员。
麦收的时候张二强吹嘘甜水生产队产量高,把大部分麦子都上交,就给社员留了一抠抠,国家也奖励了三尺布票,但张二强高风亮节不肯收,社员们白高兴一场,根本就没拿到布票,这下终于拿到布票,而且更多。
听到有猪肉吃,社员们各个欢天喜地,问温四海啥时候杀猪。
“不得留着过年杀?”温四海说。
很多人家一年都没吃上肉,看着猪圈里的两头猪两眼几乎发绿光:“先杀一头,留一头,留着不还得喂吗,再说万一得猪瘟了咋办?”
“就是,谁知道能不能留到过年,万一出点啥闪失,根本就吃不上肉。”
“乌鸦嘴,乱说啥!”
温四海看着身上没有几两肉看着营养不良的社员们,征询大家的意见,结果大家都觉得吃到嘴里才放心,大部分人希望现在就吃到肉。
温四海尊重社员们的意见,说:“行,杀一头,留一头。”
听到这句话,社员们立刻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迅速扩散开来。
猪长得瘦,就一百三十多斤,社员们已经馋得要命,在旁边看着褪毛开膛,热烘烘的气息散发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由衷的微笑,欢乐的气氛不亚于过年。
“现在城里也买不到肉,咱们是不是比城里人生活都好了。”
“多亏张二强不是大队长,他肯定想把猪都卖了,咱们连肉味儿都闻不着。”
“四海让我们吃上猪肉,得感谢他,对不对!”
“对。支持四海当大队长。”响声震天。
因为有肉吃,温四海的满意度跟支持度都提高了不少。
张二强可不乐意了,他觉悟高,想把猪卖给国家,不应该么!
每户人家都分到了肉,欢天喜地地拎回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很快飘出猪肉的香味。
长期缺少油水,一闻到这香味五脏六腑就开始如抓挠一般痉挛,口水也急速分泌,巴不得赶紧把肉吃到嘴里。
温家三口人,分到一斤半猪肉,沈秋葵眉开眼笑地把猪肉拎回家,切出一点肥肉炼成猪油,剩下的分两顿吃,包饺子跟猪肉蘑菇炖粉条。
“温震跟温淼都吃不到猪肉。”沈秋葵边吃炖着软烂喷香的大猪肉块边想着儿子闺女。
温四海说:“温震在部队能吃饱饭,温淼写信也说吃得比家里,别瞎操心。”
沈秋葵笑道:“好了,我不瞎想,温润多吃点肉补脑。”
外生产队社员羡慕甜水生产队的人能发布票,能吃上猪肉,也跑去山上挖天麻,这里是适合天麻种植的区域,只是缺了温淼的雨水浇灌,长得个头小,没法跟甜水生产队后山的比。
从天麻上得到点甜头后,温四海萌生了开荒后山,种植天麻的想法。
如果能种植成功,给国家上交更多天麻,尽微薄之力,跟国家共渡难关。
——
这天,陶所长把温淼叫到办公室,跟她说全国劳模要去京城领奖,“说不定主.席还会接见你们呢,基地会安排人跟你一起过去。”温淼问。
“一定得去领奖吗?”温淼问,她其实不太想去。
以前跟田部长他们去考察,她的工作是很重要,听安排就行,但去领奖完全是她自己的事儿。
她其实还是内向腼腆的。
“可是去领奖很光荣,淼淼。”陶所长说。
温淼想了想说:“我不去领奖,过年的时候能请假回家吗?”
陶所长的语气极其温和:“第一次出来这么长时间想家了吧,你当然可以回家,咱基地这么多麦子,肯定要留人,但种植所想回家的基本都能安排,你家离得不算远,我安排人接送。”
她跟温淼说基地又不会要求她一直都在,她可以又去领奖又回家,但温淼说她回家就行。
等吃晚饭的时候,温淼把所长同意她过年回家的消息告诉秦耕,她说得眉眼飞扬,特别想见到父母的样子。
“你过年回家吗?上次见到秦司令他不是想让你回家?”温淼问。
“我可能要去苏国,正在谈呢,去帮助他们消灭蝗虫卵。”秦耕说。
温淼眼睛发亮:“你们是不是一直担心苏国再闹蝗灾,蝗虫还会飞过来。”
秦耕点头:“对,消灭这种大规模的蝗虫需要国家间的合作。”
温淼说:“要是能帮助他们消灭蝗虫卵就好了,只是你过年都不能回家。”
她现在非常敬佩秦耕,种地可真难啊,连过年都不能休息。
秦耕唇角微抬,说:“你说你爸想要在后山种植天麻,你们那儿土质气候应该适合天麻生长,种植天麻比种别的难得多,这技术不是一时半会能掌握的,我现在在收集相关资料,到时候能给你爸提供点帮助。”
温淼没想到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就记在心里并且去找资料,细密的感动之情从内心深处蔓延,她笑着说:“那多谢你啦。”
“你别看咱们同事都普普通通,就种植来说,很多人算是咱国家最有实力的人才,给你爸提供技术支持并不难。”秦耕说。
温淼突然觉得自己得学点知识,提高文化水平,掌握种植技术,在这方面,秦耕一直在提溜她,但她跟同事们比还菜得很,最多当个助手。
她很开心地说:“我爸要是知道有人能给他提供技术支持不知道得高兴成啥样呢,那我代表我爸,代表甜水生产队感谢你。”
秦耕移开视线,温淼的笑容很好看,明亮耀眼。
——
没去参加颁奖活动,温淼还是拿到了她的奖牌跟奖品。
奖状是一张薄纸,上面写着“将给温淼,在一九六零年代被评为国家劳动模范。”
奖品就厉害了,居然是一匹布,有最流行的军绿色、藏蓝色布料,有做衬衣的碎花布料,还有冬天用的灯芯绒、雪花绒、细毛呢。
“这么多布料?”温淼惊喜地说,摞在床上很高一摞。
“奖品是给你量身定制的,选布料的人一定花了心思,布料都很厚实致密,够做你一年的衣服。”陶所长都替温淼高兴。
一匹布足足有一百尺,按六尺布做一件衣服算,足足能做十六件衣服,而以前,冬天的棉袄拆了棉花就是单衣,温淼一年有两三件新衣服就不错,直到她下雨必须要衣服,沈秋葵才翻箱倒柜找布给她做了新的。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布料,温淼觉得自己特别富有。
陶所长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读了大学后上班,她对象是个地质学家,一直在外面搞勘探,也正是没有多少家庭负担,她才能在沙漠里呆下去。
现在她看温淼惊喜的样子满眼慈爱,就像看自己亲闺女,说:“很光荣是吧,你要是去参加颁奖那就更光荣,更自豪,我都想象不出来颁奖场面得有多气派。”
温淼说:“基地的好收成是大家的努力,可是只有我得了全国劳模。”
她说得特别真诚,陶所长知道她可不是嘴上随意说说而已,忍不住伸手摸她发顶,温和地说:“谁叫现在干旱呢,要不是你,我们的劳动都是白费,你要心安理得地接受奖励。”
——
到出发去发粮这天,他们半夜三点起床,吃了点泡奶粉、煮鸡蛋、杂面馒头跟咸菜就出发。
粮食已经从基地被运到发粮地点。他们乘坐的是七座吉普,跟他们一起去的是兵团的三名战士,一个是司机,另外两人主要负责温淼的安保。
秦耕说这俩人是武师长亲自安排的,绝对可靠。
路上,温淼身上盖着军大衣,暖和和地靠着座椅继续睡觉,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八点多。
在山南县县政.府大院,他们跟田部长的秘书小王一行人汇合,发粮的事儿由不同的队伍在做,小王跟秦耕是他们这个发粮队伍的负责人。
小王大名王自强,跟秦耕一起考察,合作出口肉苁蓉,两个年轻人已经发展出深厚的革.命友谊。
“这次你们基地提供这么多粮食,大领.导都很关注,让田部长务必提供各种支持,还号召全国都向你们学习。”王自强热情洋溢地说。
他现在看秦耕满眼星星,觉得数次跟他合作的年轻人比他优秀,愿意去条件艰苦的种田一线,让人敬佩。
俩人寒暄几句,王自强又拍了拍自己的行李袋对温淼说:“田部长怕你一路奔波吃不好,给你带了点心。”
温淼说:“前段时间田部长还给我拿了点心呢,这才多少天,又吃他的点心。”
各位领.导都要从牙缝里省下各种吃的投喂她,她正在逐渐适应。
王自强笑着说:“谁叫你是咱们中最能干的呢。”
入住招待所,把行李放下,又简单吃过早饭他们就按照事先计划,拉着粮食去发。
山南县县长可是见过田部长的人,上次让田部长见到狗啃一样的庄稼弄得灰头土脸,但田部长没责怪,给他们下雨,交他们抗旱方法,还给他们发粮!
本来他还担心百姓的吃饭问题,觉得对不起江东父老,得到发粮消息,他可高兴坏了,觉得在黑暗中见到光亮。
这事儿可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务必保证发粮有组织,有顺序,决定不能让百姓一哄而上,急红了眼一样去抢,务必让国家派来的人对他们有个好印象。
他要全程跟着发粮队组织发粮。
第一处发粮地点在公社附近,得到消息的社员们有的天不亮就来等着,现在都在安静等待,还有更多的人推着推车,赶着驴车,呼朋唤友而来。
运粮车队出现时,人群中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快看运粮车来了,真的发粮食。”
“感谢国家,感谢政.府。”
本来他们对能发救济粮这样的大好事还有点质疑,看到满车粮食,终于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发粮队伍见到了最有素质的社员,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没有拥挤,没有喧闹,排着整齐的队伍安静等待。
在发粮之前,田部长安排人做过详细调研,对发粮区域,发粮数量都做了计划。
在秋后马上发粮的地区都是颗粒无收或者收成特别低的,更多地方肯定得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发。
粮食不够分,要在所有人都省着吃的情况下让更多人不饿肚子。
像山南县的很多地方这次成年人发粮六十斤,孩子四十斤,多一半大米,少一半玉米,看似不多,但有些大家庭十几个人,能发上六七蛇皮袋粮食,这些粮食放在家里并不一定安全。
反正出于种种考虑,这次先发这么多,以后不够吃再发。
发粮之前,还是要讲话表明几重意思,一是爱国主义教育,二是救济粮是很多人辛苦劳作终日不休种出来的,不能指望国家救济,务必节省,继续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三是继续积极抗旱,想办法提高明年的收成,一定能渡过难关。
县长最适合这种说教,在发粮前一通说,又让社员代表讲话,反正就是要把不“等靠要”,节俭,自力更生,努力抗旱这些说法烙印进社员心里,就开始发粮。
社员们惊喜地发现,发放的粮食中有玉米,大分布居然是大米,白花.花的大米!
敢想吗,本来他们打的粮食交公粮都不够,可国家不仅免了公粮,国家还慷慨地给发大米。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没吃过大米,觉得大米可是珍贵的细粮。
“我没吃过大米饭,听说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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