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斯的脸色,在任慈第一次说出“尸体”时就发生了变化。
她本就苍白的面孔更是变得毫无血色。
瘦弱的洛伊斯小姐浑身颤抖起来,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整个人看起来都要崩溃了。
任慈当机立断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金酒,拧开盖子递到洛伊斯小姐嘴边。
“喝一口,冷静一些。”她握住了洛伊斯小姐的手,“你是来寻找线索的,不是吗?”
洛伊斯小姐哆哆嗦嗦开口,她连握住瓶身的力气都没了,还是任慈帮忙倾倒酒瓶。
烈酒呛辣的口感在口腔里散开,酒精的劲头直冲脑门。
这般刺激,叫洛伊斯小姐疯狂地咳嗽起来,但也让她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低喃一声谢谢,呆滞地目睹任慈拧上瓶盖、将酒瓶放到桌面,而后那双通红的眼睛,再次叫泪水覆盖。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她捂住脸,痛哭失声,“我、我宁可你是抛弃我了!”
所以,死者叫亚历克斯?
也不一定就是他,毕竟尸体被人盗走了。但这话任慈可不敢现在说。
她放轻声音问:“亚历克斯是什么身份?我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亚历克斯·怀特,”洛伊斯掏出手帕擦拭泪水,哽咽道,“他原本是一名银店伙计。”
能看出来,洛伊斯小姐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可她的眼泪如雨般落下,整个人都因为悲痛而不自觉地簌簌发抖。
她的声音也是一样。
“他答应我,答应我私奔,说好了我们去美国,我们可以在纽约开一家银店……”洛伊斯小姐啜泣开口,“可,可是,亚历克斯不想我出所有的钱,他希望自己能攒够开店的钱。在银店做伙计薪水微薄,所以他辞职后,去做了有风险的工作。”
任慈:“……”
好经典的故事剧情,却也很现实。
银店的学徒和富家小姐相恋,没打算骗钱吃软饭,已经算是有出息了。
“我,我只知道他确实赚了不少钱,但,但怎么会,”洛伊斯小姐哭着说,“怎么会……”
任慈一声叹息。
洛伊斯小姐把自己的手帕都哭湿了,任慈只好起身,拿来了自己的帕子。
“亚历克斯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任慈问。
“谢谢你,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梨花带雨地接过帕子,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替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算账,说是抽成不少。不久之前我们,我们还见过面,他买了一身新衣服和新鞋子,说这样才能配得上,配得上我……”
洛伊斯小姐说不下去了。
工业革命时期的伦敦的金铺和首饰店,几乎整个欧洲的金融业开端。
银店伙计去给有钱人当会计,倒也不意外。而会计赚钱嘛——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是背锅的存在。
任慈觉得,亚历克斯这是替什么人洗黑钱被推出来了。
那被当街捅一刀流血而死再寻常不过,黑吃黑嘛,甚至是警察不管都有了理由。
当然了,这都是任慈的推测。
对于洛伊斯小姐来说,不论怎么样这则消息都是晴天霹雳。
不久之前才与爱人见过面,之后男方突然消失。
估计这阵子,洛伊斯小姐都以为亚历克斯是反悔私奔,要始乱终弃了吧。看她的样子,似乎黯然神伤到了昨天。
结果没想到,她终于得到了亚历克斯的消息,却不是他要分手,而是爱人惨死。
不知道哪个结局更令人唏嘘。
任慈没法安慰她,只能握紧洛伊斯小姐的手,沉默地赠予安抚。
年轻的姑娘,为了自己的爱人哭了许久许久,室内回荡着她悲痛的哭声。
直至洛伊斯小姐没了力气,又喝了一口任慈递来了烈酒。
她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点点,洛伊斯小姐抬起哭肿的眼睛:“你、你刚才说亚历克斯的尸体被盗、盗走?是凶手干的吗?”
任慈阖了阖眼:“我无法确定,但这不是个案,我正在调查这件事。”
洛伊斯小姐紧紧反握住任慈的双手。
“你能把亚历克斯的遗体找回来吗,求求你了,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说着又哭了起来,“我会给你报酬,定金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我只希望他能好好下葬,求求你!”
算是好消息吧,起码在追查过程中,又能拿到一笔钱。
只是洛伊斯小姐这幅绝望的姿态,任慈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她郑重点头。
“我会找到亚历克斯的遗体。”任慈允诺道。
兜兜转转,反正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偷走的遗体。
他会和亚历克斯·怀特的新老板认识吗?他是如何选中亚历克斯的呢?
还有洛伊斯喊出的那个“亚瑟”,也会是博士偷走的遗体之一吗。
克兰牧师似乎也很惊讶于弗兰肯斯坦的存在,牧师又知道多少?
但任慈发现,似乎每个相关人物之间都彼此有联系,一个巨大的人物关系网络在徐徐展开。
也许弗兰肯斯坦博士,并非像原作剧情那样,只是个单薄的疯狂科学家。
他又是出于怎样的动机进行调查,进而将所有遗体拼成弗兰肯斯坦的呢。
越是调查,谜团越多。
任慈看着洛伊斯的眼睛,无比真诚地开口:“但你得配合我,洛伊斯小姐,能给我亚历克斯·怀特生前的住址吗?至少我要先搞明白,他在为谁工作、又得罪了谁。”
第077章 弗兰肯斯坦10
10
转天上午, 任慈带着弗兰肯斯坦来到亚历克斯·怀特的家。
她是做好遇险准备来的——就怕亚历克斯卷进去的黑吃黑还没结束,而任慈过来撞上枪口。
但让任慈出乎意料的是,洛伊斯小姐也来了。
并且, 她不是一个人。
任慈目瞪口呆地看着洛伊斯小姐身后的奢华马车以及三五名男仆:“洛伊斯小姐, 这是……”
一天过后,洛伊斯小姐似乎已经平复下来心情。
她换上了黑色的长裙,其中含义不言自明。那双脆弱的眼眸还是因哭泣而通红,但她的神情已然冷静。
对上任慈的目光,洛伊斯小姐勉强笑了笑。
“我回家之后, 向父母坦白了,”她说, “不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前来收拾亚历克斯的遗物。家人担心我会出事,于是派了人陪同。”
这下, 任慈倒是对洛伊斯小姐心生几分敬意了。
私奔这种事嘛,哪怕是到二十一世纪都很常见。年轻男女为了爱情一时冲动,可以奋不顾身,却很少能向父母直言的。
更别提这是十九世纪, 一名有钱家小姐的名声大过天。
向家人坦白,并且能平复心情,直面悲剧的结局, 可见洛伊斯小姐打算与亚历克斯私奔去美国并非爱情上头,她确实是下定了决心的。
可惜了!任慈在心中扼腕。
“把你的家人卷进来,”任慈说,“不会出事吗?”
“我父亲来自上议院,所以请你放心, 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苦笑几声, “哪怕是帮派也不会随意招惹挂着我姓氏的马车。”
行吧。
任慈倒是不介意洛伊斯小姐“炫爹”,她家族势力大,对任慈也是好事呢。
榜上大款了!
洛伊斯小姐有公寓钥匙,她走在前方,亲自开门。
亚历克斯·怀特的公寓,依旧坐落在银店附近。房间很是逼仄,却干净整洁,所有家居物品排列井然有序。
作为男性的单身公寓,光是勤于收拾屋子,亚历克斯已经击败了九成同龄人。
怪不得他能虏获洛伊斯小姐的芳心呢。
“我和我的同伴调查期间,不希望被人打扰,”任慈进门后温声开口,“我有我的调查方式,洛伊斯小姐,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
洛伊斯小姐挥了挥手,几名男仆立刻停在了公寓门口。但她自己并没有离开。
待到所有人离开、房门关上后,洛伊斯·格林的视线重新转向任慈和弗兰肯斯坦。
她深深看向弗兰肯斯坦,而后阖了阖眼。
“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鼓起勇气,“容我冒犯,你与你的同伴,是怎么认识的?”
“……”
就知道她有这么一问。
昨日洛伊斯·格林一进门,看到弗兰肯斯坦就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件事。
“我在这个世界上一睁眼,就认识了他,”任慈理所当然地开口,“从未分离过,怎么了?”
任慈说的可不是假话,春秋笔法而已。
洛伊斯小姐看上去有些意外,她看着弗兰肯斯坦冰蓝色的眼眸,拧起了眉心。
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要求一名蒙面人摘下自己的围巾,既然不肯露出真面目,自然是有所苦衷。而且,任慈的言辞过于坦诚,也没留给洛伊斯小姐怀疑的余地。
“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她自然误会了任慈的意思,“也许真的是巧合,我认错人了。”
“你喊我的同伴为亚瑟,那是谁?”任慈摆出好奇的姿态。
洛伊斯小姐迟疑片刻,一声叹息。
“既然你善于调查和找人,说不定今后还需要你多多留意,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说,“亚瑟·伯尼斯,伯尼斯邮轮公司的未来继承人,也是我的一位好友。他已经失踪近半个月之久了,亚瑟的眉眼……与你的同伴很像。”
果然是她认识的人。
任慈对此毫不意外,反而是洛伊斯小姐透露的信息让她蹙眉:“又是码头相关。”
洛伊斯一愣:“什么?”
巧了吗不是,与弗兰肯斯坦眉眼相像的,是一名邮轮公司的继承人。
任慈觉得,已经可以确定,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制造出怪物的行为,与码头、或者说这个邮轮公司有关了。
“洛伊斯小姐,”她问,“亚瑟·伯尼斯失踪之前,是否卷进了什么不好的事件里?”
洛伊斯的神情微凛。
看样子,就是有了。
虽说现在尸体一具也没找着,任慈也没找到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的实验室位置。但接连出现的角色总是与码头有关,足以任慈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猜测来。
既然洛伊斯小姐愿意同任慈坦白,任慈也不介意与她交换消息。
“我的委托人叫艾迪,他的一名兄长曾经是码头的工人,死后遗体被盗。我在调查这件事的过程中,得知码头教堂还有另外一具遗体同样遭到了偷盗。”任慈轻声开口。
“……教堂的遗体是亚历克斯。”洛伊斯小姐垂下眼眸。
“没错。”任慈点头,“我想,亚历克斯跑到码头仓库,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在怀疑——”
“——遗体被盗,包括亚瑟失踪,都是有所关联的。”洛伊斯迅速跟上了任慈的思路。
该说不说,受过教育的小姐反应速度就是快。
和聪明说话就是省事,任慈露出笑容:“有什么是需要我知道的吗,洛伊斯小姐?”
洛伊斯抿紧嘴唇。
她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任慈并不打算追问。二人相识才不过一天,她和洛伊斯·格林都没有将一切告知对方的必要。
沉默许久后,洛伊斯小姐似乎做出了决定。
“这里不是长久交谈的地方。”洛伊斯小姐说,“我先将亚历克斯的遗物收拾好,待安顿下来后,再约地点见面。”
“可以。”任慈欣然应允,“请允许我调查亚历克斯的房间。”
“当然。”
洛伊斯小姐也不再继续追问弗兰肯斯坦的详细身份,她只是对着任慈笑了笑,拎着裙摆同样离开了公寓。
待她走后,任慈才长舒口气。
也就幸亏洛伊斯·格林是名贵族小姐了!换做任慈,她已经会制造“不小心”的机会,把弗兰肯斯坦的围巾扯下来一看究竟。
不行,太危险了。
任慈转身看向弗兰肯斯坦,伸出手,隔着围巾碰了碰他的脸:“也许也该给你找个面罩。”
弗兰肯斯坦歪了歪头。
任慈:“你坐下来等我。”
考虑到上次一进到乔纳森的家中,弗兰肯斯坦就再次感到了左臂疼痛,那这次还是由任慈来寻找关键道具为好。
免得他再因双腿剧痛而一头栽倒,任慈可不想招惹麻烦。
弗兰肯斯坦乖乖听从任慈的指引,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任慈继续说:“我会把东西拿过来,如果你觉得认识,或者想起来什么,就告诉我,好吗?”
怪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任慈行动起来。
亚历克斯的公寓一尘不染,客厅里陈列寥寥,因而任慈直奔卧室。
一推开门,她就拧起眉心。
卧室被人动过了。
虽然依旧整齐,但地毯上留着一些尘土、床上的被单被褥全是褶皱。桌上的东西摆在该摆放的位置,却没有对齐。
从客厅能看出来亚历克斯·怀特有些强迫症,既然外头收拾的这么干净,没道理卧室床铺都不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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