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秦熠看见宁玉瑶顺利地走进云雪山脉,心中稍安。他立即调转方向,朝着宁玉瑶之前藏身的地方飞奔而去。
此次行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顺利进山,并非要将这一支伏击队伍全部歼灭。他深知不可恋战,当务之急是尽快与宁玉瑶会合。
秦熠很快来到山坳处,迅速背起并扛起那里的行囊,然后朝着云雪山脉全力跑去。
身后的苍狄兵士们射出的箭矢如雨点般向他袭来,但那些箭矢大多都只扎在了他身后的行囊上。
秦熠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跑到了云雪山脚下。他掏出在库房中偷来的火药,点燃后奋力扔向冰岩。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冰岩瞬间断裂,巨大的冰块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将这条进入云雪山脉的路彻底封死。
第105章 叛变
云雪山脉狭窄的冰川中,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冰川两侧皆是晶莹剔透的冰层,反射着如水般柔和的月光。
宁玉瑶小心翼翼地踩在冰面上,每迈出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冰川中格外清晰。
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冰面,光滑得如同镜子一般。宁玉瑶站立不稳,试图扶着两侧的冰岩行走,然而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冰岩,便被空气中那刺骨的寒意刺痛,她赶紧将手拢在熊皮斗篷中。
她的脚上虽然也套上了厚厚的皮毛,可脚下的冰层寒意却仿佛无孔不入,透过层层皮毛以及鞋袜,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双脚,让她的脚渐渐失去知觉。
寒风吹过,偶尔有冰块从高处掉落,砸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宁玉瑶踩过那些碎冰,鞋底的皮毛渐渐被冻硬。就在她奋力攀爬一个小小的冰丘时,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顺势滑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她试图爬起来,可那厚重的熊皮裘犹如一座小山压在她身上,任凭她使尽浑身力气也难以起身。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如同惊雷般在冰川中回荡。她慌乱地看向周围,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手脚并用,还没爬多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头上的兜帽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心中着急,不知道来人是不是秦熠。
下一瞬,她腾空而起。
匆匆赶来的秦熠,远远就看见如同小熊般在地上缓慢爬行的宁玉瑶。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赶紧把她冰凉的手放进怀里,轻声问:“摔疼没有?”
“没有。”宁玉瑶轻轻摇头,她看到秦熠手臂上的箭矢,挣扎着要下去,“熠哥哥,你受伤了,我帮你上药。”
秦熠按住她,“不急,我们再走远一些。”
云雪山脉占地三十万倾之巨,山脉中数不清的冰川纵横交错,犹如一张巨网。秦熠虽然炸掉了这一个入口,但苍狄追兵极有可能从其他地方进入山脉。
他们必须尽快走远一些,才能确保那些穷追不舍的追兵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
宁玉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不再挣扎,任由秦熠抱着,朝着云雪山脉的深处走去。
秦熠下盘极稳,他的双脚仿佛在冰面上扎了根一般,每一步都迈得十分稳当。宁玉瑶依偎在他怀中,被冻得失去知觉的双脚,也渐渐回温。
一直走到天刚刚泛白,微弱的晨光洒在冰面上,秦熠终于找到了一处冰洞。
冰洞里面的温度虽然比外面更低,但是没有冷冽的寒风,要舒适许多。
秦熠扎好简单的帐篷,又将所有的裘皮都铺在地面上,稍稍阻隔地上那刺骨的寒冰。
“熠哥哥,先不忙那些,你的伤口要紧。”宁玉瑶被秦熠放下后才发现秦熠不止手臂受伤,就连两条腿上也各中了一箭。只是箭身部位被秦熠折断了,再加上天黑视线不佳,宁玉瑶之前没有发现。
秦熠听话地坐在帐篷中,静静地看着宁玉瑶为他处理箭伤。
宁玉瑶紧抿着唇,小心地用匕首划开秦熠的伤口,轻轻地取出箭头,再将事先准备好的伤药敷在伤口上。
对于秦熠会受伤这件事,宁玉瑶早有心理准备。秦熠虽然皮糙肉厚,但终究不是铜皮铁骨,此次他要独自一人面对如此众多的伏兵,受伤在所难免,不过幸好这些都只是皮外伤。
“还好没毒。”宁玉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秦熠整理好衣服,笑道:“毒药制作不易,云雪山脉如此广袤,他们不知道我们会往哪边走,自然不会轻易浪费。”
宁玉瑶轻轻应了一声,她亦清楚毒药得来不易。若真的那么容易制出,她这次就直接弄一批毒药出来,将那些伏兵统统毒死,又何必让秦熠去冒这般风险呢。
当初出小谷村时,江老费尽心思才做出了寥寥几种毒,而且每种毒药都只有一小瓶,全都被她用在了苍狄王和国师身上,这一路,江老给他们的药也早已用完。
奔波了一夜,宁玉瑶此时已是疲惫不堪,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睡会儿吧,”秦熠将她搂在怀里,用裘皮紧紧裹住二人,“放心,有我在。”
宁玉瑶靠在秦熠肩上,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秦熠看着外面透亮的天光,也不知道云雪山脉外面的情况如何,只希望大宸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苍狄放了那么多信鸽,目的就是为了让国师埋在大宸的暗桩追剿他们,也不知道大宸地界上会有多少匪贼在等着他们,秦大将军,你要是不能发现其中的异样,那就太丢人了!
爹,你一定要争口气啊!
“阿嚏!”秦柏忍不住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小声嘟囔:“哪个兔崽子在骂老子!”
“将军,伏兵已尽数被抓捕。”先锋营的严耕驱马快速来到秦柏面前,递上两张画像,“这是从头领身上搜出来的。”
秦柏接过画像,目光在画像上停留片刻,心中冷笑,果然,又是要埋伏郡主和他家那臭小子的。
从定州一路行至锦州,越是接近锦州地界,伏兵就越多。这已经是他们抓到的第三批伏兵了。
看样子郡主和臭小子手上必定有了不得的东西,否则苍狄埋在大宸的钉子也不会忍不住倾巢而出,想尽办法都要绞杀他们。
“继续前进,全速赶往锦州。”秦柏将画像收起,不再耽搁。
光是锦州周围就有这么多埋伏,恐怕云雪山脉一带伏击的人会更多。他们必须赶紧赶过去,否则郡主和臭小子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定北军的兵士们无需秦柏催促,便迅速行动起来。
去岁太子殿下回京之时遭遇袭击,护送殿下的那支定北军精锐小队全军覆没,而秦熠带着郡主跳河之后生死不明。这个消息传到定北军营地后,兵士们群情激愤,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前些时日,秦柏将军带着圣旨赶到定北军,要清点一万人马随他出征。虽然当时大家都不清楚秦将军为何要带定北军来锦州,但定北军中没有孬种。
为了这一万个名额,几个大营的旅帅们争得不可开交,差点打成狗脑袋,才抢到这次机会。
就在前几日,从伏击的匪徒身上搜出秦熠的画像,这让跟着过来的定北军们激动不已。
秦都司回来了!他们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而这些瘪三竟然想要伏击秦都司和郡主,那要看他们定北军答不答应!
自那以后的路程无需秦柏催促,定北军的兵士们走得比谁都积极。
严耕骑在马背上,得意地跟一侧的蒋老三挤眉弄眼,“多亏了我吧。”
蒋老三笑着捶了严耕一拳,“严旅帅英明。”
当时严耕可是靠着使诈才在此次行动中争得一席之地,先锋营的兵士们没少说严旅帅阴险。可现在知道是为了接应秦都司,他们一个个又立即改口夸赞严耕英明神武。
严耕昂起头,轻轻哼了一声,并不与他们计较。
随着离云雪山脉越来越近,几位定北军的旅帅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事情比他们之前所想的更加严重,锦州通往雁京的几条必经之路都设满了伏兵。
锦州营统率刘昭当真不知情吗?
要么他早有异心,要么他就是个废物,但不管是哪一点,他都罪责难逃。
同样挑选了一万南襄军前往秧州的李皓正紧咬着后槽牙,面色阴沉地看着那些被击杀的伏兵。
“将军,他们好像是苍狄兵士!”打扫战场的南襄军虎贲营旅帅脸色沉重。
李皓缓缓闭上眼睛,掩住眼中的痛苦。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满门忠烈的方家,居然会有人通敌卖国。
可如果没有方廷峪的首肯,两批伪装成山匪,近三千人的苍狄兵士,怎么可能绕过层层关卡来到秧州。
半晌,李皓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冷静地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
现在他只带了一万人马,不可能抵挡方廷峪手中的十万忠勇军。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像多年老友般对方廷峪虚以为蛇。
“方将军!许久未见!”李皓大笑着对方廷峪拱手。
方廷峪看着李皓带来的一万南襄军,心头一跳,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已经得知秧州外的埋伏被人剿灭,但没想到是李皓亲自带着南襄军过来了。
但他很快沉住气,问道:“不知李将军怎么带着南襄军来秧州了?”
“哦,李某奉命行事,”李皓拿出圣旨,满脸惭愧,“陛下说我们南襄军在襄州一待就是数年不挪窝,怕这群臭小子的骨头生锈,让李某亲自调教他们。这不快过年了吗,陛下的意思是让南襄军造福百姓,哪里有山匪就去哪里。”
“不过,”李皓话锋一转,“方将军,你们秧州山匪有些多啊,我们刚进秧州就抓了两伙山匪在打劫过往商队了。”
方廷峪面露苦涩,无奈地笑道:“苍狄近来频繁异动,边城突然增添了许多兵马。忠勇军要时刻提防苍狄,一时不察,竟被那伙匪徒钻了空子。方某深感愧疚,实在愧对圣恩。”
“无碍无碍,”李皓挥了挥手中的圣旨,朗声笑道,“方将军恪守国门,陛下定能体谅你的难处,小小山匪,就交由我们南襄军也是一样。”
方廷峪瞥了一眼李皓手中的圣旨,心中虽然怀疑,可他着实没有那个胆量去真的查看圣旨内容,只得勉强挤出笑容,说道:“陛下圣明。不知李将军此次打算在秧州停留多长时间?”
李皓自然能够看出方廷峪话语中隐含的试探之意,他尚未开口,身后的二儿子李晏修便大声嚷嚷起来:“爹,咱们在秧州多休息几日再走吧,儿子实在走不动了。”
“废物!”李皓眉毛瞬间竖起,怒声呵斥道,“你这才出来多久就开始喊累,成何体统!”
他猛地抽出马鞭,作势要打儿子。李晏修一看见他爹抽出鞭子,吓得赶紧拔腿就跑。
一旁的南襄军各营旅帅急忙上前拦住李皓,纷纷劝说道:“将军,将军,李郎将毕竟还年轻,没吃过什么苦。这次一路疾行,确实辛苦了。”
“陛下旨意只要在年前剿完匪就行,我们在秧州休整几日也无大碍。而且南襄军的兵士许多年都没上过战场,让他们在这段时日与忠勇军的兵士们好好请教请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李皓略作思索,觉得旅帅们所言有理。他的怒气渐渐缓和下来,羞愧地对方廷峪说:“唉,李某实在是教子无方,让方将军见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只能在此叨扰几日了。”
方廷峪呵呵一笑,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赶走南襄军。否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白白地告诉李皓秧州有问题吗?他只能捏着鼻子让人带南襄军去寻了个地方扎营。
临时驻扎的主帅营帐中,方才跑得不见踪影的李晏修钻了进来。
“如何?”李皓问。
此次李皓以给儿子刷功绩为由带上了李晏修,用以掩人耳目,方才李晏修逃跑后,方廷峪身边的亲卫立即跟了上去。
“爹,”李晏修先对营帐中的旅帅们拱手行礼,才对李皓说道,“方才亲兵问儿子那些山匪可有何不妥之处,儿子只说自己没上战场,搪塞过去了。”
方廷峪派来的人不敢向李皓以及各营旅帅这些老狐狸打探消息,便想着从李晏修这个草包身上寻找突破口。然而这个草包只是来刷战绩的,连刀都没开过刃,对那些事情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亲兵无奈,只得铩羽而归。
李皓和旅帅们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这方廷峪果然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已经做到哪一步了。
“爹。”李晏修看着父亲惆怅的脸,不知如何安慰,他不止一次听说过十八年前宫变时,父亲曾与方将军并肩作战,如今方将军明里暗里都在赶南襄军离开秧州,很明显,他对苍狄伏击秦都司一事是知情的。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相信大宸的儿郎们。方廷峪应该没那么大本事让十万忠勇军都叛变。”
能进忠勇军的兵士大部分都是秧州一带的百姓,苍狄曾对秧州犯下累累罪行,只要有血性的秧州百姓都不会倒戈向苍狄。
就是不知道方廷峪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苍狄人杀了他的父亲和祖父,他居然还能听苍狄人的命令!
方廷峪站在忠勇军大营门前看着远处忙碌扎营的南襄军,身边亲兵轻声说:“将军,属下刚问过李晏修,南襄军似乎并未发现那些山匪是苍狄人。”
“李皓那个老狐狸,就算他发现了也不会让人看出来。”方廷峪冷哼。
“这可如何是好,”亲兵忍不住惊慌,“而且若过些时日秦熠逃往秧州……”
“计划不变。”方廷峪毫不犹豫地说。
“可……南襄军还在此处。”
“怕什么,他们才一万人,到时候就说南襄军伙同秦熠叛逃苍狄,被忠勇军尽数剿灭!”方廷峪咬牙道,虽然忠勇军大部分将士都忠于大宸,但那些低等兵士不过是一群愚民罢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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