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熠蹿到宁玉瑶身边,不满地说:“明安,你别信那支签文,什么凶什么难的,你就应该是吉星高照,万事亨通才对。”
宁玉瑶被他理所应当的口气逗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顺着他的话道:“那就借熠哥哥吉言了。”
宁玉瑶继续一阶一阶地往下走,心情极好,能够死而复生,给家人泄露一丝天机改变死局,这不就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份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一只小狸奴突然窜出来,挡在路中间。宁玉瑶垂眸看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狸奴,强压住心中戾气,才没有一脚将它踢开。
身后的青筱见宁玉瑶突然停下,低头一看,惊呼:“好可爱的狸奴,不知是否有主人。”
宁玉瑶心里冷笑,当然有主人,而且马上要来了。
宁玉瑶抽出随身携带的软鞭。
下一瞬,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旁边的树林中冲出来,侍卫们立即拔刀护卫在宁玉瑶身侧,宁玉瑶厉声喝道:“抓住他!”
来人正是林鸿轩,秦熠立刻上前牢牢缚住他的双臂,让他正面面对宁玉瑶。宁玉瑶挥起鞭子,毫不留情地向林鸿轩甩去,长鞭重重甩过林鸿轩的前胸,顿时鲜血淋漓。
宁玉瑶怕把人打死了,打了两鞭子就停下手,将沾上血迹的鞭子扔给侍卫。
秦熠见宁玉瑶停手,如扔死狗一般随手将林鸿轩扔在地上。
林鸿轩不敢耽搁,挣扎着爬起来行礼,“下官着急寻回自家狸奴,并非有意惊扰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宁玉瑶静静地看着眼前低头作揖的林鸿轩,眼神冰冷,眼见他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晃动,才淡淡地开口:“走吧。”
青筱不敢再说话,赶紧将挡路的狸奴拎到路边,跟在郡主身后下山。
待宁玉瑶一行人走远,林鸿轩才慢慢直起身子,抱起不停叫唤的狸奴,声音极轻地低语:“没用的东西。”
林鸿轩掐住狸奴脖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小狸奴发出尖锐的叫声,林鸿轩瞬间清醒过来,现在还在外面,不可轻举妄动。他轻柔地抚摸着狸奴的脖子,将瑟瑟发抖的狸奴放入染血的衣襟中,脸上恢复了温和的浅笑,缓缓向山下走去。
林鸿轩身后的红枫树无风自动,发出一阵沙沙声,很快,后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第11章 挨打
林鸿轩的出现让宁玉瑶原本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玉瑶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林鸿轩的手段拙劣,前世他便如这次一般,用狸奴或者其他事物制造各种巧遇,爹爹娘亲早已对他起疑,奈何占了她身子的孤魂是个没脑子的东西,居然会被这些小手段骗得情根深种。
“明安。”马车外的秦熠敲了敲窗棂。
宁玉瑶抬头,问:“熠哥哥何事?”
秦熠笑嘻嘻地凑过来,“要不要我给你赶马车,我在军中经常带边城的孩子们玩,他们都很喜欢我赶车。”
宁玉瑶拿起软榻上书轻轻拍了下秦熠的脑袋:“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呢。”
“难道不是吗……”秦熠小声嘀咕,又抬起头死皮赖脸地说:“明安你就试试吧,真的很好玩。”
宁玉瑶心一软,作出了这个让自己后悔万分的决定。
秦熠得到宁玉瑶的应允,立即爬上车夫的位置,侍卫还来不及说话,宁玉瑶的马车就飞快地窜了出去。
长公主府的车夫和侍卫们被马车扬起的土砸了一脸,灰头土脸地看着郡主的马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侍卫们脸色铁青,连滚带爬地上马,“快追!”
马车中的宁玉瑶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还是丹素和丹诺紧紧抓住她才没让她撞上车顶,一旁的青黛青筱被颠得一脸菜色。
“明安!好玩吗!哈哈哈哈!”车外传来秦熠欢快的笑声。
宁玉瑶气得大吼:“秦熠!!!你给我停下!!!”
“你~说~什~么~要~再~快~点~吗?”马车外,秦熠的声音被颠得支离破碎。
不待宁玉瑶反应,马车突然又加快速度,把她骂人的话撞了回去。
长公主府的侍卫们好不容易追上郡主停在路边的马车,便看见郡主的侍女撑着身子在树下吐的天昏地暗。
马车另一侧,歪了发髻的郡主正拿着树枝抽打秦都尉,秦都尉一身绸衣被粗糙的树枝勾得脱了丝,变成一缕一缕的流苏,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侍卫们只做没看见,若不是不得以下犯上,他们手里的马鞭早就对着秦都尉抽过去了。
比宁玉瑶高出一个头的秦熠护住自己的头脸,又怕抻着宁玉瑶的胳膊,不敢躲闪,只是嘴里喊着冤:“明安你怎么会不喜欢呢,边城里那些孩子不玩一天停不下来,哎呀哎呀,明安你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宁玉瑶气喘吁吁地扔下树枝,下令:“回府!”
刚准备踏上马车,宁玉瑶转过身,指着秦熠说:“今日你不准再靠近我马车半步!”
此事不必宁玉瑶吩咐,护卫们也不敢再放秦熠靠近郡主的马车,再来一次,他们就算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秦熠穿着破破烂烂的绸衣,一路可怜兮兮地跟在宁玉瑶被侍卫们围得密不透风的马车后,回了秦将军府。
他回府时正是晚膳时间,在膳堂用膳的秦老夫人和秦夫人看见垂头丧气、满身狼狈的秦熠都吓了一跳。
秦将军皱眉,问:“你不是跟明安郡主一同出去的么?发生何事?”
秦熠茫然地抬起头:“没事啊,一路顺利,明安已经回府了。”
既然郡主安然无恙,儿子也好手好脚地回来了,秦夫人松了口气,疑惑地问:“那你跟谁打架了?”
秦熠端起侍女给他盛好饭、如盆一般大的碗,扒了口饭,才解释道:“没打架,明安生气了,她打的。”
秦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你又淘气,今天又做了什么惹郡主不高兴了。”
“没做什么,就是想逗明安开心,驾车带她玩来着,”秦熠百思不得其解,“明安怎么就生气了呢。”
秦夫人闻言绝望地闭上眼睛,这儿子不能要了。
“咳,”秦老夫人放下筷子,站起身,“今日这些菜不和胃口,老身先回房了,待会儿让厨房做些松软的送来。”
秦柏送自己母亲离开膳堂,反手抄起一根棍子冲着秦熠走来,秦熠顿觉大事不妙,赶忙丢下碗筷往门外逃窜,但秦夫人早已命人将门窗关上。
秦熠逃跑无门,只得在膳堂中上蹿下跳,躲避着亲爹手中的棍子。
秦柏边追边骂:“老子说了多少次!不准你驾车带人!你当老子的话是耳旁风吗?还敢碰明安郡主的马车?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这不是半路蹦出个恶心的人,我就想逗明安开心嘛!”秦熠蹿上膳堂墙边的柜架,险些把柜架上的花瓶打碎,秦熠连忙扶住花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母亲的脸色,没躲开身后父亲的连环棍击。
秦夫人等丈夫揍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你们今日遇到谁了?居然有人敢冲撞明安郡主?”
“一个翰林院的小官,林鸿轩。”
秦柏听到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头。
秦夫人思索了一下,问:“就是之前围猎场上,碰巧遇上郡主坠马的那个探花?”
秦熠见父亲收起棍子不再打他,从柜架上跳下来,坐到八仙桌旁端起饭盆继续吃饭,嘴里含糊地说:“就是他。”
秦柏冷笑,“雁京城这么大,居然又遇上了,如此凑巧。你把今日遇到林鸿轩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秦熠三两口扒完饭,将两次碰见林鸿轩时他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待说到“那小子一看就没憋好屁,就会搔首弄姿”时,秦夫人忍不住拍了秦熠肩膀一巴掌,“让你好好读书,你就知道睡觉,搔首弄姿是这么用的么?”
“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别在意那些细节,”秦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爹,你说林鸿轩想做什么?难道是诚国公的死对头派来的,对付不了诚国公,就想对明安下手?”
秦夫人看着自家的这个不开窍的傻儿子就愁,她委婉地提醒道:“或许人家就是心悦明安郡主呢?”
秦柏还没说话,秦熠先撸起袖子跳起来了:“这牲口想什么呢!明安才多大。”
秦夫人冷笑:“明安郡主已经十五岁,笄礼之后就可以相看人家了。”
秦熠一听,立刻蔫了下来,半晌才梗着脖子说:“那姓林的也配不上明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看就不安好心。”
秦柏给了秦熠后脑勺一下子,“配不配得上,自有圣上和长公主殿下定夺,有你什么事,少操这些心。”
“这林探花一表人材,雁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要和他结亲呢,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秦夫人还在一旁凉凉地说,“而且郡主即将成年,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管得着么?”
秦熠想反驳母亲,但他知道母亲言之有理,最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臊眉耷眼地走出膳堂。
秦柏和秦夫人四目相对,秦夫人有些担心,“这不会一下刺激狠了吧?”
“不会,你也太看得起这小子了。”不是秦柏小瞧自己儿子,实在是他没那脑子。
“唉,开窍愁,不开窍更愁。”秦夫人叹了口气。
秦夫人身边的侍女小声问:“夫人,需要给少爷送伤药么?”
“不用,他皮糙肉厚的,伤不着。”秦夫人一点都不担心,郡主打秦熠从不动鞭子,就郡主那点子力气,用树枝打秦熠留不下半点印子。
向来沾枕头就睡的秦熠难得失眠了,他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回想方才母亲说的话,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原来明安也会长大,也会像阿姐一样嫁人,然后数年难得一见。
不同的是,阿姐是自己亲姐姐,他在定州驻军时还能经常见到。而他对明安来说是外男,若明安出嫁,恐怕此生不复见了。
明安为什么要长大啊!秦熠翻了个身,烦闷地踹了床尾一脚,没曾想,床柱直接被他踹断,床幔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了下来。
秦熠满身狼狈地从床幔中挣脱出来,目光对上听到动静而冲进来、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小厮。
秦熠轻咳一声:“那什么,这床好像用了挺多年的,木头腐朽,可不就塌了么,记得明儿给我换个新的。”他说完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
小厮沉默,少爷您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夫人特地为您打的铁木架子床,床柱有碗口那么粗,刚换了不到一年,怎么可能轻易腐朽?
诚国公府的书房外,护卫轻轻叩门,“殿下,国公爷,暗五回来了。”
承武帝曾赐给长公主八个暗卫,其中暗五、暗六前段时间被派出去监视林鸿轩。
想到今日瑶儿偶遇了林鸿轩,祁婧惠面如寒霜:“让他进来。”
“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国公爷。”暗五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人,普通到即使刚见过他的脸,下一瞬也会忘记他的长相。
祁婧惠冷冷道:“起来吧,说说今日林鸿轩为何会出现在护国寺?”
暗五回道:“启禀殿下,林鸿轩与翰林院的几位大人几日前便约定今日休沐一同赏景品茶。他们打算去城南的一个菊园,却不想到达后发现菊园内有人斗殴,导致菊花损毁大半,大人们便临时商议改去护国寺后山赏枫。
“经过初步探查,菊园内斗殴之人与林鸿轩并无关联。
“另外,今日林鸿轩比郡主晚出门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出门时便带上了那只白色的狸奴,他对翰林院其他大人解释称,这只新养的小狸奴对他极为亲近,家中仅有一个粗手粗脚的洒扫仆人,便不忍将它独自放在家中。
“林鸿轩所说的那个洒扫仆人,奴才往上查了三代,皆是雁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并未发现异常。”
随后暗五描述了郡主走后林鸿轩对狸奴的所作所为,最后补充道:“林鸿轩回家后没多久,那只狸奴便再也没出现过,暗六潜入探查后发现,那只狸奴的痕迹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祁婧惠听得皱眉,冷笑道:“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天天在外面装人,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伥鬼了吧。”
宁渊却温和地笑道:“瑶儿出门不过一炷香,他们就知道了瑶儿的动向,看来有些人对瑶儿很是关注。”
暗五和周围的侍卫都垂下头大气不敢出,诚国公这是真的气狠了。
不过,敢对明安郡主下手,胆子确实不小。
“先从自家府上开始查吧。”宁渊看向祁婧惠。
祁婧惠颔首,沉声道:“从今晚开始,彻查府内所有人等,不论身份地位、入府资历,都要严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出卖主子行踪。”
“是,殿下!”屋内众人齐声领命。
第12章 笄礼
接下来的日子,长公主府和诚国公府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姜婉珍总觉得气氛有点紧张。
姜婉珍坐在桌边,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腹部,连丈夫进门的声音都未曾察觉。
“珍娘?怎么心神不宁的?叫你都没听见。”宁璟瑞握住妻子的手,轻声问。
姜婉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近日府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原本清理诚国公府的事务理应由世子妃亲自出面,但姜婉珍刚查出怀有身孕,又害喜严重,嘉阳长公主便做主暂且将此事瞒下,以免姜婉珍担惊受怕。
宁璟瑞笑着说:“府里一切安好,父亲母亲都在,能有何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下个月瑶儿的笄礼了。”
宁璟瑞的话听起来风轻云淡,但夫妻多年,姜婉珍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微微皱眉,追问道:“当真?你别瞒我,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实话告诉我,府中出了什么事。”
宁璟瑞知道妻子管家多年,十分敏锐,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其实原本确实没什么事,只是近来娘的心思都在瑶儿的笄礼上,我和爹也不管事,你又精力不济,府中难免有所疏漏,这些时日揪出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采买下人,娘已经已经将他们发落了。”
姜婉珍闻言眼神一暗,自责道:“都是我管家不利,才让府中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娘操心了。”
宁璟瑞心道果然如此,妻子怀孕之后心思重,这还只借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若实话告诉她,这些人是被安插进来,专程打探瑶儿行踪的探子,那更不知会自责成什么样子。
他赶紧搂住妻子的肩,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管理偌大的诚国公府已属不易,况且你现在又怀着身孕,爹娘都体恤你,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且放宽心。娘还特地叮嘱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姜婉珍听了丈夫的劝慰,心里稍感安慰,她轻嗔丈夫一眼,说道:“我都第三胎了,哪里还需要如此精心照顾,瑶儿的笄礼才是大事,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你可得替我帮母亲分担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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