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要开口,尧窈看他表情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抢在男人开口之前快人快语:“皇上自己去看热闹,却不愿意带上我,皇上还说对我好,要我仔细想,可我想了,皇上连看热闹都不愿意带上我,”
一连说个几遍,多委屈,像是他有多苛待她。
没良心的东西,尽在这种事上编排他。
容渊又想饮两杯茶水,但克制了下来,只把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轻斥道:“没出息的东西,以为什么热闹都好看,都能看,到时候人多又杂,朕未必能顾上你,你这身子---”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皇帝及时打住,却仍是引起了尧窈的好奇,她仰头看着男人紧绷硬朗的下颌,忍不住问:“我这身子怎么了?我今早可吃了好几个粽子,皇上都未必有我胃口好。”
能吃就好,容渊心内如是想,但又说不得。
他不是不想告诉她,但总没个好时机,如今月份尚浅,胎相也没那么稳,依着她对孩子的态度,也未必就乐意生下来,他不得不更为谨慎。
正是这样,容渊才觉得可笑,曾经不想要孩子的是他,她却心心念念,可才过了多久,其实也没那么久,两个人的想法就颠倒了过来,他想要,她却不乐意了。
见男人又在恍惚,尧窈不觉诧异,这人如今比她更会走神了。
尧窈伸手在男人微突的喉结上抚摸,这里是男人为数不多的敏感部位之一,尤其是被女人软软滑滑的小手一碰,更是不自禁地上下滑动,容渊眸底一暗,声音也是愈发黯哑。
他捉住女子调皮的手指,压抑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呵道:“哪里都敢碰,真让你去看龙舟,你能安分地待在朕身边。”
显然是不可能的。
尧窈眨眨眼,有她的一套说辞:“那皇上就把妾安排在淑妃身边,有她看着,妾会乖的。”
这时候又会用敬词说讨好的话了。
皇帝面上却看不出好情绪:“你和淑妃倒是真的好。”
都是他的妃子,相处如此融洽,为何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待别人样样都好,唯独对他,始终少了那么点真心。
想到这,容渊心里又不那么舒坦了,偏不如她愿。
“朕带淑妃去,是因为她言行得体,处事有度,能为朕分忧,你呢,你又能为朕做什么。”
尧窈好似真的被这问题难到了,想了好一会,才慢腾腾道:“这几日,妾都有去看望太后,为皇上敬孝。”
身为宫内最高位的妃子,尧窈没这个自觉,身边人也会帮她考虑到,秀琴更是一日要念上好几遍,为了提高尧窈在宫中的声望,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毕竟尧窈来自外邦,想要在宫中立足,光靠皇帝的宠还不够,自己站不稳,皇帝的宠,未必是福。
好在,尧窈不是个伺候的主子,相反很讲道理,你跟她好好说,她会听。
尧窈没多喜欢太后,可看太后那样尊贵的女人躺床上,人醒的,身子却不大中用了,难免有些感触。
太后不搭理她,她就自己坐在床边,发发呆,也不难熬。
只不过,一同守在床边的还有个顾二小姐。
想到这位顾二小姐,尧窈又有话要说了。
她两手搭在男人胸口,贴着他,颇有点好奇又神秘兮兮地问:“他们都说顾二小姐要进宫,给皇上当妃子,皇上会让她进来吗?”
尽管容渊很想把女子这番话解读为醋了,可女子说话的那样子,可不像吃醋,更像打听八卦。
正因如此,皇帝没好气道:“有何不可,多找个姐妹陪你,省得你一天到晚只提淑妃。”
醋了的,反而是男人。
尧窈却不乐意了:“她可不能跟淑妃比。”
“你又知道了?”皇帝更没好气了。
淑妃就那么好。
尧窈的脸快贴到皇帝脸上了:“那顾二小姐喜欢的可不是皇上,皇上清醒点。”
清醒,他清醒得很。
她不喜欢他,别的女子也不喜欢他,他身为真龙天子,当真是半点魅力都无。
一再打击他身为男人尊严和自信的,也唯有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子了。
容渊胸口闷得厉害,又想喝茶了。
尧窈却腻在他身上,很有倾诉欲望。
“皇上不知道,那顾二小姐去过卫大人家中,透露出结亲的意思,谁知被紫鸢截了胡,这才退而求其次。”
尧窈自然是向着紫鸢的,顾二小姐不能嫁给卫恒,还不如进宫。
容渊原本就闷,听到这话,心口更是堵了。
他堂堂天子,倒是成了给人作配的次品了,她是真的敢说。
她还真以为,他的后宫,是个阿猫阿狗都能进。
偏偏尧窈还在火上浇油:“皇上不如纳了顾二小姐,她也是个美人,性子瞧着也还行。”
就是不能让顾二小姐破坏紫鸢和卫恒的感情。
天子的威严,在小公主这里荡然无存。
“你给朕下去。”容渊即便是怒意翻滚,也下意识地顾及女子的身体,两手捏着她把她搁到地上,尽量克制着力道。
然而人也是真的气,口不择言:“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个小小的奴婢,值得你这般挂怀,别说她紫鸢只是卫恒的一个妾,即便做了正妻,顾家想和卫家结亲,她也只能让位。”
谁料,尧窈不仅没被吓到,反而有了新的主意。
“没得这样欺负人的,不如皇上拟旨赐个婚,他们就不敢了。”
容渊一声冷笑:“朕为何要赐,他们又何德何能。”
第39章 作妖
伴着鸡鸣声,肖瑾一大早就起了,穿戴整齐出屋,到了房门口,就见女子捧着一盆水朝这边走来,面上还沾了点烟灰,想必是生火时候弄上的。
肖瑾心底叹息,一个娇生惯养的王女,从小锦衣玉食,奴仆环绕,本不必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受这样的罪,他也并不想她做这些事。
然而女人自己做得很开心,尽管有点吃力,她还是面带笑容,将水盆捧到了男人面前。
“夫君,洗脸水准备好了,你先试试这水温够不够,热了凉了我再去兑。”
游远天没亮就出谷去了,剩下二人独处,素君心想机会来了,哪里肯放过。
待夫君体会到她的好,就不会对她那般冷漠疏远了。
肖瑾很想对女人说声感激的话,只是他低头看向盆里半浮在水面上的粗布帕子,尽量平和,不伤面子地道:“姑娘先放这,我自己来。”
纵使他并不嫌弃自己,也断不会用擦脚的帕子去洗脸。
“不必,你不要动,我给你拧干。”
说着,素君手伸进了盆子里,捞起帕子用劲地拧。
肖瑾实在看不下去,终是没忍住,但控制着情绪委婉道:“这帕子似乎更像我擦脚的那一条。”
素君拧帕子的双手僵住,抬起头,面上仍是一副笑模样:“不打紧的,早晨泡泡脚,活络筋脉,也是可以的。”
肖瑾继续忍不住:“可这盆,是洗脸用的。”
素君唇角的笑意微微敛起,帕子从手上滑落,掉回盆子里。
“我知道夫君看不上我,我笨手笨脚,脑子还不好,是个人都不会要我。”
颇为泄气的女子弯身搬起水盆就要出屋。
肖瑾看着那抹窈窕多姿又明显失落的背影,到底还是不落忍,脑子一热,开口就道:“姑娘有姑娘的过人之处,不必妄自菲薄。”
窈窕背影蓦地回身,眼里绽着一抹光:“那夫君说说看,我有何过人之处。”
闻言,肖瑾又顿时哑火。
毕竟男女有别,他一直避嫌,且两人的相处时日说短不短,说长,也没那么长。
不过有一点,比别的女子面皮厚,这算不算。
当然,肖瑾再不懂女人,也知这话说出来,必然不可能让人高兴。
最终,在女人殷殷期盼下,肖瑾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出一个。
“能吃,不装。”
说完,他自己都要鄙视自己,想的什么玩意。
然而,女人倒没他以为的失望,或者愠恼,只是平静地哦了声,随即又展颜笑起来。
“能吃,就能生,我懂夫君的意思。”
一句话,说得肖瑾耳根子都红了。
到底谁才是男人,谁才是女人,为何东瓯的女子这般不害臊,动不动就把生子挂在嘴边,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有损闺誉。
感觉被女人拿捏住了的肖大人,懊丧得很,游远何时回来的,都没注意到,还是游远到了跟前,一张大饼脸赫然凑过来,把肖瑾惊了一跳,拔起腰间的佩刀就扫过去。
游远退得也快,三步并作两步跑开,避开那致命的一刀,边喘气边故作埋汰:“我的爷,您这刀可得拿稳了,没得我在外面屡次化险为夷,回到家却成了您的刀下亡魂,那我得多冤啊。”
“少贫嘴,打探如何了,可有联系上五爷。”
肖瑾收回刀,揪着游远到隐蔽的地方谈事。
游远一脸憋屈:“别提了,如今王庭戒严,出来不易,进去更不易,估计就等着那位自投罗网,更何况五爷成了二王子的座上宾,二人一条船上的,您要真把那位送回去,算是大功一件,就看您舍不舍得了。”
游远在王庭潜伏了数月,真要做个比较,自然是王太女更有明君风范,二王子若成了东瓯国王,这个国家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肖瑾听后沉默片刻,想起皇帝暗中吩咐的另一桩事,不由问道:“那么大巫呢,她又是个怎样的人?”
提到大巫,游远则更说不清了:“听闻这个大巫啊,就不是人,活了多久,没人说得清,成天穿着一件大黑袍子,风帽一戴,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神神秘秘的,轻易不见人,关在自己的宅子里,只留几个哑仆伺候,且宅子里面布置了不少机关和毒物,那些潜进去探究竟的人,几乎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就连二王子对这位大巫也是颇为忌惮,又恭敬得很。”
肖瑾认真听着,面上神色愈发复杂,这样的人,似乎比二王子更危险,更难对付。
见主子露出一副仍想会会那个神秘大巫的表情,游远亦是严肃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里距离南阳还有不小的距离,再说那南阳郡守也不见得就是个好货色,我们如今在这里势单力薄,大人可得慎重行事。”
“不必你说,我自然也会慎重。”
游远说得确实有道理,更何况皇帝只是叫他打探大巫此人,并未要他将此人如何,更重要的还是助五王爷脱困。
五王爷不仅脱困,还有美人作陪,在东瓯王庭过得有滋有味,他已经不需要完成任务,也该回京了。
可那位,他暂时是甩不脱的,将一名女子独自留在深山里,他做不到。
见主子面上变来变去,平时那般果断的人,为个女人迟疑不决,游远憋不住道:“大人也莫想太多,便是王女又如何,丢了权势,又失了记忆,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罢了,大人不忍心,便带回去,收到后院里,以大人的身份,配这种小国的王女,还是够的,切莫自卑。”
够不够的,要你这混人来说。
再说,他又何时自卑了。
肖瑾拉下脸,只一个字:“滚。”
滚就滚,有本事别再唤他为个女子买这买那,操一肚子的心,还不敢让人家知道。
人姑娘不装,就大人您最装。
大晟皇宫内,同样能吃不装的小公主正手捻着一块龙酥糕,边吃边听秀琴讲着关于大晟端午节的典故。
秀琴也爱讲这种风俗小故事,眉飞色舞,讲得绘声绘色。
“其实,搁在历朝历代,端午都是六七月份的节日,最迟也就到八月,为何我们大晟的端午却推到九月底,甚至十月初,那也是有缘由的。”
何种缘由,定好的节日,也能往后推了又推。
尧窈不懂了,催着秀琴快说。
秀琴咳嗽一声,提了提气,看看四周,见宫人都离得远远的,便压低声音道:“夫人不知,我们大晟开国皇帝太和帝是个极其宠妻的,一生只有皇后一个女人,所生子嗣全由皇后所出。”
所以呢,这跟端午改日子有何干系。
秀琴示意尧窈别急,听她慢慢道来。
“太和帝一生英武,万民敬仰,后世称颂,唯独这一桩,为史官诟病,但谁也说不得一个错字。”
尧窈眼睛也不眨,专注盯着秀琴,只等着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前面说了,太和帝一生只有一个女人,也就是仁显皇后,说来这位仁显皇后的际遇也是传奇,出生在端午那日,全家被歹人所害,唯她一人活着,后被太和帝的姑母领养,与太和帝成了表兄妹。”
表哥和表妹相处久了,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
“可这位仁显皇后也确实命途多舛,毕竟并非太和帝真正的表妹,太和帝那边的长辈自然看不上,便给姑母施压,要姑母把仁显皇后送走,或者早早许人家。这位姑母是个善人,到底不忍心,于是给仁显皇后说了一门殷实的人家,准备把她嫁过去,也好息事宁人。”
听到这,尧窈入了迷,急了:“那后来呢,皇后嫁了没?”
“嫁了,也是没嫁。”
秀琴说得模棱两可,尧窈更急了。
“婚礼是办了,洞房也入了,但和仁显皇后入洞房的,不是她许的那位夫君,而是太和帝。”
秀琴总算是一气呵成把最关键的部分说完,尧窈听得直拍胸口,好险,还好,没错过。
接着,秀琴平了一口气,简单略过仁显皇后是如何扶摇直上的,只提上位后的事儿。
“皇后三十岁那年,得了场怪病,一病不起,一连数月不曾醒来,把大晟所有名医请便也没能治好,英明的太和帝都要被逼成暴君斩杀名医了,直到从西边来了个和尚,说是皇后命里带煞,八字过硬,与古圣人冲突,要将煞气化解,就得避其生时,另择良日。谁料这一改,缠绵病榻数月的皇后终于醒了,您说这神不神,依我看,仁显皇后也是奇人一个。”
听到这,尧窈什么都懂了。
太和帝宠妻,自然不可能改妻子的生辰,这也没法改,所以,只能将端午改期了。
可改了日子的端午,还是端午么。
这大抵就是见仁见智,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了。
太和帝的功绩实在太高,堪称千古一帝,至今仍无几个帝王能与其媲美,是以,就算错了点什么,只要不涉及江山社稷,不危害黎明苍生,谁又能置喙呢。
尧窈被太和帝和仁显皇后之间真挚纯粹的感情所撼动,入了夜仍想着,惦记着。
皇帝已经到了殿内,她都未曾察觉,只轻叹了一声。
“可惜了,这世上只有一个太和帝。”
陡然从女人嘴里听到自己的老祖宗,容渊嘴角抽了抽,她这又是要作什么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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