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的女声传到耳边,容渊这才注意到被他彻底忽视的女子,不过看过一眼,也算个美人,便没别的情绪了,单手扣着杯子,对这香茶的兴趣反倒更大。
“这茶倒是不错,你家是从何处买的?”
顾二小姐忙回:“家中一个表兄从西南那边带来的,至于具体在何处购置就不得而知了,臣女这里还有多的,皇上若是不嫌弃,臣女这就回屋去取。”
“不急,交给我身边的宫人便可。”能给皇帝献礼是臣民莫大的荣幸,容渊受之无愧。
容渊又抿了一杯,若有所思地看向顾二小姐,语气平和道:“既然太后准你进宫,你便在这里住下,陪陪太后。”
顾二小姐心头一跳,却又暗自掐着手,颇有几分为难,苦恼道:“臣女也想多陪陪太后,只是长姐那边---”
“德妃那里,你无需多虑,她自己不懂事,不敬太后,还有理了。”
皇帝这话一出,顾二小姐提着的心放下大半,更有一股喜色蔓延开来。
皇帝是个心志坚韧,难以动摇的男人,可正是这样的人,一旦宠起女人来,那也是不管不顾,神魔来了也挡不住。
东瓯公主不就是个先例。
顾二小姐不争那头名,只想搏个细水长流的将来,兴许这样不冷不热的开头,最是合宜。
翌日一早,德妃便收到了皇帝申斥的口谕,由高福传达,德妃不尊太后,口出妄言,是太后发病的诱因,自今日起,罚德妃紧闭在宫内,每日抄写经书一百遍为太后祈福,直到太后痊愈,方可解禁。
德妃被皇帝申斥过数回,已经没那么惧怕,可被禁足还是头一回,且这解禁的日期,说了跟没说一样,甚至比不说更绝望。
太后痊愈是个什么时候,到底是有了岁数的人,万一尚未痊愈,又有个别的意外来了,继续病下来,那她不得一直禁足在漱玉宫内,再无半点可能了。
深宫里头,可没多少真感情,素来都是捧高踩低的多,风光时都来巴结,一旦落魄了,那是墙倒众人推,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算仁义了。
德妃将殿里的摆件摔了个遍,摔完后又独坐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但已经无人有心情去哄这位别的不行就脾气最大的祖宗了。
秀琴更是感慨连连:“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做人啊,还是不能太放纵,该低头的时候,抬个眼皮都要不得。”
德妃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仗着顾家有扶主的功劳,自命不凡,谁也看不上眼。
须知别人也不傻,尤其天子何等精明高傲,又岂会被一个臣子要挟。
尧窈像听别人的故事,并无太多的感触,倒是她自己有点异样,好像不太要紧,又有必要提一下。
“秀琴,我的月事带放哪里在,你帮我拿一个出来。”
秀琴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算了算日子,尧窈的月事很规律,就是这几日要来了。
“我这就去拿,再多做几个给夫人备着。”
尧窈却说:“不要做太多了,这回好像不多,就一点点,用不了多少。”
一点点是多少?
秀琴愣了下,仔细问了问,夫人的月事是大事,可不能忽视。
尧窈想了想,比了个指甲盖的大小,就这么多。
如果她勤快点换亵裤,其实不用月事带也可以。
秀琴更纳闷了,这也太少了吧。
“夫人在外面有没有吃什么寒凉之物,譬如绿豆,凉薯之类的?”
尧窈仔细想了想,外头的小吃实在太多,有的混在一起,认都不好认,她叫不出名来,吃过就忘,又如何记得住哪些是寒凉之物。
见尧窈歪着脑袋想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食物来,秀琴也不为难她了,自己嘟嘟嚷嚷:“我叫厨房多做些温补的汤食,给主子补一补,暖暖宫,去去寒。”
再不行的话,就请孙太医来瞧瞧。
第37章 气躁
云雾山西北面的一座小村庄,隐在峡谷内,与外界隔着悬崖峭壁,唯有一条十分隐蔽的小道可出入。
当时肖瑾寻到这里,也是因着机缘巧合,七弯八拐地进了村,再想出去,却没那么容易。
那小道太过迂回隐蔽,且在阴雨湿冷的天,云烟缭绕,山石湿滑,不易攀行,一个不慎,掉入万丈深渊,便唯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不比来时,如今身边多了个人,又是个看着就纤弱吃不了苦的娇贵女子,且这女子的来路不凡,肖瑾不得不更为慎重。
肖瑾再次将游远叫到茅屋附近的林子里,肃着面容道:“你可看清楚了,确实就是她,而不是容貌相似的女子。”
游远亦是坚定:“属下在王庭潜伏了数月,不会看错的,这位王女眼角的那粒痣生得极为巧妙,寻常人便有这般的容貌,可生不出这样的气度来。”
话落,游远犹豫再三,仍是忍不住道:“这位王女瞧着就是受过重创的样子,以致心性失常也说得过去,倒不如趁此时机---”
“夫君!”还未说完,就被不远处茅屋内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
游远不吭声了,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他家主子,他家主子这时候的神情更加微妙。
明知女子是在喊自己,可肖瑾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游远实在看不过眼:“大人---”
“闭嘴。”肖瑾话里带着些微恼意,仿佛男人要是再多说半个字就滚得远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游远没了脾气,两手一摊:“大人莫想左了,属下只是想说这附近野鸡多,我多打几只给大人和屋里那位补一补。”
肖瑾没什么情绪道:“那你为何还站在这里。”
游远当即转身:“属下这就走了。”
他才不稀得摊上那等烫手山芋,就让大人独自去应付那位神志不清乱认人的美娇娘吧。
屋里的美娇娘久等不到男人,自己一个人扶着墙慢慢摸到门口,胸口仍是闷得慌,喉咙也痒,不时地就要咳嗽两下。
她好像生了一场大病,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人,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夫君。
好似认定了,她也不懂为何,只觉得面前清隽俊逸的男人该是她的夫君。
此刻她眼里的夫君正缓步向她走来,长身玉立,姿态优雅,举手投足展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肖瑾内心是极为尴尬的,可他不能表现出丝毫,身为一国储君,又岂会是简单的女人,如果是真糊涂也就罢了,可就怕装的,还装得那么像,可以说是以假乱真。
“姑娘还是慎言为好,我并非姑娘的夫君,姑娘的身份,我也并不知晓。”
“夫君唤我素君就好。”女人认真听着,目光柔柔,却没有正面应男人的话,而是叫他换个称呼。
肖瑾又是一阵尴尬,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女人,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同她周旋:“姑娘既然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想必还有更多寻回的记忆,应当知晓我与姑娘并无瓜葛。”
素君看着男人,无比认真,依旧温温道:“可你如今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不就有了瓜葛。”
有些东西,不需太久就能认定,素君直觉这个男人是良人。
相处了数十日,男人一直恪守礼道,不曾越矩,吃方面,也未曾亏待她。
甚至在她来了葵水,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变戏法似的弄来了干净的布料和草灰,解除了她的困境。
即便这男人不是她的夫君,她也想他成为她的夫君,她骨子里是执拗的,即便很多事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她想要的东西必然会努力争取。
这时候,肖瑾又后悔将游远打发走了,剩他一人,独自面对这位丢了记忆依然很有魄力的王女,实在是疲于应付,头疼极了。
更头疼的是,王女在他这里,还是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状况,他到底要不要报给如今身处王庭的五王爷,皇帝那边,又该如何捎信回去。
此时的肖瑾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理智告诉他,该及时将王女送回王庭,不可多管闲事。
可王庭如今在二王子掌控下,这时候将人送回,无疑是送人入虎口。
大抵是女子那一声声轻软又亲昵的夫君,让他魔怔了。
肖瑾有点不忍心。
正是这点不忍,使得他逗留至今,悬而未决。
大晟皇宫内,尧窈绑上月事带的第三日,已经点点滴滴地没多少了,她摸着平坦的小腹,心想大抵是真的吃了寒凉食物而不自知,这回确实又少又短。
秀琴却上了心,记挂这事,仍是决定提前请孙太医来给尧窈切个平安脉。
孙太医一听秀琴的讲述,吓得魂掉了大半,可诊过以后,滑脉之象尚在,只是有点虚。
“女子的月事是大事,不可怠慢,秀琴姑姑当仔细照看着,最好是嘱夫人卧床歇着,不要到处走动,多吃些温补的食物,心情也要放愉快,晚上就寝时把门窗都关严,可不能着了凉。”
孙太医把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口干舌燥的,唯恐秀琴不当回事。
交代完了,孙太医又去了趟前殿面圣,这等大事,可不能有丝毫隐瞒。
容渊亦是一脸沉重,听到几句关键的,沉声道:“你只需告诉朕,夫人这脉象,能不能稳住。”
别的女人孕早期有没有类似的症状,他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他的夫人能不能好。
孙太医只能谨慎道:“依微臣的意思,夫人最近最好哪也不要去,就在屋内歇着,切忌大喜大悲劳神劳心。”
容渊听到这话,面色更沉了。
前几日,尧窈还梦到了她的王姐,说什么王姐去了个很陌生的地方,不认得她了,为此又哭了一场,哭得他身上落了不少珠子。
他倒宁可回到过去,未曾发现她身体的秘密,她如今已经没了顾忌,想哭就哭,大喜大悲的模样,他一旁看了也跟着劳神劳心。
容渊又给孙太医出了道难题,要他弄几副既能安神益气又对尧窈身子无碍的良药。
孙太医是万般愁往肚子里咽,再难也要应个好。
谁知那药开出来了,尧窈却不爱喝,皇帝亲自送到嘴边,她别开脸,就是不碰。
她又没病,为何要吃药。
如果是避子药,她喝了便是。
可他最近晚上忙得见不到人,等她睡了,他才过来,她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她连避子药都不用喝了,为何又要喝别的。
皇帝何曾为个女子这般烦过,恨不能把不听话的夫人翻过来打顿屁股,可顾念她的身子,也只是想想而已。
好不容易哄着人喝了半碗,容渊只觉浑身气力耗去了一半,盯着人睡下,又感到整个人气躁得很,他轻着步子离开里屋,到外间平复情绪。
饮了口茶,不够对味,容渊忽而想到在长春宫喝过的那种香茶,便叫高福沏上一壶。
喝了差不多半壶,容渊整个人舒坦了不少,更有种飘然畅快的感觉,所有烦恼仿佛一瞬间全部扫光。
这茶确实是个好东西。
容渊眉目舒展,对身侧的高福吩咐道:“这茶还有多少,不够就去长春宫,找那位顾小姐买些来。”
高福连忙应下,隔日就去到长春宫,客客气气地同顾二小姐说明来意。
顾二小姐见皇帝对这茶是真的喜爱,心想表哥这回确实没有骗她,带了不得了的好东西来。
“我这里也没多少了,不过高总管放心,我这就给家里人捎个信,让他们再送些进来。”
“那就有劳二小姐了。”
回去后,高福第一时间到皇帝跟前回禀。
容渊握着手里头的玉扳指,心情舒缓过后,人又变得有些倦怠,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未再理会。
第38章 打击
又到了一年端午佳节,宫里御膳房早早就置备起来,包了不少各种味道的粽子,第一时间往崇仁宫这边送,务必保证主子们吃到热气腾腾的新鲜粽子。
东瓯那边没这种节日和习俗,尧窈头一回吃粽子,也是感到新奇,尤其八宝味的,连着吃了好几个,胃口好得让明姑都称奇。
她家姑娘最爱吃的可是肉,但筐子里的肉粽,姑娘不碰,闻一下都觉腻味。
难不成在这里待久了,口味也会变。
明姑也没多想,如今她已无别的要求,主子健康平安就好,吃什么,随意了。
尧窈哄着明姑吃了个粽子,见她心情有所好转,可仍是不能轻易开口。
她还没想好如何说,也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没有见到当事人,谁又会信呢。
明姑指不定以为自己为了安慰她才杜撰的。
尧窈心想还是得让明姑和曾使君见上一面才成。
王姐那边,她也急,催着皇帝问了好几回,皇帝始终不大上心,各种敷衍。
反过来,男人还指责她:“朕是你的夫君,你扪心自问,你对朕,可有对你王姐一半的上心?”
他每日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有不顺心,可有不如意,她又在不在乎。
想必,是不在乎的。
思及此,容渊不免又是一阵烦躁,单手握杯,仰头,将香茶一饮而尽。
尧窈被男人喝的茶水吸引,她凑过去,吸吸鼻子闻了下,确实有点香。
但她对这种香,不知为何,有点排斥,并没有特别想喝的欲望。
见生得愈发似白馒头又软又白的小女人凑到自己跟前使劲地闻,狗儿似的,男人又不免失笑,又或许是饮了茶水的缘故,情绪又舒缓了些,勾手捏着女子挺翘的鼻尖,言语里的宠溺犹不自知。
“你这个小自私鬼儿,只顾自己,有好的才往朕跟前凑。”
尧窈可不认男人这说法,微皱了鼻尖,道:“才不好。”
容渊轻挑了眉头:“哪里不好?朕不好?”
尧窈沉默一会,指指那空空的茶杯:“香的,不一定好。”
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太喜欢这种香味。
“皇上少喝些。”
容渊不以为意地恩了声,思绪却已飘远,想着端午祭的事,开太庙祭拜先祖过后,还要到端河那边出席龙舟盛会,届时京中勋贵子弟都会参加,正好也能让他挑一挑亲卫队后备人选。
怀中人儿说了些什么,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未有多在意,直到这么一句。
“皇上,听说龙舟大赛很有趣,我也想看看。”
尧窈在宫中实在呆得闷了,只要能出去,去哪里都成。
容渊悠远的目光落回到尧窈身上,想到龙舟上必然会赤着膀子挥洒热血的年轻男儿们,没少让岸上妇人们叫破嗓子。
他可不希望他的夫人也做出这般有失体统的事儿。
以小女人爱看稀奇又贪鲜的性子,容渊并不看好,她若跟着起哄,他又该闹心了。
赛会上,比的就是热闹,他又不能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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