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诚安静地凝视她, 目光幽邃,神情难辨。
“好吧,我就看看也行。”谢茉不情愿道。
卫明诚依旧沉默。
谢茉不满嘟嘴:“你怎么不说话啊。”
卫明诚声音沉哑道:“洗好脸,去床上休息吧。”
谢茉说:“我现在不想休息,就想看看你腹肌。”
“不愿意给我看吗?”谢茉委屈巴巴,停顿片晌,咬了咬唇勉为其难道做出让步,“那我像刚才那样只隔着衣服摸摸,这总可以了吧?”
说完,不等卫明诚答应,她就探出手,朝前一伸。
即将触碰到卫明诚腹部之际,忽然被他伸手截住。
卫明诚眸光沉沉地盯着谢茉。
他宁愿她又哭又闹地发酒疯,这样懵懂直白提出强他所难要求的谢茉,实在磨人。
“你不愿意吗?”谢茉诧异地看向卫明诚,“明明我刚才摸你胸时,你没拒绝的。”
她又不死心问一遍确认:“所以,你是真的不愿意吗?”
卫明诚从喉咙里滚出个嘶哑的“嗯”字。
谢茉双眼乍然一亮,笑吟吟道:“你是不是觉得都是我一直占你便宜,不公平?那我们这样,我先看你的腹肌,然后再换你看我,好不好?”
她说得可是“看我”哦,不是“看我的腹部”,谢茉本就灵动鲜活的眸子闪烁着狡黠。
卫明诚抿紧薄唇,敛眸不语。
可他的喉结却大幅度地滚了几滚,性张力扑面而来。
“好吧。”谢茉略微挫败地说,“把戏被你看穿了。”
谢茉终于放弃。
她不喜欢强人所难,即便处于醉酒的不理智状态,也是如此。
况且,她的目光又被另一样新鲜事物吸引。
谢茉用新奇又研究的目光盯视着卫明诚凸起的喉结,偏了偏头,一脸无辜地对卫明诚说道:“你喉结一直在动。”
“谢茉。”卫明诚嗓音低哑压抑,“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整理行李。”
谢茉认真道:“你叫错了,你该叫我茉茉。”
旋即,她细致解释道:“我家里人都叫我茉茉,现在我们结婚了,你是我丈夫,也是我家里人,所以要叫我茉茉。”
两个字在舌尖翻来滚去,反复品鉴咀嚼,终于冲破唇缝,化于空中,抵挡开去:“……茉茉。”
卫明诚都没察觉到,这一声“茉茉”,他叫得多么克制,又那么澎湃汹涌。
仿佛这一声后,他谢茉丈夫的身份便真切地落实敲定了。
卫明诚的声音醇厚低沉,而今如掺杂丝丝缕缕的沙哑,更富有磁性,直挠得人耳郭麻痒,被这样一把嗓音喊出自己名字,谢茉显然很满意。
突地,谢茉伸出手抚上卫明诚喉结,摁了摁,还用两指不轻不重地搓揉了两下。
卫明诚浑身肌肉猝然绷成硬块,而后猛然后退一步。
谢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踟蹰着朝前挪了挪,看着他歉然道:“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你别紧张。”
边说,边抚了抚他绷紧到抖动的手臂肌肉。
胸膛剧烈起伏好一阵儿,卫明诚深吸一口气,捏住谢茉手腕,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警告似的低声道:“茉茉!你醉了,该休息了,不要再玩了。”
谢茉非但没听,反而学他先时做过的那般,伸出大拇指细细摩挲他手腕内侧。
她声音轻柔舒缓,乖巧点头:“哦。”
卫明诚沉默,只低眸牢牢锁住她,眸色晦暗,在黄色暖光中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潭。
谢茉能察觉到,他的忍耐已至边缘,即将崩散。
她偷笑,却收了手,她只想恶作剧一下逗逗他罢了,可不想真把人惹毛了,万一把他心里的那头凶兽放出来,要收拾她,她可连一招都撑不过去不住。
“好了,好了。”谢茉主动走到床边坐下,弯腰把鞋都脱了,整齐排放一旁,“我坐到床上了。”
说着,双腿轻盈地挪上床,并膝曲起,倚靠床头坐着。
“我这么听话,有没有奖励?”谢茉眼巴巴瞧着卫明诚。
卫明诚黑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捏了捏鼻梁,哑声无奈道:“你想要什么?”
谢茉立时侧过身,挺直背:“手臂很酸,你帮我把麻花辫拆了吧。”
卫明诚放下手的动作略顿了下,迟疑了一瞬,抬步走到谢茉跟前,弯腰把她两条麻花辫拢到后背,托起其中一条,抽散系成蝴蝶结的鲜红绳结,把红绳绕在腕子上后,便慢腾腾逆着编织纹路解气发辫。
谢茉自自在在地坐着,感受着藉由发丝传递来的轻微力道,舒适地眯起了眼睛,任由卫明诚细心服务。
卫明诚解完其中一条,轻嘘口气,又拈起余下的一条发辫虚握在手里,刚抽了一道绳结,忽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继而是章明月的声音:“茉茉怎么样了?头疼吗?”
话落,门被从外推开。
章明月在下头收拾行李,到底担心谢茉状况,去厨房冲了杯醒酒的蜂蜜水,端上来推开门一瞧,茉茉背对着卫明诚坐在床上,麻花辫散了一条,而卫明诚一只手腕恰好缠了一根红绳。
略一联想便知,卫明诚正替茉茉解发辫呢。
章明月若无其事般笑着走进来,把蜂蜜水放到桌上,说谢茉:“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又略说两句,章明月便转身带上门走了。
卫明诚把蜂蜜水拿着谢茉跟前,说:“喝口蜂蜜水去去酒气,水是温的,正当喝。”
谢茉乖乖地接过杯子灌了两大口,把杯子朝前一递,鼓着嘴巴冲卫明诚弯眼笑。
卫明诚接回杯子放到桌面,转回身继续给谢茉拆辫子。
谢茉把另一条红绳从手边的床铺上勾到手里,学着卫明诚把红绳多绕几圈圈在手腕上。
卫明诚盯着看了好几眼,不自觉紧了紧腕上的红绳。
谢茉后知后觉记起章明月的话,蓦然讶道:“对哦,我们结婚啦。”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谢茉瞅了瞅喜庆的红色枕巾和红色床单薄被,“天黑了,我们该洞房了。”
卫明诚霍地抬眼,看向坐在红光里的姑娘。
精致小巧的脚踝和脚掌裸·露在外,白生生的,被这片浓郁的红映衬得愈发白嫩醒目。
他面上虽无波澜,但瞳仁的颜色已比墨还浓稠,还黑沉。
“来,过来坐。”谢茉见卫明诚纹丝不动,便主动朝他招手。
卫明诚还不动,垂眼,视线落在大红色薄被上,拢着眉心像在思考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
谢茉骤然下床,走到卫明诚身边,探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床边带:“别害羞,洞房就是应该躺在一张床上。”
她把卫明诚摁坐在床上,命令道:“脱鞋。”
见人踌躇好一阵,终于慢吞吞把鞋脱了,她满意点点头,继续发号施令:“上床。”
“嗯?怎么不听指令?”谢茉叉腰娇呵。
“哼。”看他虽僵硬,态度还不配合,拖拖拉拉的,但总算把腿挪移到了床上,谢茉没好声气地下达最后一道御令:“躺下。”
谢茉在卫明诚僵直躺下后跨上床,在他身旁躺平。
惬意地吁一口气,谢茉侧身,一眨不眨地注视卫明诚。
她的目光落在卫明诚身上,简直比火焰山的温度还要炽烈,他目不斜视,克制又隐忍地缓缓吐息。
“快睡吧。”他沙哑的嗓音已有了明显的艰涩。
喉结滚动。
倏忽。
谢茉目光熠然一闪,往前一靠,半边身子紧紧地挨在卫明诚手臂上,仰脸倩笑,瞅着他,一瞬不瞬。
直到卫明诚低头,垂眸看来时,谢茉突然向前一探,“吧唧”一口,精准地在卫明诚唇上落下一个吻。
她说:“真乖。奖励你的。”
声音轻轻软软,像一卷舒展的云。
卫明诚怔忪片刻,猛地垂眼,对上谢茉潮湿清澈的眼神。
她眸中骤然涤荡起纯然的笑意,眼波粼粼,他的倒影徜徉其中如一叶扁舟,摇摇曳曳。
谢茉忽起逗弄的心思,目光轻垂,抬起手,若离若离地拂过卫明诚胸前布料,扶过他劲挺的脖颈,伸出葱白似的食指摁在卫明诚唇上,舌尖在唇齿间缓缓扫过,低声问:“你上回是不是就在想这个?”
说着,她又仰脸在那薄唇上印下一个吻,鼻腔里不疾不徐哼出个疑问音节:“嗯?”
一脸单纯好奇。
卫明诚的唇很热,不,确切地说是滚烫,又软又烫,和他展现在外的冷冽刚硬截然相反。
不过,他面上的隐忍克制正一寸寸崩裂。
他似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炙烤着谢茉的皮肤和她迟钝的脑仁。
两人视线焦灼。
卫明诚一贯沉静的眸子,此时幽邃如渊,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丝缕光火,好像就能把眼前人整个吞噬殆尽。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茉茉。”卫明诚声音已粗粝如沙,不过他语调却平稳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极致压抑的宁静。
“我在亲你啊。”谢茉如今只有一根筋,丁点嗅不到危险气息,还一脸这还用问的神情,调侃道,“你是不是傻啦。”
说罢,她把脸埋在他肩膀,咯咯笑起来。
卫明诚雕塑似的躺着,没一会儿,又仿佛全然苏醒了过来,蠢蠢欲动的暗火“蹭”地一下,从深渊谷底飞速上蹿,直烧到外面,眼白烫出血丝,英俊的面孔变得无比野力又性感。
另一侧的五指失控似的,重复合拢、张开,时快时慢,时轻时重,终于——
他侧身伸臂,一把握上身旁的纤腰,使力一带,将这个折腾他破功的磨人精牢牢圈在怀里。
低头垂眸。
却见到一张酣然睡颜。
心从高空急坠而下。
卫明诚心头滋味复杂微妙。
静躺许久。
全身绷着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他无奈扯了扯嘴角,抬头摁了摁额角。
卫明诚深深长长地把一直克忍在胸口的燥气吐出。
忽然,怀里人娇声哼哼着蠕动几下,在他臂弯里找到个舒适姿势,满意“嗯”了声,呼吸愈发规律轻浅。
五感在这一刻变得敏锐异常,她湛然有神的眸子、她气息浅浅的呼吸、她身上那幽幽淡淡的香气、她温热的体温……还有她那一双嫣红盈润的唇,贴在他唇上那甜软的触感,全都徘徊在他脑海,久久不去。
卫明诚克制住翻来覆去的冲动。
黑暗中,他一双黑如深夜的瞳孔里似燃烧着两把熊熊暗火,确认谢茉睡熟后,他悄无声息下了床,开门走了出去,来到走廊尽头吹了好半天凉风才又回去躺下,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入睡。
不过他没睡多久,就又被谢茉闹醒。
第040章
窗外的细碎响声朦朦胧胧飘进屋内, 谢茉迷迷糊糊睁开眼,头部跟被针扎了似的,涌上细细密密的疼。
低呼一声, 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一张深邃俊朗的脸。
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若山脊, 利刃似的削薄嘴唇。
这张脸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生生怔了半晌儿。
谢茉以手肘支撑上半身, 低头垂眼,在晨曦昏暗的光线里,他线条硬朗的面庞似覆了层薄纱,朦胧且旖旎。
思维跟不上眼睛, 谢茉一时分不清前面这人究竟是真是假,也没反应过来他因何躺她身边。
她伸手朝前摸去,手指在他脸侧流连, 触感温热, 不及收手, 手腕便被紧紧攥住。
掀起眼皮, 谢茉便撞上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那双眼蒙着薄薄雾气,两个眨眼间恢复清明。
“茉茉。”
这两字如一把钥匙, 打开记忆阀门, 脑中潮水般挤入许许多多画面碎片。
她让卫明诚擦脸、她缠着卫明诚要看人腹肌、她上手摸卫明诚喉结、她使唤卫明诚解发辫、她强令卫明诚上床、她调戏卫明诚亲了两口, 然后……她睡过去了。
谢茉内心捂脸哀嚎, 她这是酒后彻底暴露本性了么?
没脸了, 埋了吧。
昨天她明明只喝了酒盅大小的六杯酒,以着前世酒量再来三轮都没问题, 不过目下也不是思考酒量深浅的问题,而是要如何面对卫明诚, 体面优雅的翻过这篇。
说实话,昨天晚饭之所以又跟同事们喝了几杯,是因为她想通过酒精缓和些许头次和异性同床的紧张和别扭。
岂料,一不小心过量了。
当然这一目的也算达成了,而今谢茉和卫明诚躺在一起丝毫不紧张,只剩下尴尬和愧疚了。
想想昨夜她花样百出的折腾卫明诚,以及卫明诚在此期间,在此之后可能遭的罪,谢茉愧疚之余,又忍不住偷笑。
“头疼吗?”卫明诚坐起来,问。
谢茉低眉敛目,沉默地摇摇头。
卫明诚担忧:“怎么不说话,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茉轻咳一声,说:“没有,昨晚谢谢你照顾。我先起床了,你在休息一会吧。”
见卫明诚恍若无事的样子,看样子想把昨晚的事悄无声息翻过去,这正合了她心思。
这么处理再好不过。
不过,她现在面对他还是有点不自在,应该是仍身处这间“案发”房的缘故,想来去楼下活动两圈便可烟消雾散,一切如常。
哎,人就不能做亏心事。
胡思乱想中,谢茉坐起身,可起猛了,脑中晕涨,身躯失去平衡,歪歪斜斜地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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