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不容易,沈怿不容易,他也不容易。
再见不了春光的余容花更不容易。
徐氏拿帕子擦了眼,她抽噎一声,“我也想对从玉好些,可我总是……我愧疚。”
沈怿只淡淡看着她,她便无所适从,她便觉得自己所有心思全暴露在沈怿眼底。
沈素想起往事,他不禁再叹一口气,“这不全是你的错,也有我的问题,我同样愧对他。”
徐氏走近沈素,“阿素哥,对不起。”
……
沈怿好端端出去,回来便坐着轮椅,齐眉快步走过去,她伸手探沈怿脉象,“腿疼又犯了?”
沈怿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声道:“这两天秋露重,我滑了一跤,你别急,没事的。”
齐眉啊一声,“可摔着哪了?我看看。”
沈怿回忆,徐氏问他沈怀去向,他不知,他行一礼告退,芍药台木地板覆了一层晨露,他站了会儿腿软,转身没留神便结结实实摔了下去,膝盖着地确实摔挺疼。
徐氏也没想到他会摔,吓得嘶了口气,沈怿尴尬之下下意识看过去,结果沈相去了,徐氏又直接一句她没推,沈怿想起来有些好笑。
齐眉撸起沈怿裤腿看他膝盖,沈怿两句话说了当时情形,他咳一声,“母亲还得以为我碰瓷呢。”
齐眉皱眉看沈怿膝盖,这才没一会儿便已经青紫了一大块,沈怿看一眼感叹病这东西真装不得,昨日假摔,今日便真摔了。
“昨天摔的还一片乌紫今天又摔,”齐眉无语,“母亲也是怪,不先扶你起来,倒先急着解释。”
沈怿垂眸笑,“没事,也不怎么疼,至于母亲,可能怕了吧,我动不动就生病,她或许也不知如何是好。”
齐眉不能理解,她顺口和沈怿说话,又让丫鬟去取药酒火石,自己察看沈怿其他地方摔到没,“当娘的该看看,该照顾照顾呗,实在不行嘴上关心几句也就是了,母亲她可真是。”
沈怿伸手,把齐眉脸颊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母亲大概让我吓到了吧,小时候她喂二弟吃螃蟹,我在旁边,母亲好心喂我,结果我吃下去没一会儿便上吐下泻,病了好几天,给母亲吓得再不敢喂我吃食。”
齐眉叹口气,“你知道不,你那是身体太差。”齐眉说着一手捏住沈怿一边脸,“你说这些干嘛?是不是故意叫我心疼?”
沈怿笑应,“是啊。”
齐眉哼一声,她虚虚坐在沈怿腿上,亲上沈怿淡粉的唇瓣,石榴端着药酒和火石进来,齐眉从沈怿身上下来,石榴有眼色地出去并带上了门。
齐眉看沈怿红润多了的唇色满意了些,她又凑过去亲一下,叹息般说:“沈怿啊沈怿,你真会叫我心疼。”
沈怿低头,他轻声道:“那你便多疼我一些吧。”
齐眉蹲在沈怿旁边给他揉腿,听了这话她稀奇抬眼看一眼沈怿,“我哪里不疼你了?”
沈怿没吭声,齐眉一双秋水眸假假嗔了沈怿一眼,她给沈怿腿上淤青倒上药酒,“你别怕啊,我给你打个酒火,一会儿药酒会烧起来,不烫的。”
齐眉看沈怿明显不怕,于是她指尖火石一擦,蓝紫色火舌便舔着沈怿膝盖,齐眉直接上手去揉。
“你体寒,娘说我们西山寺的庄子里有一口温泉,改日我们过去住一段时间玩。”
沈怿看着女子动作不停,嘴里还念念有词,他带一点不平意味说:“分明疼猫,为了猫都给我撵出去。”
齐眉瞪眼,“嘿,我给你说这,你还计较那起来!”她说着拧了一下沈怿腿弯子,沈怿偏过头去,声音落寞,“我连猫都不如。”
齐眉站起身来,她转过去看沈怿,“你干嘛呀?你还伤心了呀?”
沈怿便又把头偏回来,齐眉便又两步转回来,沈怿眼底藏不住的笑,开口却故作悲戚,“和猫睡不和我睡。”
齐眉咬牙,“好啊你,还倒打一耙,分明自己不和我睡。”
沈怿桃花眼含笑,眼波流转间,齐眉便扑了上去,“不装了?我还以为你装上瘾了呢。”
沈怿和沈相说了打算,在沈府并没有住两天,沈怿便同齐眉回了将军府,角门的门匾已经换了沈府二字,齐眉便拉着沈怿特意从角门回去。
沈怿这几天好像挺忙,总和沈林出去,齐眉一时无事,就想去街上逛逛,沈怿听了便说下晌一起,偏刚出府又遇见齐鸿回来,他一听也要跟着去。
齐眉打发了沈林,姐弟二人和沈怿一同上街去,齐眉不放心沈怿的腿,齐鸿主动驾了马车,齐眉便陪沈怿坐马车里。
到街上,齐眉还是看什么都新奇,三人都生得出众至极,齐眉还张扬,她心情愉悦走路带风,蹦蹦跳跳很是引人注目。
齐眉也不在意人看,她大大方方看稀奇,拽着沈怿专往人多的地方去。
春风馆前搭着台子围满了人,多数还是女子,齐眉便拉着沈怿挤过去,她随说:“这是做什么啊?好多人。”
沈怿看了看帷幕,“也许是来了新说书先生吧,春风馆的说书先生向来有名。”
齐眉眼睛一亮,旁边婶子笑道:“公子说得对,今日这说书先生近来有名极了,不仅自己写自己说,关键还……”她满眼带笑和齐眉说话,说到这又笑起来,又看沈怿和齐鸿,“就和二位公子一般好看。”
齐眉笑起来,目不转睛盯着前面,沈怿和齐鸿对视一眼,齐鸿眼里全是打趣,沈怿笑叹一声,回握齐眉的手稍微紧了紧。
前面台上“啪”一声,帷幕散开,只见那一袭抢眼红衫的说书先生,右手一把玉骨折扇,左手醒木拍桌,青丝半挽,双眸生得明亮,眼角似有桃花初绽,不是苏辞又是谁。
齐眉一愣,齐鸿噗嗤一笑,“原来是苏辞哥。”
沈怿心下了然,齐眉一乐,“他莫不是又没银子花了?”
齐眉刚知道苏辞说书时,苏辞便说是没银子花,要挣点钱糊口,但这话明显开玩笑。
三人混在人堆里,听苏辞说了一折子,沈怿也不得不说苏辞说起书来实在像模像样,虽然大姑娘小媳妇多数还是围观看脸,但也都被曲折故事吸引。
苏辞一双春风含笑眼看台下看客,“今日且说到这,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欲知后事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
帷幕一收,馆子里的人捧着木制托盘一圈走过,收获颇多,齐眉也大方地丢了两角银子。
有男子声音高喊:“我家小姐评苏先生说得甚好,赏银百两!”
人群热闹起来,纷纷看过去,却并不见什么小姐,只一粗狂小厮,托着红布衬着的白花花银子走上前去。
苏辞退到幕后,赏银也收过了,看客们意犹未尽散了开来,齐眉和沈怿他们也转身离去,那一身红衫的苏辞却到了他们跟前来。
齐鸿笑,“苏辞哥重操旧业啊,下午去给我娘说一折子呗,她肯定高兴。”
苏辞一笑,眼睛却看着齐眉,“好啊。”
沈怿往前挡了挡苏辞视线,“有些时日不见,世子近来可好。”
苏辞右手折扇轻敲左手掌心,“劳沈公子惦念,苏某甚好。”他说着看齐眉,“不知画画可好?最近可有看什么话本子?”
齐眉唇角一扯,“好啊,我和从玉都好得很。”
齐鸿察觉不对,他伸手勾住苏辞,“你说书是真挣钱啊,刚还有姑娘赏银百两呢,你一会儿不得请我喝酒?”
苏辞拍开齐鸿胳膊,“必须请,春风馆近日从鄞州进了些好酒,画画也一起吧。”他绝口不提沈怿。
齐眉一拉沈怿,“我最近戒酒了,你和小鸟儿去吧。”
苏辞哦一声,他轻笑,“你这酒还能戒,白米饭狗都不吃了。”
齐眉无语,“滚蛋。”
苏辞笑眼看沈怿,沈怿回以一笑,“世子和思贤喝酒去吧,画画说带我去吃烤羊。”
苏辞看着沈怿,“你怯了?”
沈怿含笑摇头,“画画说只带我去,我听画画的。”
齐眉笑吟吟看沈怿,“西北过来的羊可地道了,让老板做个汤,你多喝点。”
沈怿颔首而笑,“好啊。”
他们这相视而笑,缠缠绵绵,苏辞甩袖子就要走,转身一下撞倒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戴着面纱身形娇小,一下摔在地上,许是摔得狠了,惊叫一声,已然抽噎着哭了起来。
齐眉看苏辞笑话,苏辞背对着没看见,她可眼见着小姑娘故意撞上去的。
第40章
小姑娘摔在地上两手撑着身子,仰着巴掌大的脸,水灵灵的眼含着泪看苏辞,轻薄的面纱随着呼吸起伏,看起来茫然又委屈,好像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辞居高临下看去,他无法,抿着唇面无表情,一手收了折扇微微倾身递出去,语气谦卑,“实在冒犯了,苏某先拉姑娘起来。”
谢薇哭声微顿,她眨巴了下眼,两颗晶莹泪珠浸湿面纱。
苏辞又道了声歉,再弯了些腰。
谢薇伸出一只手去够折扇借力,她白嫩的手擦破了皮渗出血迹,指尖堪堪够到玉骨折扇前却没再往前,女孩湿漉漉的眼看向自己脏污的手,小声说:“手脏。”
苏辞越发歉意,他心底叹口气,语气温和安抚,“没事的,是我不好,姑娘快起来,我带你去包扎。”
小姑娘这才握住折扇颤巍巍站起身,苏辞正要松口气,谢薇身形不稳往他这边摔下去,苏辞下意识反应把人扶住,又顾忌男女之防,手忙脚乱改用胳膊支着人。
谢薇倒是顺手攀附住苏辞胳膊,她不好意思地垂眸,声音犹带泣音,“对不起……我脚好疼。”
苏辞带着求救意味的目光看向齐眉,齐眉牵着沈怿笑,“京都繁华,处处都是医馆,快就近带人姑娘去看吧。”
苏辞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谢薇抽噎声入耳,齐眉趁苏辞没注意给小姑娘眨了下眼,拉着沈怿在苏辞愕然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大街人来人往,一错眼功夫齐眉和沈怿就融入人流,齐鸿抬头张望了下,苏辞心下苦笑一声回过神来,“这位姑娘或许扭了脚,劳烦阿鸿那边替我雇顶轿子了。”
街边就停着不少两人小轿,齐鸿打量一眼倚着苏辞的柔弱姑娘,啊一声还没应好,那姑娘却柔柔开口了,“不用麻烦,公子扶着我就好,几步路就到医馆了。”
齐鸿垂了下眼睛,齐眉和沈怿却没去什么羊肉馆子,她兴致上来拉着沈怿到处乱逛,这一时又领着人进了间书肆。
齐眉四处看了看,会试刚过不久,书肆里很是清闲,尤其布置也清雅,称得上闹中取静,齐眉笑,“从玉,你先在这歇一歇,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沈怿挑了下眉也没多问,他从书架上抽了本游记对齐眉笑,“好。”
齐眉唇角一弯,抬手接过沈怿手上的书打开,趁着书架和书本遮掩,她飞快亲了沈怿脸颊一下,而后若无其事把书还给沈怿,“走啦,等我啊。”
书肆里几个小童整理,沈怿眼睫微垂嗯了一声,再抬眼时,透过窗棂打在地上的阳光在女子裙摆间晃动,齐眉脚步轻快跨出门,整个人沐浴在秋阳下时又回过头对他一笑。
红色衣裙的女孩暴露在阳光下,笑容灿烂得像是天地都亮了起来。
齐眉看见沈怿手握书卷红着耳尖对她笑,她心情更好一些,脚下生风往刚来的方向走去。
齐眉刚出去,书肆掌柜就沏了茶过来。
沈怿在书架前随意翻看手中书本,掌柜恭敬行了个礼,他目光灼灼,看得出来的激动,“东家腿可是大好了?曹某可是好久都没见您了,您去后面雅间吧,之前……”
沈怿浅笑拦下他将出口的话,“劳你惦记了,一切如常,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曹掌柜看了一眼门外,沈怿微一思索,“你差人买点糖炒栗子吧,我夫人回来时送上来。”
齐眉再回来时,沈怿安静坐着看书,被格子窗筛碎的阳光安静落在他身上,他微蹙着眉看得入神,并未察觉齐眉进来。
齐眉默不作声走近挡住阳光,沈怿微微诧异抬起眼,见是齐眉露出个笑,齐眉看他手上书本,“哟,《北地游记》苏执扇?他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正经书名啊。”
沈怿随手合上还有薄薄几页看完的书,他不吝啬夸奖,“写得实在很好,让我觉得漠北的星星都比京都亮。”
只苏辞书里的星月皆是代指,沈怿恰好也认。
齐眉笑起来,“本来就是啊,我给你说在夜晚的大漠,星星看起来总是格外高格外亮,和京里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就是有些冷,不然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沈怿笑,“我也没那么怕冷,真冷就穿厚些好了,再说,画画带我去看的话冷一点也可以接受。”
齐眉乐了,她刚俯身,书肆掌柜端了糖炒栗子和并几样点心过来,客客气气一番话后离去。
齐眉伸手剥了个栗子喂给沈怿,她怀疑说:“书肆还有这种待遇?这栗子挺香啊,像刚出锅的。”
书肆此刻没人,掌柜也不见踪迹,齐眉说着顺势坐在沈怿座椅扶手上,又自然而然把他滑在胸前的一缕头发顺到背后。
沈怿弯眼,“画画会挑地方呀。”他笑眼看齐眉,直言不讳说:“这书肆是殿下拿我名义设的。”
齐眉瞪眼,“我看街上叫这名字的书肆很多啊,都是?”
沈怿颔首,他也剥了颗栗子递在齐眉手中,齐眉不接,她笑,“礼尚往来,你得喂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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