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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怿眨眼，“我觉得娘说得很对。”
齐眉伸出纤白食指戳了沈怿额头一下，“呆子，我也知道娘说得没错啊，可你要从小听到大，一句话翻来覆去听个百八十遍，我看你跑不跑。”
沈怿笑，“你说过，娘是好意。”
齐眉啧一声，“真是服了你了，那我给你送进去，你再听娘接着唠叨就是。”她说着作势推沈怿进去，沈怿却转了方向。
齐眉和他闹了一会儿，故意笑他，“怎么不进去接着听呀？”
沈怿笑起来，“我想娘应该说得口干了，我去看看厨下有什么合适的甜羹，给娘端一盏过来。”
齐眉毫不客气戳破，“借口。”
沈怿一笑，齐眉拉他，“我也厨下看看去，想亲手给娘做顿饭吃。”
毕竟这一别，短时间内，估计难以相见。
到秦氏临行前一天，和齐眉睡了一夜，亦细细嘱咐了许多话，时而有一些重三遍四的唠叨，这回齐眉却都认认真真记在了心里。
期间，齐鸿还找苏辞说了一阵，到晚上，齐鸿也找了沈怿去，同样和沈怿说了大半晚的话。
次日，齐鸿骑着马，秦氏坐在马车里，仆人家丁浩浩荡荡一行，出了城，送行的其他人都相继回去。
齐眉他们直送到旧柳桥前，马车行至桥前，秦氏挥着帕子，“画画，怿儿，别送了，你们回去吧，要好好过日子！”
齐鸿骑着马立在光秃秃的柳树下，他脊背挺直，看向他们一言未发。
齐眉驾着马忽而上前，她从马上一跃而下，隔着马车拥住秦氏，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娘——”
秦氏温柔抚摸她头发，“回去吧，画画乖，和怿儿好好的。”
齐眉抱了秦氏好一会儿才松手，她嗯一声抬袖子快速抹去眼泪，然后看向齐鸿，“你下来，和我抱一下。”
齐鸿此时也不和她做对了，有些别扭下马，和齐眉抱了一下，齐眉又敲了一下他头，“照顾好爹娘，也照顾好你自己。”
齐鸿张口想怼一句：用你说。话到嘴边却说：“我知道。”
齐眉松开齐鸿，“我回去了。”
齐鸿嗯一声，“回去吧。”
秦氏挥起帕子，“河堤风凉，快回吧。”
齐眉翻身上马，头也不回行至沈怿身边。
耳边忽而传来齐鸿声音，却不是和齐眉说话，齐鸿喊道：“姐夫，齐画画交给你了！”
沈怿颔首，“思贤照顾好娘和自己，一路顺风。”
齐鸿亦是颔首，他马鞭轻扬调转马头，马蹄踏上旧柳桥，马车轮子紧跟着驶上桥面，桥边秋柳的枝条也跟着甩动。
齐鸿没再回头，秦氏背对窗口抹泪。
齐眉转过头时，便见马车渐远，齐鸿端坐于马背之上，是风中一杆劲竹，风姿毓秀，百摧不折。
风卷起干枯的柳叶，透过铁丝般的柳条枝干，齐眉眼见着齐鸿的背影越来越远，少年日渐宽阔的肩膀，即将担起那漠北风沙。
直到河岸对面再看不见一点家人踪影，唯有风吹起残叶，沈怿才轻声问齐眉，“饮春楼喝酒去吗？”
沈怿分明是在给她宽心，齐眉重重应了一声，“去！”
沈怿下马，“我想和你乘一匹马。”
齐眉直接说：“上来。”
沈怿便坐在了齐眉身后，他并不去握缰绳，而是直接把齐眉抱在了怀里，声音温柔道：“去饮春楼，我陪你喝酒。”
齐眉一扬马鞭，红沅儿撒欢跑起来，浮云自发跟在后面。
饮春楼伙计帮着把马牵去后院，齐眉和沈怿直接上了二楼，跑堂的动作十分快速送上酒菜。
齐眉把窗户再撑开一点，她看一眼沈怿又合上窗，“可是你说的陪我喝酒，可别怯了。”
沈怿笑，“还是有点怯的，毕竟画画眼都不眨就喝八百杯。”
齐眉哪怕酒后之言也能记得，她听出沈怿拿她狂话打趣她，但她实在心情不佳。
齐眉嗯一声，“那行，你喝八杯就行。”
沈怿那酒量沾点酒就醉，哪里能喝八杯，齐眉也不过随口一说，沈怿却有心顺着齐眉，不知不觉确实喝多了酒。
齐眉也故意灌了人一些，沈怿没一会儿就醉醺醺起来，他眼里泛起水色，雾蒙蒙的，面上红润润比涂了胭脂的女子还要艳丽。
夫君秀色可餐，齐眉心情稍微好点，便又喂了沈怿两盏薄酒，沈怿让灌得头脑发晕，只安静坐着，也不动筷子，酒递到手边就喝。
齐眉也没想给他灌吐，估计他不能喝了，便自己一个人喝起来。她没有想喝醉，边吃边喝，慢吞吞的，沈怿并不出声，默默坐在旁边看着齐眉动作。
齐眉便顺手喂沈怿一些吃食，喂什么吃什么，特别乖巧，其实并不像醉了，就只是安静得过分。
但，哪怕吃得慢，动作也没停过，拖了大半个时辰，齐眉已经撑圆了肚子，她起身，“回去吧，正好有时间，去检查下猫的指甲都剪了没。”
沈怿茫然点头，齐眉拉他起来，沈怿身形一晃，他迷茫四望，“房子好像在转。”
这句话给齐眉逗笑了，齐眉粗略算了下，沈怿差不多喝了十三四杯酒，酒盏秀气，起先几杯烈酒除外，便都是一些果酒而已。
不过果酒也够沈怿醉一阵了，何况几杯烈酒下肚，齐眉逗他，“房子没有转，是你在跳舞。”
沈怿疑惑抬眼，“我没有转啊。”
齐眉忍笑，“房子转啊，桌子是不是也在转？”
沈怿点头，“嗯。”他又晃了一下。
齐眉怕他摔了，于是拥住他，“抱你下去算了，一会儿楼里借个马车，免得你这娇贵公子吹点风又起烧。”
沈怿没说话，齐眉也还没动作。齐眉其实有意拖拉，她一想到偌大国公府就只有她和沈怿了，她就宁愿外面多逗留一会儿。
结果正这时，沈林赶来了，齐眉想起来，沈林本来整日不离沈怿左右的，是她不太待见沈林。
沈林来的倒也挺巧，刚好驾了马车而来，齐眉不在乎别人眼光，沈怿反正也是醉了，齐眉依旧抱了沈怿从楼上下去。
饮春楼是整个京都乃至慕楚都很有名的酒楼，出入者达官贵人不少，常常座无虚席。
齐眉这一举动，明日必定传遍京都，齐眉想着有些好笑，不过，沈怿应该也不会生她气就是。
说来虽然爹娘和弟弟都回去了，但好在她也有自己的收获。
第48章
回到府中，不过下晌，沈怿每回醉酒就爱发痴，齐眉干脆给人拉到汀兰院了，还是那话，反正沈怿醉了。
天上有一点阳光，还挺暖和。
齐眉怕沈怿冷了还是给他披了个大氅，她让沈怿坐在院中，周遭围满了猫儿，齐眉一个个检查猫儿爪子是否剪了干净。
齐眉总觉得猫这东西是有点欺软怕硬在身上的，像她这些猫就好像知道她是主子一样，大多对她总是格外谄媚，一个个在她旁边蹭来蹭去。
齐眉看沈怿坐得整齐，干脆往他腿上放了一点鱼干制成的猫食，果然，立马就有猫蹦到了沈怿腿上。
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胖猫，它吃了食物竟然直接摊在了沈怿怀里。
沈怿看着猫眉毛动了动，没伸手驱赶也没有摸一把，就只看着。齐眉一乐，又拿一点猫食放在沈怿脚面。
果然，齐眉一抽回手，立马就有猫吃了食物，没吃到食物的，甚至直接踩在了沈怿脚面。
齐眉如此几回，沈怿便被猫团团围住，齐眉看了看沈怿微微蹙着的眉毛好笑，她伸手拉过沈怿的手摸了摸猫，“真是不会享受，猫儿手感多好的。”
齐眉蹭了下沈怿蹙着的眉心，便开始一个个检查猫爪，她抱起一只猫，每个肉垫捏一捏，查看猫指甲是否剪了干净。
其实这事完全可以让丫环们来做，但齐眉此时也不过是找点事忙罢了，她一个个猫检查过去，沈怿一直乖乖充当猫儿玩物。
因为怎么沈怿都不反抗，这些猫儿越发大胆，把沈怿当床就不说了，更有甚者直接在沈怿身上跳来跳去，沈怿没有动作，齐眉便也没有驱赶。
猫实在太多，天色渐晚，齐眉没了耐心检查下去，沈怿却姿势都没变，齐眉给他身上猫儿全部赶走，她对沈怿伸出手，“走，洗漱睡去。”
沈怿拉住齐眉手指，晃晃悠悠站起来，齐眉看他这样子，“怎么，猫儿也在转？”
沈怿眉头蹙着，声音慢吞吞的，显出不太乐意的样子，“嗯，上下左右到处都是猫，围着我飘来飘去。”
还蹦蹦跳跳，分量十足。
齐眉嗤一声笑了，“还真是醉得不轻。”她拉着沈怿的手往出走，沈怿便跟着她走，和个懵懂小孩一样，顺从极了。
出了汀兰院，沈怿不动了，他视线盯着灰色大氅，有些苦恼的样子说：“好多毛。”
齐眉忍笑，“猫嘛，哪有不掉毛的。”
“掉这么多毛，它们怎么不秃呢？”沈怿疑惑，他喝了酒，情绪表达较之平日上脸，语气疑惑，脸上便也全是不解。
齐眉挑眉，“你这是酒醒了？说起来我倒是曾见过没毛的猫，但我喜欢猫，就是喜欢他们毛茸茸的，好看，手感也好，没毛的我便不那么能欣赏。”
沈怿点头，“嗯。”
齐眉也不知道他嗯哪门，但她只随口一说，并不计较沈怿如何接话，她招手叫来芍药她们，“去煮点蜂蜜水，一并上些零嘴儿给姑爷，再吩咐云乐和丁香帮我沐浴。”
芍药几人下去准备去了，齐眉挠一挠沈怿手心拉着他回了院子，她刚坐在妆台前，沈怿便解了大氅站在她身后，“我帮你梳头发。”
齐眉唇角一翘，她支着胳膊捧着脸看菱花镜里的沈怿，上好的铜镜清晰度极高，清楚照出沈怿骨节分明的手，一一取下齐眉头上发饰。
白皙的指节在蓬松黑发中穿梭，齐眉看着镜子里沈怿的动作，眉眼染上笑意，“你清醒了？可别把我头发当钗子一起拔了去，那我可就要你好看了。”
沈怿动作轻柔，声音含笑，“嗯，你好看。”
齐眉捂住眼，她哭笑不得，“你到底醉没有啊？”
沈怿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话音却犹疑起来，“大概……醉了？”
沈怿这反应，齐眉一时啼笑皆非，正这时云乐在门口道：“姑娘，水好了，可以沐浴了。”
齐眉应一声，她起身回头，乌发拂过沈怿胳膊，转而花瓣般的唇亲一下沈怿脸颊，“我沐浴去了，你记得蜂蜜水喝了。”
齐眉散着发出去，云乐笑嘻嘻看她，齐眉捏一把她白嫩脸颊，“你个小丫头最近过得不错啊，脸蛋都肉嘟嘟的了。”
云乐娇憨地笑，“是姑娘这里伙食好。”
齐眉轻笑一声，大步往前走，“怕是有些人最近开小灶了吧。”
云乐哎呀一声，小跑跟上齐眉，“姑娘莫要冤枉人啦，云乐才没有偷吃。”
这边沈怿喝了蜂蜜水便去寻齐眉，齐眉虽然是在沐浴，可沈怿要进去自然没人阻拦。
沈怿绕过屏风，鸢尾正给齐眉擦拭湿发，露出她雪白肩颈，她手随意搭在浴桶边，水珠晶莹剔透挂在胳膊上，迎着朝露初绽的白芙蕖般娇嫩。
云乐和鸢尾一边一个，低着头小心给她修剪指甲，齐眉声音懒懒嘱咐着：“再剪短些，都剪干净了。”
暖热淡香萦绕在沈怿鼻间，他转过屏风便未再动，齐眉却偏头对上沈怿视线，她对沈怿笑，“你怎么过来了？一起洗吗？”
沈怿愣住，他面上神色竟有些呆，拒绝的话都口吃起来，“不……不了。”
其实齐眉从沈怿跨进门就听出他脚步声，而此时好些个丫环在，沈怿的性子怎么都不可能答应她的提议，齐眉分明是故意逗弄。
沈怿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他退了半步，齐眉还看着他笑，“你还站那做什么？过来呗。”
沈怿看向丫环捧着的齐眉手指，白嫩指尖缀着艳丽的蔻丹，沈怿知道其上还有精妙的花样，他转移话题，“指甲好好的很漂亮，剪了做什么？”
齐眉视线在沈怿身上绕了绕，她人在水里，眼眸似乎都带上了水汽，湿湿看过来，沈怿一时觉得屋里有些闷热起来。
齐眉从丫环手中抽出手，她对沈怿勾勾手，“你该知道的，还是你过来给我剪吧。”
沈怿迟疑，齐眉含烟惹雾的眸子看他，“剪个指甲都不行？”
沈怿无法，只得走了过去，他吩咐丫环，“你们玩去吧，我伺候你们姑娘。”
云乐站起身，她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姑娘，那我们听姑爷的玩去了啊。”
齐眉横她一样，“云乐，你皮痒了敢消遣本姑娘了是吧。”她摆摆手赶人，“你们都下去吧。”
云乐吐吐舌头，一拉鸢尾就跑了出去，丁香走后面还抖机灵的给门全都带上。
天色微暗，室内点了灯，水面上飘着红山茶花瓣，齐眉闲闲拨弄水花，花瓣顺势飘来荡去，时而露出一点春光。
齐眉伸出湿淋淋的手拉沈怿，她仰头看沈怿又红起来的脸，灯火落进她眼眸，“这下应该是酒醒了，那快给我指甲剪了吧。”
沈怿顺势托起染了花香的手，他俯身亲吻指尖，“不用剪了，就这样好看。”
齐眉摸摸沈怿微凉的唇瓣，“你就惯会说些漂亮话哄我，我还不是怕再给你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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