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母亲……。”
姜宁晚猛地顿住脚步,抬起头,正对上裴铎如鹰隼般的视线,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下意识攥紧手。
裴铎却是随意扫了她一眼,道:“她这个人看上去生得乖巧,实际内里,却是个烈性子,毛躁得很,儿子实是怕她照顾不周。”
向氏摆了摆手:“无妨,让李妈多教教便是。”
向氏看了眼李妈,李妈立刻上前,牵过姜宁晚的手。
姜宁晚被握住了手,粗糙的掌心覆住她的手,温暖从指尖传来,姜宁晚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下意识轻回握住李妈的手,力度不大,正好。
云妈恨不得背过身去,当做什么都不知晓。
旺顺明显感觉得到气氛压抑,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来气,他家主子爷明显不悦了。旺顺死死低着头,暗忖这局面该如何收场,他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地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二爷霉头。
“去,给大太太安排些丫鬟仆妇。”
陡然响起道冷声,划破空气,旺顺如被击中般,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转头就走。
裴铎直视向氏:“母亲,方才舅舅来了,问我,您何时回府一趟,他要见您。”
声音沉稳、不容质疑。
李妈皱着眉,瞥了眼裴铎带笑的面容,心下叹口气。摇了摇头,今儿这人应是带不走了。
裴铎抬起手,做出个“请”的姿势:“母亲,请。”
李妈几步上前,去扶向氏。
姜宁晚陡然间被松开了手,她手指微蜷,掌心冰凉一片。
良久,
云妈早被二爷冷言斥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只剩裴铎同姜宁晚二人。
裴铎随手扔了匣子于几案上,啜了口冷茶后,扭过头来,见姜宁晚还怔怔地看着自个儿的手,
他敲了敲小几:“别愣在那儿,给爷过来。”
没反应。
裴铎挑了眉:“爷给你带东西过来了,你不想要了?”
裴铎候着她这会儿定然抬头,却见她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他起了身,径直走至她面前,掐了她脸,抬起,紧盯视她:“爷在同你说话。”
这会儿,倒算是有些用了。
姜宁晚抬起眸子,目光里尽是防备、躲避。
裴铎扭过头,指了指几案上的匣子:“去,打开看看。”
姜宁晚抿了抿唇,瞥他一眼,裴铎瞧她满脸质疑的模样,嗤了声:“你不是吵着要爷在那纸上落章吗?”
姜宁晚半信半疑,走了过去,不抱希望地打开匣子,
下一瞬,她凑近了,一把抓起里头落了章的纸。
“怎么样?如今可满意了?”
裴铎瞥了眼她把张破纸当珍宝摁在怀里的模样,半眯了眸。
见人又不搭理他了,他几步上前,从后抱住了她,贴近她温软面颊:“现在,不跟爷犟了吧?”
“说话!”
裴铎咬了口她耳尖。
姜宁晚吃疼得闪躲了下,结果被抱得更紧了。
裴铎亲昵地蹭她面颊:“现在,你可得给爷老实点,别整日琢磨着要作出些幺蛾子来。”
腰间动作看似亲昵,但力道却不小,姜宁晚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姜宁晚侧过脸:“不是我请大太太来的。”
裴铎抬起她的脸,凑近她,反复逡巡她面上的每一寸表情,确定她当真未曾说谎后,方才好心地松了手。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敲打她。
裴铎用力咬了口她唇,待尝到丝腥甜,在姜宁晚吃痛的目光中,他冷着声道:“别想着打大太太那边的主意。”
“她是爷生母不假,但爷可不见得事事皆听她的。”
裴铎摩挲着她唇,沉着眸:“只要你乖,生了孩子后,爷便放你离开。”言罢,他大掌探入她衣襟,摸索、揉捏。
姜宁晚扭过头,伸出手用力抵住他:“晚上,晚上。”
她耳尖泛了红,裴铎瞧着新鲜,瞥了眼外头正盛的日光,难得大发慈悲,好心地放开她,手指轻捻了捻。
他将人抱坐在怀中,亲了口,道:“好,依你,夜里来。”
待二爷出来后,旺顺本以为自个儿今日一日都瞧不见二爷的好脸色,却未曾想二爷未发怒,反倒……神清气爽,他心中暗自诧异。
旺顺默不作声地紧跟在二爷身后,想起二爷让他一大早去落章的事,着实纳闷得紧。要知道,瞧着二爷如今对那采芙可谓是爱不释手,那模样,哪像是要将人放走的架势,分明是恨不得成日将人摆在面前,时时看着才好。上次采芙逃跑,那般踩二爷脸面之事,二爷也不过轻拿轻放,压根未曾伤及她分毫。
行至回廊,旺顺忍不住扭头,望了眼后头,半晌后,方才收回视线。他忐忑地抬头,道:“二爷,老太太让人带话来,让采芙姑娘绣些小主子用的物件。”
“嗯?”
旺顺忙道:“老太太说,让采芙亲手绣些小衣裳,诸如虎头帽、虎头鞋、麒麟襁褓、肚兜之类物什。”
“老太太还遣人送来了童子像、麒麟像。童子粉雕玉琢,持莲花,寓意纯洁,持如意,寓意万事顺遂。那麒麟像,则寓意着口中吐贵子,常言道“麒麟送子”。”
裴铎头一回听,其中讲究倒是不少。听罢,微挑眉,笑了笑道:“祖母当真心急。”
旺顺见主子爷面上笑意浓浓,顿时舒了口气,方才一直提着的心这会子才真正松快下来。
旺顺又道:“二爷,老太太还吩咐下来,让采芙静心抄录《观音经》、《地藏经》。”
裴铎瞥了旺顺一眼,琢磨了瞬:“这又是有何寓意?”
旺顺笑着道:“二爷,老太太说妇人求子时,抄经能增添福报、消除业障。”
裴铎“嗯”了声,道:“给她送过去,不必急于一时,一件件来。”
这是怕给人累着了。旺顺揣测得门清。
见主子爷实在不像要放人走的模样,旺顺小心探了句:“二爷,采芙跟着您,有这般福分疼爱,她哪能离了您呢?”
话落,旺顺乖觉地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裴铎扫了他一眼,抬手掸了掸衣袖。她这么个弱女子,离了他,能去何处呢?待来日诞下他子嗣,他再为她兄长备下良田高宅、娇妻美妾、给予丰厚赏赐,如此,她焉能再离得开他?
他有的是时间候着,他倒想瞧瞧,待那时,她还能那般同他犟?
第44章 害羞了?
自给了姜宁晚承诺后, 裴铎发现她变了,变得乖巧可人了些,往昔那犟脾性, 如今敛了几分去,见着他也愿意露出笑脸了,
在榻上,云鬓微散, 墨发随意铺陈,颇有几分慵懒之美。
裴铎伸出大掌, 抚了抚她濡湿的额发, 凑近她:“真乖。”
他握了她羸弱腰身, 翻了身。
动作难免激狂几分, 汹涌如狂风暴雨, 姜宁晚攥住褥子, 待这场疾风骤雨停歇后, 身上陡然一轻, 她方才舒了口气,脱身出来。
喘出几口粗气, 裴铎微仰了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旁边的人, 从她如墨的发、光洁的额、白里透红、动人的面颊, 到红润的唇。
姜宁晚轻披了件外裳便要下榻,瞧这模样,还颇有几分急切。
这举动让裴铎挑了眉,未待人下榻, 他长臂一伸,便将人用力揽进了怀:“急着做什么?”
“没瞧见爷还在这?”
姜宁晚默不作声地瞥他一眼, 然后自顾自地推开他手臂,挣扎着起身下榻,动作并不十分用力,但坚定,
裴铎倒未再为难她,松开了手,只漫不经心地瞧着她,目光似有若无地追随着她身影。
她急匆匆地走至黄花梨几旁,握了笔杆,微垂首,面色宁静,几缕发丝悄然垂落在面颊边,温婉清丽。
裴铎看了她半晌,想起来了,老太太让她抄经。
裴铎半眯了眸,敞着怀,随意地下了榻,行至她身侧,
姜宁晚头都未抬,只专心地落笔抄经文,眼神紧紧落在纸上。
裴铎半俯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侧头瞧了眼她。
抄经倒是比看他还认真。
他伸出大掌握住了她手,手掌宽厚、有力。
姜宁晚被按住了手,不得不停下来,抬头不解地看他。裴铎低头,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轻笑了声,手指勾了勾她鼻尖:“这大夜里的,你搁这抄经文。”
姜宁晚扭过头,轻轻抽出手:“老太太吩咐的。”
裴铎半挑眉:“你倒是听老太太的话,怎么不见你听爷的话?”
姜宁晚手上动作不停,纤细的手紧握笔杆。裴铎扫了眼她眼角一抹绯红,在她正沉浸抄经间,微用力,夺走了她手中笔。
姜宁晚手中一空,裴铎将人扯进怀里紧贴着他,硬实滚烫的胸膛毫无阻碍的触感让姜宁晚微颤了下,下意识挣扎,却被裴铎揽得更紧:“老太太让你何时过去交差?”
姜宁晚掰开他的手,想要拿笔,半天,没掰开。她抬起头:“明日一早。”
裴铎摩挲着她细腕,带了几分力,让她不乱动。他心里琢磨了会儿,这事不用这般着急,祖母怕是起了敲打她的心思。
裴铎攥着怀中人的脸,向上抬了抬,目光颇有几分专注,瞧了好半晌,又视线下移,落在她不及一握腰上。
“啧”了声。这么个小身板,若是日日熬夜抄着这东西,怕没几日,就给人弄倒了。
裴铎低头,亲了亲她:“别抄了。”
姜宁晚用手抵住他敞露的胸膛,目光带了几分烦躁,耳畔浓重的呼吸让她浑身不适,她使劲地偏过头:“二爷,老太太明儿一早就要我送过去。”
裴铎从她脖颈间,半抬起头:“不必送。”
怀里人一丁点不配合,裴铎按了她小手向下,在她耳畔轻笑了声:“抄经求哪有这个快?”
手心滚烫、炽热,姜宁晚条件反射,猛地攥了手,
裴铎闷哼了声,额间青筋直跳,他将她直接压了下来:“爷不让你送过去,就不送。”
他滚热的吻落在她额、面、唇上。
一旁笔墨纸砚尽数滚落在地,墨泼了满地,张牙舞爪,留下一片乌黑印记,宣纸皱巴巴地揉成一团,凌乱不堪。
霞光渐染,
裴老太太早早起身,在丫鬟伺候下,至净室洗漱,照往常一般,手中佛珠轻转,对着庄严鎏金佛像,双手合十。
佛堂内,红石砖砌地,堂顶高悬盏莲花灯、琉璃灯,壁上佛经画,中央摆着供桌,侧几盆幽兰。
老太太祷告完,银珠上前扶老太太。
裴老太太啜了口白毫银针,缓缓抬了头问:“采芙那丫头可将经文送过来了?”
银珠接过空茶盏的手微顿,老太太不轻不重地瞥了她眼:“没送过来?”
裴老太太取了佛珠,放在一侧,银珠忙上前:“老太太,您别误会,不是采芙那丫头不听您的话,是二爷方才遣人带话过来,说是过段时日再送过来。”
银珠边道,边小心觑老太太的神色。
裴老太太沉默了会儿,拨佛珠的动作快了几分,银珠怕她再恼,又道:“老太太,二爷那边的意思是,采芙身子弱,经不住日日夜里熬着抄经文。”
“依你这么说,铎哥儿是心疼上了。”老太太微眯了眸。
银珠干笑了几声,不知如何作答。
恰逢此刻,陈妈轻挑了毡帘进来。
她面带笑道:“老太太,二爷陪您用早膳来了。”
银珠赶忙上前,欲扶老太太起身,却被轻推开,银珠愣了瞬,旋即抬起头,恰与陈妈四目相对,二人一时面面相觑。
裴铎甫一入内,便扫了眼立在原地的银珠、陈妈二人。
他面色如常,行至老太太跟前,拱手道:“祖母安。”
老太太却未应。
裴铎微挑眉,他自是清楚其中缘由。
“祖母安。”
裴老太太纵然心中对孙儿有气,但也不舍得当着奴仆的面落他脸面,她轻“嗯”了声算作应答。
“祖母,您老人家请坐,快些坐下。”裴铎温言道,随即使了个眼色,让银珠跟陈妈退至一边,自个儿亲自上前,扶祖母坐下。
裴铎夹了块莲蓉糕,放在老太太面前的青花白描缠枝碟上,道:“孙儿一大早便让人备下的,祖母喜甘甜,这道糕点正好合您口味,您尝尝。”
裴老太太到底是经不住孙儿的殷勤。
她抬起头:“行了,莫要这般献殷勤了,老身还不知你现在心里那点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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