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惜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将人紧搂在怀中:“瞧你这般胡思乱想的模样,难不成是怕爷有了妻后,便不顾你了?”
裴铎又亲了亲她失了几分血色的唇,她清亮亮的眸子里此刻皆是他。
裴铎手臂又紧了几分。当真是个小姑娘,时日长了,便依赖上了他,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时时刻刻勾着他,如今人那般虚弱、偏又那般惹人怜,勾得他心尖都在颤。
“你且放心,爷以后的妻,这府里头的当家主母定是个宽容大度的。爷疼你,她也须得照爷的意思,好生关照你。”
姜宁晚垂下的手陡然攥紧,心凉了半截。
自今日云妈过来同她说,她若有孕,二爷定会抬她为贵妾时,她便心中生疑,去匣子里取了落了章的纸来,上下仔细翻看数回,愈看愈乱,心里愈没有底。
这张纸太薄了,轻轻一扯便成了碎渣子。
这个东西真能束缚住他吗?
姜宁晚知晓答案,只是她到底心存侥幸,直到此刻。
裴铎见怀中人脸色愈发苍白,遂扫了眼一旁立着的云妈,沉声道:“还不下去煎药。”
云妈连连点头,疾步退了出去。
“二爷,您是不是瞧着采芙今日身子不适,便编话来哄采芙。”
姜宁晚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裴铎面上,不肯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裴铎做出了让她心坠至谷底的回应,他将她打横抱起,轻放在罗汉床上,俯身亲了她:“爷哄你做甚,待你生了子后,爷即刻抬了你做贵妾。”
姜宁晚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落在他眼中究竟如何,她只知她心口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怔怔地望着裴铎,微张了张唇,却喉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铎坐在她身侧,捋了捋她脸畔发丝:“好生歇着,爷夜里再来看你。”
姜宁晚兀自沉默着,裴铎起了身,行了几步,又扭过头来,上前搂住她,亲了亲,嗓音低沉道:“莫胡思乱想。”
“便是你不生子,爷也寻个时机,抬了你做贵妾。”
姜宁晚扯了抹笑出来,裴铎摸了摸她脸,扭头嘱咐了周遭几个丫鬟几句,而后方才掀了毡帘离开。
“出去吧,我要一个人歇会儿。”
姜宁晚沉默地掀了褥子,往身上盖,随口吩咐了一句。
里头几个新来的丫鬟面面相觑,一会儿,安静地退了出去。
待室内安静下来,
姜宁晚闭了眸,胸腔处似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双手紧紧攥着褥子,指节发白,愤懑、压抑、窒息。
半晌,她起了身,扯了汗巾子狠狠地擦自己的额、唇、脸颊,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脸上很快浮现一片红痕。
室内静寂无声,只有姜宁晚急促的呼吸声、汗巾子与肌肤的摩擦声。
待云妈捧着珐琅瓷碗,掀了毡帘进来,见到姜宁晚坐在梳妆台前,她怔了瞬,忙上前:“采芙,趁热喝药了。”
姜宁晚未瞥她,只取了盒胭脂,手指轻蘸少许,在面颊上晕开,继而打开口脂,轻点于唇上,口脂似樱桃般艳。
云妈怕药凉了,遂又提醒了句。
姜宁晚侧过头:“你瞧,现在这模样,可精神了些?”
“方才那病恹恹的模样,让二爷瞧了个正着,我想起,怪不舒服的。”
女为悦己者容,云妈觑了几眼姜宁晚心生懊恼的模样,上前安慰:“采芙,二爷疼你还来不及,哪会因这等小事与你起了嫌隙。”
云妈现下欣慰得很,到底是有了二爷要娶妻的压力,这位主子终于开了窍,知晓不能再那般拧着了。
云妈方才还懊悔将老太太安排二爷娶妻之事告知她,但,现在,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明智之举。
姜宁晚理了理鬓发,不经意地扭过头,问:“云妈,上次大太太来,我发现二爷似是同她关系不大和睦的模样,大太太当真是二爷生母么?”
到底是对二爷上了心,如今这般关心起二爷的事了。
云妈揶揄地瞥了眼正对镜自照的姜宁晚,随即思索起了她问的话。
大太太?
云妈沉思片刻,方道:“采芙,大太太确是二爷生母,但,你切莫同大太太走得过近。”
“为何?”姜宁晚不解。
云妈悄然凑近,在姜宁晚疑惑的目光中,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压低声道:“大太太这儿有些问题。”
姜宁晚默不作声地搁了手中胭脂,问:“这是何意?”
云妈小声道:“当年大太太生下二爷后,差点就将尚在襁褓中的二爷掐死,若不是国公爷及时闯入,二爷当真就死在他母亲手中了”
“大太太这些年,明面上对外是说在庄子上静养,实际是老太太将她送到了那里,不让她在府中待着,怕她再发那疯病。”
姜宁晚问:“当真有疯病?”她怎么一丁点都未曾看出。
云妈却极为笃定:“若不是疯病,她怎会要掐死自己的儿子?”
语罢,云妈叹了口气:“大太太刚嫁进国公府,诞下嫡长孙那会儿,人虽孤僻了些,但到底无甚毛病,谁知后来就疯得那般厉害。大冬日里,仅着了件中衣就投了河,国公爷大发雷霆,当着大太太的面,杖毙了整个院子里的奴仆,后来,人就正常多了,常年在后院里不出来。老太太也被她折腾得够呛,就默许了国公爷将她关在里头。”
“关了几年,待怀上了二爷,瞧着人又正常,便放了出来,谁晓得又闹出了事。”
姜宁晚掐着掌心,半晌,才抬起头:“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云妈见她面色不大好,关心了句,临走前又扭过头,嘱咐:“采芙,莫同大太太走得近,她只是面上瞧着正常,你当心些,被伤着就不好了。”
姜宁晚悄然摩挲几瞬上次李妈临走前留给她的玉佩,点了点头。
第46章 “裴铎!”
床边的小几上, 放着盏灯,灯火如豆,四壁生辉, 紫檀木桌椅摆放齐整,桌上粉彩橄榄瓶中插着几枝娇艳芙蓉花。
裴铎自白日里忙完公务后, 便来了姜宁晚这处,正赶上用晚膳的时间, 甫一入内,便上前将姜宁晚抱在怀里, 稳稳地坐在了桌前, 云妈见二人这般亲密, 犹豫几瞬, 而后静悄悄地立在一侧, 不敢上前布菜打扰。
“可舒坦了些?”
裴铎抬了她脸, 逡巡着她面上神色。
姜宁晚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 点了点头。裴铎指腹摩挲着她脸颊, 细腻的触感如同羊脂玉般温润。
她刚才沐浴过,一头乌发垂落在肩头, 衬得人愈发肌肤似雪。
周身一股细细的甜香味,裴铎凑至她脖颈畔, 轻嗅了嗅, 轻笑了声:“用膳吧。”
姜宁晚作势便要自裴铎怀中起身,孰料被他揽住腰身。她睁着杏目,瞧了他一瞬,未及反应, 便被他用力将人按进怀里,半抱着她, 下巴轻轻抵住她头顶。裴铎贴着她耳道:“爷看着你吃。”
姜宁晚手中攥着象牙筷,半垂眼眸,神色温婉。
裴铎瞥她一眼,低着声道:“婆子说你中午都未好好地用膳。”言罢,他大掌轻握了握她腰肢,手指收拢,喃了声:“瞧你都瘦成何样了。”
又道:“爷摸着都硌手了。”
姜宁晚扭过头去,裴铎瞧她温顺模样,亲了她一口,执起一盘的银筷,夹了块色如白玉的清蒸鲈鱼,放入面前孔雀绿小碟中:“这做得清淡,尝尝。”
姜宁晚却无甚胃口,她抬起眼,看着裴铎,裴铎挑了眉,半晌,他扬手,让云妈撤了下去。
他低头,亲亲她唇:“让她们做些清粥过来?”
姜宁晚未言语,只伸手抱着他,算作默认。
云妈掀了毡帘,奔至小厨房,让人熬些小米粥送过来。
裴铎瞧着怀里人懒洋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伸出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拨至耳后,低头,在她耳畔道:“瞧你这犯懒劲儿,你身边那婆子道你可是睡了一整个白日,这夜里头,见着爷来了,不说打起精神,却还这般惫懒模样。”
怀中的姜宁晚似是听到了他这番话,动了动身子,却未反驳,只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
裴铎唇角微勾,大掌揽着她腰肢。
“看看这个。”
裴铎勾了勾怀中人鼻尖。
姜宁晚半迷糊地睁开眼,侧过头,见裴铎笑意盎然地望着他。
她诧异了瞬:“二爷不是说烧了吗?”
裴铎将她抱坐起来,而后伸手将如意结扣递至她面前,沉声道:“拿着。”
姜宁晚心脏猛地跳动,一瞬竟似滞住了般。
她伸出了手,微颤抖,在指尖触到结扣的那瞬,呼吸急促几分。
裴铎本是带笑瞧着她,陡然见她这般激动,难以自控,神色变了瞬,原本满含笑意的眼神渐渐深沉几分,犹如潭深水,捉摸不透。
他紧盯着她,在她触到结扣的那瞬,忽地收回了手。
姜宁晚手顿在半空,下意识地便想要伸手去抢过,但终究理智占了上风,到底忍住了。
她抬起头,微扬唇,唇角的笑恰到好处:“二爷,这是我兄长为我编的,我从小就戴在身上,时日长了,便离不开了。”
裴铎瞥了她一眼,目光似能穿透人心,就在姜宁晚心脏剧烈跳动之际,裴铎提起结扣,仔细瞧了几眼,目光专注、犀利。
姜宁晚攥紧手,掌心微微出汗,道:“二爷,这又不是什么珍贵物件,有何好看的。”
裴铎扫了她一眼:“你兄长为你编的?”
姜宁晚轻轻“嗯”了声,心跳如擂鼓一般。
“难怪手艺这般糙。”
裴铎眉微皱,捏了捏那有些变形的结扣,而后低下头,将东西随意地扔到了桌上。
这动作让姜宁晚心中一紧,她立刻伸手,将如意结紧攥在手里。
裴铎指节轻敲了敲一旁小几,发出清脆声响,盯了她一瞬,方道:“你给你兄长编的那个结扣,比这个瞧上去精巧得多。”
姜宁晚将结扣贴在心口处,脑中尚一片空白,有几分恍惚,便未曾留意到裴铎说了些什么,待前方传来裴铎陡然提高的嗓音,她才猛然回过神。
缓缓抬起头,便见裴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毕竟与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些时日,对他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从他紧绷的下颌,便能猜测到他心绪似是不悦。
他容不得她一点怠慢。
姜宁晚将结扣轻轻放在一旁,而后扭过头,面颊染了抹淡粉,似春日桃花:“二爷,我家乡那儿,很是流行为亲近的人编平安结。寓意着岁岁平安,诸事顺遂。我瞧着这结扣,便想起家乡旧俗。”
“我方才在想,我这编结的手艺也还使得。不知二爷可愿让我试一试?”言罢,姜宁晚微微垂首,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
“嗯。”
冷不丁一声“嗯”,姜宁晚抬起了头。
烛火下,屋内一片暖黄,
姜宁晚自箱笼中取出红绳,轻拈红绳一端,将其拉直,接着,对折,双手拇指与食指轻捏对折处,小心打结,
左手持绳,右手轻绕,如此反复,手中手指灵活地穿梭,每一个动作都细致认真。
裴铎支着下巴,双眸微眯。
他倒也不嫌无趣枯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小几。
云妈立在一旁,恭敬地为他奉茶。裴铎伸手接了茶盏,时不时啜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姜宁晚身上。
好半晌,姜宁晚终于停了手中动作,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唇角带笑,扭过头,正对上裴铎黑沉、深邃的目光
姜宁晚直起身,捧着平安结,来到裴铎身边,微弯下腰,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结扣轻轻别在他腰间。
裴铎瞥了眼小巧别致的结扣,而后有力臂膀一伸,将她搂进怀中。姜宁晚半推了下,见裴铎面色不悦。
她柔柔地伸手,抱住他脖颈,贴近他:“二爷,这是采芙用心编的,你不许转头就取下来。”
话说得霸道。
裴铎微挑了眉,眸色深沉,欺身上前,俯身便亲在她唇上,动作刚猛有力,犹如一阵疾风骤雨般猝不及防。
唇紧紧贴着她的,温度炽热、滚烫。
姜宁晚先是一怔,挣扎了下,却被他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全然动弹不得,稍作停顿,她伸出手,温柔地回搂住了他,微微仰头,迎上他的吻。
静寂里,陡然响起沉重的喘息,交融、翻滚。
“裴……铎,你轻点。”被弄疼的娇气声骤然响起。
“你放肆,谁让你直呼爷姓名的?”男人抬眸盯视她,动作喘息急促、强势、有力。烛火灭了,狭小的一片天地潮湿、阴暗,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味。
云妈立在外间,里头的动静闹得不小,她默默地向外多退了几步,旺顺瞥她一眼,面不改色。
整个夜里,
姜宁晚的嗓子都哑了,浑身不适,她懒懒地趴在里侧,眼角红肿,任裴铎再如何哄她,亲她,都不肯转过身来。
“再叫一声。”裴铎凑至她耳畔,轻咬了口。
姜宁晚伸手推他,却是软绵无力,反惹男人抓了她手,置于唇边亲了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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