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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为客——水初影【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27 14:42:48  作者:水初影【完结+番外】
眸底漾出一抹冷寒,他面色冷淡,毫无恻隐般再次启了唇。
“公子,奴家知错了,求公子饶奴家这一回……”额间的伤势越磕越重,女子顾虑不上,任由流血顺脸颊滴落,花了朱颜。
“奴家口不择言,言辱了玉裳,再是不敢了……”
随侍听命行前,面无神色地抱拳作问:“公子,仗刑几数?”
冷然看向此女,沈钦顿了一霎,而后轻道出声:“断气了为止。”
“公子……奴家不想死,奴家想活着……”颇为惶恐地瞪大眼,那女子恐慌到了极点,忽地挪身转向被讥嘲的清姿皎姝,朝她重重磕拜。
“玉裳,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赔不是了……”
“是我嫉妒在先,是我不该恶语伤人,求求你,求求你……”
沈夜雪沉默望了几眼,便蓦然转身,不为所动地走回寝阁,随后听着身后哭喊渐弱。
那不知其名的女子似被带了走。
仅凭公子一言,便能决定其生死,这坊中居住的姑娘皆由他掌控在手,随时可弃,随时可宠。
哪日,她兴许会像此女一样,被人弃之如敝履,视之如草芥。
轮椅停至雅间前,沈钦淡笑着站立起身,示意她前来搀扶:“她央求成这样,你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顺从般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进房内,她忙为之倒上一盏茶,低声回应着。
“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有何干系。”
沈钦随性地饮上清茶,柔和端量起雅房中的各方角落,被官差倒落于地的钿合金钗尤为刺目。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将多的怜悯留于旁人,”目光若有微许黯淡,沈钦坐于方桌旁,再望这一片狼藉,“这屋子我会派人来打扫。珠宝首饰若被摔坏了,我再送你一些。”
“公子不必劳心,我自己收拾便可,”沈夜雪柔声婉拒,想着这压于箱底的珠钗玉簪也暂且用不上,“况且时常有命令在身,这些首饰我不常戴着……”
然这不经意的一语却像是惹了他不悦,沈钦凝神思索起话中蕴藏之意,默了片刻,轻声而道。
“时常有命令……你是觉得,我将你逼得紧了。”
只是不愿旁人收拾这间屋子,怎般能被误会成埋怨他所下之令太多……
她无意冒犯,垂首低眉地回语:“属下不敢,公子切莫多虑。”
这一低头,沈钦才倏然留意到清艳女子脖上的绸纱,绸帕映于眼眸,仿佛掩埋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何人伤的?”他嗓音微凉,本是温和的容色渐渐寒凉而下,化作一汪冷泉,直灌她心底。
沈夜雪下意识抬手抚颈,只怪衙门的人于今早来搜房,闹出了些许动静,将公子引了出……
该来的终是躲不过,她眸光飘忽至别处,故作镇定般回答:“无碍,只不过是磕碰了一……”
不予其分毫道谎之机,未等她说完,沈钦一把扯落那晃眼的白巾。
颈窝处呈现的是落梅似的痕印。
这哪是什么磕碰伤,分明是男子亲近时留下的吻痕。
他怔愣一瞬,扶于桌沿的双手徐徐攥紧。
“是何人为之?”沈钦再三开口,连声逼问,“世子?还是那无樾?”
眼下是如何也瞒不住了,可就算是道出破绽百出的话语也得瞒下,她镇静地回着,杏眸却未敢抬上半分。
“是不小心磕碰了,在书案旁摔了一跤,碰到了案桌角。”
“你若敢对我言谎,咳咳……我便将你毁了。”他本想怒喝,嗓子却剧烈地咳起,薄唇染上一方苍凉,似何人也抹不去。
见此景忙将杯盏又斟满清茶,沈夜雪恭敬递前,却被一股力道扯入怀中:“公子先喝些水,莫再生怒了……”
杯盏摔落于桌椅旁,茶水溅上二人袍衫,她挣扎未果,忽见眼前这冷寂之影埋入颈间,狠狠咬上那一处红痕。
她吃痛地咬紧了牙关,颈部被咬得生疼,不多时便感有水液流下。
待公子离身时,她顺手一抚,才知那水液是鲜血……
已然被告诫一次,不可与男子有亲昵之举,她明知却再犯,便是藐视公子之命,当以重罚。
好在这惩罚不算太重,只不过以咬噬之法将这耻辱吻痕彻底毁去,与仗刑相比已好上不少。
“你不害怕?”沈钦抬指抹去唇角血渍,凝望其颈处血痕,想着此印是他所留,顿生畅意。
沈夜雪呆愣瞬息,忙沉静下心来:“玉裳是公子的人,命是公子给的,随时任公子处置。”
“疼吗?”
深眸轻望那伤势,语声随后柔和了下,他谅解了这一回,似不再追究。
“不疼。”她淡漠地从怀中离开,弯腰拾起地上杯盏。
眸中清丽仍如此前不吭一声,好似将所有委屈都咽在了肚子里,沈钦忽感心疼,思来想去,温声问道:“可有想出所犯之过?”
这些年伴于公子身侧,应对其喜怒无常,她已成习惯。
进退从容,顺着公子之意而为,她便不会受过重之罚。只要公子对她有意,此意未消,她成为这花月坊之主便是迟早的事。
沈夜雪回得毕恭毕敬,如同收敛了心性,恭顺以回:“公子待我好,我应明白公子的心意,不可越矩,不可与男子行肌肤相亲之举。”
“那闭门思过的惩罚,可解了。”终是透出满意之色,沈钦神情柔缓地展了眉。
只需顺从他的心思,她便可逐渐逃离其掌控。
让他陷于爱慕之绪,才能与他并肩掌管这一方势力。待到那一日,她手握实权,这位病弱公子于她而言便没了用处。
可沈钦的脾性她心下明了,不得主动投怀送抱,只能半推半就,故作疏远又谦卑顺意。
所谓若即若离,最能攥得男子欢心。
回想从陆明隐口中探出的消息,她双眸清亮,沉声禀报:“玉石既在宰相府,我便潜入府邸一趟,以将功补过。”
沈夜雪流转眸光,将心底的打算肃声告知:“过几日,宰相府设有府宴,到时府中上下聚于正堂饮酒作乐,乃是搜寻后院的良机。”
“莫再令我失望。”
方才的焦躁似被这抹清艳安抚,沈钦颔首应下,对她的决意未有异议。
“多谢公子信任,”她灿然一笑,伸手去将他搀扶,“我扶公子回房。”
沈钦却轻摆衣袖作罢,独自一人撑着孱弱身躯走向门外:“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望踽踽独行的背影,有无尽落寞洒于青袍男子身上,她失神片晌,心觉此人应是孤寂惯了。
坐回轮椅,苍白容颜似缓和了些,沈钦微顿,意有所指般言道:“你与他说一声,此后我说的话,不可再窃听一句。”
“我明白了。”
公子口中说的是无樾,沈夜雪心领神会。
待这不好招惹之人离了去,她轻呼一声,端坐铜镜前,仔细观望起颈上伤疤来。
默然从匣盒内取出药膏与纱布,沉稳包扎起伤口,她勾唇作笑,轻盈吐出几字。
“你已听见,我就不多说了。”
藏身于檐顶的少年闻声跃下,靠于窗旁沉吟:“往后我避开他便是……”
无樾的身手虽非绝顶,却有极大潜力再攀一筹,尤其是隐匿行迹的本领愈发高强。
她见着这少年日益精进,是由衷为之欢喜。
然沈钦竟能感知其踪,却在她意料之外。
过去诸多年载,无人知晓公子是否会武,只是一昧地听命行事,她沉思良晌,忽而感到好奇。
她只知沈钦天生患疾,体弱多病,可公子在遇她之前所遭受的难处,她知之甚少。
“需要我吗?”触于伤口处的指尖轻滞,无樾瞥望而去,漫不经心般一问。
沈夜雪就此回过神:“这点小伤,我能应付。”
无言再作深思,无樾像是忆起她与公子相谈的话语,倔强道出口:“我与你一块去。”
第8章 一个瞎子而已,你不会有兴趣。
“宰相府内戒备森严,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沈夜雪似仍不放心,包扎完后转眸与之再道:“里边高手如云,身手可个个都在你之上,你去了只会添乱。”
少年再是不语,仅垂眸颔了一下首。
她心知他不情愿,但此次行动危机四伏,多带一人只会适得其反。
话音刚落,一道轻灵俏丽之影闯入这间雅房,不拘般未行任何礼数,坐至桌边将壶中清茶饮了尽,随之冲她粲然一笑。
锦月是她在楼阁中相识的第一个姑娘,亦是她诸多年来的坊中至交。
虽颇为贪图安逸,然一旦接下使令,锦月便是执行最为圆满的那一人。
像是正巧从外头归来,锦月眨了眨眼,极有兴致地问道:“任务总算是成了,刚去向公子讨了些赏赐。我不在的这几日,听说你接了客?”
“我接客很稀奇吗?”沈夜雪离于铜镜边,作势收拾起满屋的杂乱,“身为花月坊的女子,有哪个未曾接过客的。”
锦月托腮而思,忽觉事有蹊跷,双目渐渐眯了起:“其余的女子接客本是常有的事,可你是花魁娘子,从不轻易露面……”
“此番以美色惑世子,是公子的意思?”
清雅地将饰物一件件拾回妆奁,她淡然作笑:“是我自己做的决意,与公子无关。”
了然一拍桌案,锦月似幡然醒悟般明了了局势:“难怪呢,我就猜测公子怎会出这等馊主意,定是你擅自主张。”
“馊主意?”她略为不解,疑惑回眸。
“公子对你的情意,明眼人都能瞧出,”俏然女子顺手移来桌上的糕点果盘,极为不客气地品尝着,“你这一举动,定是寒透了公子的心。”
沈夜雪听罢哑然失笑,将掉落的首饰一一放回原位:“寒透便寒透了吧,如今我只想让公子不再受病症折磨,与常人一般活于这世上,立下大功一件。”
“到那一刻,我还有何等荣华是得不到的。”
对此言论赞同万般,锦月连连点头:“说得在理,你若和公子成了婚,就是这花月坊真正的主。那些平日将你冷眼相看之人,不得不对你谄媚逢迎。”
“到那时,我这不起眼的小娘子也可威风一把。”小声又补上一言,这姑娘弯起眉眼,想想都觉安心自在。
她竟不知这抹娇俏之色想得比她还久远,沈夜雪轻撩裙摆坐至方桌对面,悠然品起桂花糕来。
“瞧把你得意的,这八字还未有一撇之事,就能让你欢喜成这般模样。”
“你是不知,她们素日里有多欺负人……”锦月仿佛隐忍着一肚子火气,清秀柳眉微微一凝。
那些青楼女子多少都想着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自是互相瞧不顺眼,她也不外乎如是。
只是她想得到的,比风尘之人要多上许多:“她们若再欺负你,你便拿我的名头去震慑她们。”
锦月欲言又止,偷偷瞄上一眼,忙悄声回着:“初来乍到时,她们还会忌惮一些,眼下在花月坊待得久了,唯独惧怕的便是公子一人。”
想必这院落中的姑娘已心明公子之威,只要将公子伺候得好了,便可夺得她这一份恩宠,再不会对她忌惮三分。
她确是与花月坊中其余女子一般,皆为公子所用,就连这花魁的名头也是公子安排而来。
身上的每一物件,几乎都是由公子赏赐而得。
她有时会想,这些年所拥有的都不属于自己,这里的一切皆是公子的掌中之物罢了。
“姑娘,有消息了。”房门被推了开,轻烟立于一旁,望着锦月纠结了半晌。
深知此消息关乎离声,沈夜雪不予避讳,直言相道:“你直说吧,锦月可听着。”
轻烟会意,将近日所查如实禀报:“那男子名唤离声,是数月前傅大人请入府中的门客。据说此人行踪诡谲,性子古怪,若非大人召见,平日皆是独来独往……”
“身世不详,来历不明。”
傅昀远亲自请来的门客,定是有何过人之处。
若非如此,那权倾朝野的宰相也不会任由此人狂妄行事,肆意滥杀无辜。
亦或是……除去那程端本就是傅昀远之意,他仅是遵从其意为之。
她勾了勾丹唇,轻语低喃着:“好一个宰相府的门客……我倒是头一回见得,一个门客竟能那般嚣张,昨夜几次三番令我难堪。”
心头似也有困惑萦绕,轻烟缓声续说:“听闻此人从不受人拘束,在府邸可来去自如,无人敢拦他半分。”
区区一个相府门客,由傅昀远亲自接待,还能自由出入府邸……有这般大的能耐,这名唤离声的男子确是不可小觑。
而今玉石落于宰相府,她还要借助此人之力行上方便之举,以免出了岔子。
“未曾想此次行动还要借他一力……”她晃神轻言,可想起那人的种种言行,又心起顾忌。
锦月听得一头雾水,良晌也听不明白这离声是何人:“这位离公子究竟是谁?生得俊朗吗?与公子相比如何?”
佯装随性地一摆手,沈夜雪望着壶内茶水已空,示意轻烟再去倒些来。
“一个瞎子而已,你不会有兴趣。”
“他看不见?那可真是可惜了。”闻言更是惊讶,锦月撇了撇朱唇,惋惜一叹。
“可惜什么?”她顺势而问,咽下手中最后一口糕点。
锦月眉飞色舞地盯上其容颜,言及此处,坚定反驳:“可惜瞧不见玉裳姑娘的绝色天姿啊……这眼盲之人万不可考虑!”
这丫头的思绪里装着什么,沈夜雪至今未解,但这些时日升起的烦闷心绪已被挥散:“成日见你胡思乱想,没个底数,你不如想想今晚的接客该如何应对。”
“公子已允我这几日不必接客,我只需陪你谈天说地便可。”锦月回得正色凛然,十分威严地将公子搬了出。
“这可是公子原话,我是奉命行事。”
本想于今早贪睡一些,哪知遇上官兵来后院查案,她仍有倦意未消,婉声下起了逐客令:“我说不过你,但我此刻只想一人清静一会儿。”
锦月故作俏皮地起身行拜,学着侍婢的模样忙退了下:“好好好,玉裳之命,锦月不敢违之。”
颈窝处被硬生生咬出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可即便再疼,也比曾经不慎落入敌方之手时来得惬意。
沈夜雪阖上双眸回于被褥间,忆起那时自己的莽撞,仍有些许愧疚。
当初行命之时被生擒入牢,两日之内受尽极刑,她几乎奄奄一息,以为自己会就此命丧其中。
之后公子赶了来,下令屠尽牢狱中人,才于血光中将她救出。
对此落败一事,遍体鳞伤的她还在房中养伤了半年之久,公子也再未予她更为凶险的令符。
许是公子不愿见她再满身伤痕而归,又或者是失望透顶,过去这么久,她尽是接着不痛不痒的令符。
这潜入宰相府的命令是她自行求来,为的是尽快医好公子的顽疾。
想了没几刻,她已然被困意吞噬,安稳入了眠。
庭院花香四溢,杏雨梨云。
如此安闲地过了二三日,闺房中的清艳女子从妆奁中选了支白玉步摇,轻戴于发髻,又择上一枚幽兰花簪,映照着铜镜中的姝丽身影极是端雅明媚。
一望时辰,应是快到了黄昏起宴时,沈夜雪理着素色罗裙,稳步行出雅间。
经过阁楼雅堂时,察觉周围姑娘皆在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她前方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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