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风大了,时辰尚早,接着睡下吧。”
小芩不放心的起身,看到了屋子里的灯光,推门寻了过来,瞧见秦卿站在风口,说道,一边取了厚绒披给秦卿披着。
“小芩,你喜欢这里吗?”
秦卿淡淡开口,微风吹得她额间细碎发丝贴在嘴角处,如同窗角的那朵广玉兰,纯洁冷雅,美得温入人心。
小芩一边整理着外披上的绒毛帽子,一边道:“不喜欢”,接着顿了顿继续道:“可到了真倒了的时候,又有一丝的舍不得。”
小芩说完,自己却又笑了笑,“说起来也好笑,转眼间就在这楼子里好几年了,记得初来之时,见天儿的哭,水都不敢喝一口,唯恐被下药了醒来在大床上,后来看多了,也就慢慢的麻木了,幸得遇见娘子,才有如今的小芩。”
秦卿回眸看着小芩温和一笑,将小芩耳边的发抻至耳后,“用不着给我提帽子,这两年若是没有你,我也过不了这般舒由的日子,哪回不是你照顾我呢?切莫妄自菲薄了,我的小芩啊,可是最好的姑娘。”
“娘子切莫夸我了,再夸我,小芩的尾巴可真要翘天上去了。”
小芩笑着弯了弯腰,指了指自己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惹得秦卿笑不停。
主仆二人笑闹着,月将东下,乌云被吹散开,天空垂下一片明亮,微风吹动着烛光摇曳。
…………
“主上,如今西南王蠢蠢欲动,察素齐尔部也因为那蠢笨王子一事儿对朝堂失了心,现下皇帝也昏聩了,正是我们出手之时。”
阴冷的内阁中,苦清的松香袅袅升起,男子负手而立于垂案前道。
“朝堂里的那几个臭虫呢?”
粗哑冰冷的声音从硕大屏风后传出,男子披着玄黑衣袍,腰带松垮而系,露出大片胸膛,肌肤苍白如雪,上面的指甲红痕便更是显眼。
案前男子转身,一身翠色竹纹衣袍,面容,清俊眉目成书,只是眼尾上挑带着丝丝的戾气。
“不足为惧,暗卫手头送上来的证据已然足够拿捏了。”
说罢,他抬眸扫了一眼男子胸膛上醒目的红痕,“她呢?我的冀王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给她用了这么几年,留个全尸吧。”
冀王低头看了一眼伤痕,随意合拢身上黑袍,淡然道,似乎压根不在意这女子是他曾放于心尖儿上的人,明明前几个时辰还温存在怀,这时便弃之如敝履。
“啧,明白了,您自个儿动手呢?还是……”
男子听后毫不意外,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红木蚱蜢,请示着。
冀王听后,这才抬头分了个眼神与他,狭长的眉眼处狰狞的伤疤骇然,更添冷酷无情。
“你何时这般啰嗦了?”
这话一出,男子便明了意思,“我懂你意思了,哎,今日怎么不见我家小卿儿呢?”
冀王原本点墨提注的手顿了顿,偏头拿了镇纸,道:“想她了,去鸢楼找。”
男子闻言哂笑一下,“罢了,她的脾气我可惹不起。”
见冀王不再搭理他,男子挑了挑眉,“行了,我走了,事情办好后再来通知你,对了,近日彝南恐有变动,听说……是圣女失了身。”
说完,便人不知鬼不觉的走了。
冀王的手陡然抖了抖,突然洁白如玉的宣纸上突然如水一般幻化成镜。
“你怎么了?”
似男非女般的妖娆声陡然从那水光泠泠的镜面而出,一张如暗沟淤泥般暗黑长着长毛的脸陡然而现。
冀王冷冷的看着,没有丝毫惊惧,从一开始他所选择了这条路便没了余路。
“无事。”
冀王眯了眯狭长的眸,眼底泛起血红,足以说明他的情绪波动。
“是为了彝南?”
那镜中妖孽凑近了看向冀王,阴昏的毛发下,漆目中的红点格外渗人。
“你在害怕什么?”
低语带着混淆人心的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听之任之。
“是,怕……我会毁了她。”
彝南一族身怀异法,骨肉皆是世间至灵之药,特别是他们一族擅长灵法修筑,食之血肉可开灵识,且彝南一族的能力只能以孕育之法移于下代,甚少为世人知晓,世代居匿于罕奇之地。
五百年前,有一游行道人游历至此,发现灵机,入了彝南内境,感叹彝南奇妙,本答应了族人不对外语,谁知那道人出尔反尔,出了彝南便对中朝帝王进献殷勤,将彝南隐秘揭了出去。
后帝王痴迷于彝南族人的血肉灵妙,派出大军破境,彝南族人惨受暴虐,男子多为他人口啖之,而女子则沦为身下之奴鞭挞繁衍后代,为朝人后代血脉天赋添砖加瓦。
彝南族长为了族人不受虐夺,不得已用了邪法,诅咒了所有朝人,中朝一夕之间尽毁之一旦。
后闻彝南遗子生育,圣女出世,才解了困苦已久的彝南族的诅咒,而彝南一族也自此销声匿迹。
传闻彝南族自那以后便迁移到了曲水以南的能古诺姆,山峡万险围绕而居,难以进入,而自第一代圣女过后,后来历代圣女皆肩负兴亡,不得擅自与他人结合,只得由圣杖指引方向,在族人中选定圣夫,确保彝南族的能力不外泄。
“可这不是你所想看到的吗?哈哈”
那妖面骤然笑道。
男子狭长眼眸中的血色弥漫遮掩了全部黑瞳,“是,是我想看到的,下一步,便是整个京师。”
眨眼间,宣纸幻化的镜中的容貌早已变换成冀王模样,“去吧,莫要迟疑不定。”
一声低语,仿佛踏了千万年的光景,带着谆谆善诱的鼓励……
“我会的,欠我的,你们都要慢慢的还回来。”
…………
“楚姐姐,早。”
昨日夜里风急,吹散了一地的广玉兰,秦昨个儿后半夜便没怎么睡了,是以今日早早的下楼用膳。
她本可在自己阁楼用饭,可因着这些天儿楼子里气氛低迷,鸢妈妈一事迟迟未结,怕大家心中恐忧,她便下楼,也做一个安定之意。
“妹妹早。”
楚娘子今日依旧着了身翠柚色清雅衣裙,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弱柳扶风的柔雅。
秦卿笑了笑,侧身伸手示意楚娘子先行,楚娘子也不与她推脱,侧身走过,只是她下了梯时,秦卿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可她一时半间未曾想起来。
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楚娘子,按下心中怪异,跟随下楼。
秦卿素来爱着明亮艳色,今日便是一袭妃色云裳,她肤色纯如脂玉,艳色衣服与她而言非但不能抢睛反而是锦上添花,更衬骄颜。
“哟,今儿个聚得齐整的,都来了。”
开口说话的是三楼的花娘,素来与闵月交好,估计是看着秦卿等人出了面,故意开口的。
“既然都到了,那便各自坐下用膳吧。”
秦卿轻扫那花娘一眼,那花娘便噤声不语,秦卿满意的看了一眼四周,在角落的昙花架下看到了与那日所见女子一同对立而坐的闵月。
她依旧穿着轻纱,只是今日换了深紫色,自那日鸢妈妈惨死后,庆王便再未踏足过鸢楼。
秦卿也不多言,直接发话用膳,便坐了下来挨着楚娘子与汐娘子。
早膳过后,众人各自散了去,秦卿跟着楚娘子与汐娘子二人在后园转了转,消了消食,这才慢慢的走回阁楼去。
“姐姐,今日这衣物袖边刺绣真是好看。”
汐娘子没话找话聊着,她一心想靠着秦卿识个贵人,哪怕是作妾也是极好了。
“哦,是吗?你不说我还未曾注意呢。”
楚娘子轻轻挽起身上袖边,似乎是不想被看到,还扯了外衫遮住。
而秦卿却早已看到了那袖边花纹,“姐姐躲什么,妹妹也想看看,汐姐姐都觉得好看的定然是极好的。”
楚娘子笑了笑,伸出了手,扯了扯衣袖,说道:“哪里是什么极好的,在妹妹面前都是些不入眼的罢了,看看也无妨,只是妹妹切莫再夸了,弄得姐姐自惭形秽的。”
秦卿点头,仔细瞧着,心中咯噔一声……?
第44章 被算计了
◎“小芩,去请徐大人吧。”
秦卿回了屋子,站在门口◎
“小芩,去请徐大人吧。”
秦卿回了屋子,站在门口处,尚且未曾踏过房槛,头也未转的说道,初升的晨晓照耀着屋檐斜帘,落在秦卿及腰长发间,将秀发分割开来,一半带着金晕如仙,一半沉墨如缎。
小芩也未察觉自家娘子的不对劲之处,她只当是娘子要将册子上的信息告知徐胜,便应了声,匆匆而去了。
秦卿听着小芩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请叹一口气,转而眼眸微泠,看向对面角落处的房间。
摸了摸腕上的珠串,顿时内心平和不少,这才提步朝着那房门而去。
每一步,秦卿都在思量着所有这一切,到底谁对谁错。
在房门口站定,秦卿看了看面前紧闭的漆红柳木房门,眼底划过一丝怜惜。
“叩叩~”
“请进。”
温柔细腻女声在房中响起,秦卿闻言眸子轻撩,推门而入。
入房,一室幽光洒落在地,晶莹剔透的骨珠盛着烛光摇曳,琳琅满目。
“妹妹来了,随意坐吧,我点完这个便好。”
楚娘子垂屏风前,一笼寒烟翠月灯悬挂在屏风上方,她面前竖直摆了一方木案,案几上随意散落着几柱木块。
此刻她正专心致志于手上拿着的人偶雕刻,翠簪轻半绾青丝,余下青丝轻铺于纤腰窄背之上。
“未曾听闻姐姐喜好刻学雕功。”
秦卿看着楚娘子的专注模样,开口道。
“……”
楚娘子没有答话,秦卿默然,也没急着追问,当真随意拉了小凳坐了下来,打量着屋中陈设。
这还是秦卿第一次进楚娘子的房里,因着花楼不同于别处,每个花娘自己个儿的屋子相当于最后的隐私之所,是唯一的属于自己个人的空间所在,所以除非关系十分亲厚,一般都大抵不会去他人屋子,有事儿也多半在接客的堂房亦或者是后院里聊了。
而秦卿又是新晋魁首名花,而楚娘子又身为花楼中的老人,前一代的花魁,虽正主没什么争吵嫌隙,但也多少会有一丝尴尬,自然更是没得什么机会相处的,又何谈关系亲厚。
况且秦卿来鸢楼之事也是多为命令只是听从安排,更不会去做什么知心姐妹,维持着面子上的热络便是了,她也没得那个闲心去管他人的喜好隐私。
楚娘子屋中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的上有些贫瘠匮乏了,真细较起来还不如楼下的花娘们屋子里的物什儿呢。
见此,秦卿想起自己串联起的整个事件,不由得再度看向那对着手中木偶俯案专注的女子。
秦卿看着她细细的打磨,仔细的对照着线条一遍又一遍的修正,细碎的木屑掉落在漆红的案几上如同絮絮冬雪。
秦卿就这么看着,看着那双本应柔腻如玉的手执锉刀将那人偶眼眸嘴唇雕刻得栩栩如生。
秦卿就这么看着,也不出言打破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窗外的麻雀偶尔叽喳几句,临近七月夏日,温度也渐渐高了,时不时还能听到半语早蝉唱鸣。
就在秦卿喝完半盏茶后,正欲要再添上半盏时,一双刚净水了的手提着茶壶纤细壶挂稳稳当当的添好了茶。
“喝吧。”
楚娘子倒好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放了茶壶,在秦卿对面坐下。
“劳烦姐姐了。”
秦卿端起茶杯,说了此话之后方才抿了抿茶。
楚娘子只微微颔首,没有多做他言,仿佛静待着什么,面色平若自然。
秦卿看她这般模样,也心底更稳了些,于她而言,不知全貌,不予评判,一切自有徐胜与官府定夺。
“怜妹妹来我这里只是为了喝茶吗?”
楚娘子淡淡的问道,她又将那人偶拿过至桌前,用丝帕沾染了柏油脂轻轻的擦拭着。
木刻用了柏油便不易生虫朽化,且不会被雨水类所润湿生霉。
“原本是…如今也许便不一定了,相信姐姐也知晓得了。”
秦卿不把话说破,毕竟这不是她的工作。
楚娘子闻言紧抿了唇,打从她主动露出衣袖刺绣那刻她便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妹妹后续可是有何打算?”
楚娘子捻了捻衣袖,看向秦卿,对于秦卿此人,她一向是看不透的,说她重情吧,她可是目睹过她对待之前那屡次挑衅她之人的残忍,釜底抽薪不留余地的作风。
可是现在,又会来此探听她的虚实,不惜面见她这个“杀人凶手”,楼子里的其他姐妹们一直都为了自己钱途在奔忙着,各自想方设法的搭上恩贵客人,唯独她,对待任何人都是如草芥般冷漠,哪怕是皇亲贵胄亦如是。
“没什么打算,姐姐呢?”
秦卿不愿与她多聊自己未来之事,她向来独往惯了,站在她的立场上,她更倾向于楚娘子的心底想法,也不是她爱心泛滥,只是许是同为女子,处世不易,为了那等男人……有一丝的恨铁不成钢罢了。
“我?妹妹可是觉得我还能有以后吗?”
楚娘直直望进了秦卿的眼底,那双如杏眼眸中透着赤条坦诚。
“……”
秦卿没了言语,恰时门外想起叩门之声,秦卿起身,本欲要开门,却脖颈一凉,低头看时,一支明晃晃的银钗抵在喉间……
小芩动作很快,在秦卿吩咐后便朝着徐胜所就任的官衙而去,谁知去了没人,一问才知徐胜出衙捉拿逃犯去了。
正当小芩欲回楼子时,半途遇见徐胜带着一队人马捉拿了逃犯回来了。
徐胜听了小芩话后,忙吩咐两人押解逃犯回衙看管,带着其余人马朝鸢楼奔袭而来。
徐胜脸色不虞,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惊扰了楼子里所有人,众人齐集于阁楼廊桥上,看着徐胜与他身后的那群凶神恶煞般的衙役捕快。
“徐大人~”
汐娘子等人在楼中遇见了,忙低头福身行礼问好。
徐胜冷黑着脸,点头,马不停蹄朝阁楼上而去。
上了阁楼,徐胜叩了秦卿房门,不见一丝回应,本欲推门而入又想起些什么,看向小芩,“烦请小芩姑娘开门查看。”
小芩也知晓其中不便,又担忧秦卿安危,忙推开了门,吱呀一声,屋内空荡无人。
徐胜见此,脸色沉如滴墨,看来他此前猜测都对了,想必秦卿便是有了察觉才遭了计算。
“所有人,两人守住鸢楼前后院门,其余八人分别守住南北东西四个巷口,快!”
随着徐胜一声令下,所有衙役分散行动,训练有素。
“小芩姑娘,你走时怜娘子可有其他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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