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后来,继续道:“等会儿吃完我们拟个合同,双方签字按手印。”
陈桉用筷子将肉串刷下来,放进她盘子里:“没必要。”
应倪顿住,抬头:“不签的话那就算了。”
陈桉很淡地笑了下:“我可以签,但你得知道,这种合同没有任何法律上的效力。”
应倪蹙眉,琢磨着怎么办。
陈桉又说:“放心,我会一一遵守。”
事止于此,应倪也只能按头相信。
毕竟他可以不提醒他,默不作声地把签字了。
“不过我也有三个要求。”陈桉话锋一转。
倒是没想过他会提要求,应倪嚼了两下,囫囵吞下去。视线相对,陈桉的瞳仁黑得像一口深井,应倪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不出轨。”他一字一句。
见他一本正经,还以为是什么过分要求,应倪心里嗐一声,没有犹豫地点头。
她还没不要脸到拿着他的钱去保养小白脸。
陈桉接着道:“不家暴。”
应倪顿住:“……”
“你打人是真疼。”陈桉又说。
应倪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微微低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尽量。”
陈桉见她一脸窘迫且死犟着不想承认的神情,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其实是逗她的,再动手动脚,也跟挠痒差别不大。
不过最后一点很重要。
他不是付出不需要收获的圣人,也为了避免应倪天天心情不好刻意躲他。吊在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周围喧嚣吵闹,陈桉幽深的瞳仁透过光线清晰地看向她:
“分房睡可以,夫妻生活一周两次。”
第41章 很行
凌冽的风呼呼地刮着, 塑料棚吹得咵哒作响。空气浸在寒冷的夜里,他的视线像烧透了的铁石。
即使隔着安全距离,应倪的睫毛也倏地被烫了两下。
视线快速收回。
她置若罔闻地往嘴里塞肉, 直到察觉目光一直追着自己不放,才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其实要求算不上过分, 起码不是一天两回的频率。放缓咀嚼速度大概算了下, 2年是24个月,96周。
再乘以2……
应倪恍然。
原来不止一次的关系是要近两百次。
这个时候, 陈桉忽然出声,添了个程度副词。
“至少。”
“……”
应倪被噎了一下, 猛咳两声,陈桉递水递纸巾。今天的羊肉似乎不新鲜, 老板放了很多辣椒掩盖, 滑进喉咙管, 耳尖都被辣得绯红。
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应倪抿抿唇,依旧含混不清:“总得有个上限吧。”说完捞起矿泉水快速扭开,头仰得高高的,手腕也翻得很高, 但透明瓶身什么也遮不住。
连吞小半瓶后,实在喝不下了, 才捏着瓶子慢慢放平,用小得听不见的声音嘀咕,“就算牛不累田也会被耕坏的嘛。”
陈桉正在回日本那边的消息, 敲键盘的指腹没停, 不紧不慢地问:“你说什么?”
应倪放下瓶子, 直视他,表情淡漠, “没什么。”
陈桉掀起眼皮,手机揣回兜里。她跟前盘子所剩无几,继续用筷子将签子上的肉撸下来,声音淡淡:“我肯定也要休息。”
应倪:“……”
之后两人没有在围绕这个话题讨论,应睨自顾自吃着烧烤,陈桉站在棚子外打电话。
寒风在寂静的夜里游走,街道两旁的树枝发出嗖嗖的低吟。剩最后两串,应倪实在吃不下来,擦了擦嘴巴起身往外走。
或许是感到身后的卷帘被拨开,陈桉下意识侧头,应倪瞄了眼他贴在耳旁的手机,指了下自己,而后往里面抬下巴,示意她进去,他在这儿等着。
老板刚好在柜台前记账,应倪迈开脚,与陈桉擦身而过时,手腕倏地被抓住。皮肤传来的冰冷的、触感,让整个小臂都为之颤了一下。
是虚握着,并没有很用力,应倪稍微动一下,便会收紧。
考虑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应倪难得有耐心地等着,垂着眸找碎石子踢。她一直有这个癖好,是小时候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养成的。
好在陈桉没让她等很久,几句结束便挂了电话,同时松开她手,“账结过了。”
应倪没意外,冷漠地哦了声。
烧烤店在出租屋的另外一侧,虽然隔得近,附近却全是单行道,巷子里还经常有人停车,因而走路比开车快。
陈桉也没说我送你这样的话,反正两个人就步行来到了筒子楼入口。
楼是修在一个小坝子里的,两米高的围墙开了道没有铁门的入口。疏水渠污水纵横,躺在里面的死老鼠散发着令人作恶的恶臭。
即使陈桉已经来过几次,熟悉环境,但每次置身其中,都觉得比起是人住的,更像是哪个垃圾厂的入口。
除了居住条件恶劣,安全度也不高。两人一走进去,就看见一辆警用巡逻摩托车停在坝子里。
爆闪灯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刺眼。一男一女正在两个警察说着什么,老头老婆婆裹着棉袄围了一个圈,几个脑袋从相继从楼上栏杆探出来凑热闹。
应倪加快脚步,走近听了个大概。是二楼经常吵架那一家被盗了,丢失了一台电脑,六千元的现金以及一枚金戒指,警察侦查完正在做笔录。
筒子楼没有门禁,猫猫狗狗都能大摇大摆地进来,应倪见怪不怪,转头对陈桉说:“你走吧,我自己上去。”
陈桉正要说话,警察忽然插嘴道:“小伙子,是你啊。”
院里没灯,警察身着统一制服,加之帽子一戴,发出声音来才知道是早上见过的其中一位年长的民警。
陈桉很想装作不认识。但民警无时无刻不忘进行批评改造教育,走近瞅着说:“你看你,脸到现在都还肿着,一个男人,为争风吃醋那点事破相值得么?而且我跟你说啊——”
话说到这儿,民警忽然意识他身旁还站着个年轻女子,很有很眼力见的收了话头:“下次不要再打架了,高度引起注意!”
民警教育完就走了,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短暂的时间里,应倪一直沉默着。
直到快到门口时,才憋不住似地转头问:“你打周斯杨了?”
陈旧的走廊被灯泡散发的光线笼罩,陈桉单手揣兜里,静静地盯了她半晌后才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为什么不能是他打我。”
应倪看向他脸,惨不忍睹的伤口确实算个证据,但以她对周斯杨的了解……应倪摇摇头,“他不会先动手的。”
陈桉有点被气笑:“如果是看见我从你家里出来呢?”
月暗星稀,一时之间应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天要领证,今晚总不可能在这儿详细探讨她的前男友吧。
虽然以三人间绕来绕去的关系,坦诚布公非常必要,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于是硬生生截断话题:“明早几点?”
“八点半。”陈桉说。
应倪皱了下眉头,觉得有点早,“我可能还没起床,等我起了打电话给你再来。”
陈桉点头。
“那我进去了。”应倪说。
门打开,身后没有传来声音,说明人还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从提到周斯杨开始,他说话的声音就变得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虽然他情绪一直不怎么外露,也和在烧烤店时的样子变化不大,但应倪依旧察觉出他有些不开心。
大概是觉得。
都快领证了,还胳膊肘往外拐偏向别的男人,没有关心他。
当然也可能是出于对于所属物的占有欲。
无论是哪种,她都没有哄他的义务,但怎么说也拿了五百万,撇过头正要开口。陈桉款步走过来,大掌不由分说地盖上她脑袋,用力揉了几下,“他没见血,过两天就好了。”
应倪被他这话搞得懵懵的。直到进了屋,洗完澡,躺床上才反应过来。
陈桉是在安慰她。
-
陈桉没有回公司附近的住处,而是直接回了家。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吴庆梅表现得异常高兴,手舞足蹈地问他饿没饿要吃什么,陈桉说不用,吴庆梅非要去厨房下面条。
陈桉坐在沙发上,叫住吴庆梅,“妈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吴庆梅着急给他弄吃的:“我去把水烧开。”
“你先过来。”陈桉一字一顿:“很重要。”
陈桉对家人说话一向松快,除了批评京京吃隔夜菜。再大的事也泰山崩于顶而色不改,不紧不慢。吴庆梅很久没从儿子口中听到重要两个字了。
更何况,前面还加了个很。
她面容忽变担忧,脚步停下,有些不太敢地问:“什么事?”
陈桉拍拍旁边沙发,示意她坐。
吴庆梅迟疑地走过来。果盘里的苹果红得透亮,陈桉伸手捞了个最大的,咬了口又脆又甜。
等到吴庆梅坐好、坐稳,他才慢慢开口:“我明天结婚。”
吴庆梅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拍着胸口松气:“吓死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最近日子好,到处都是结婚的,你要去就去,明天晚上回家吃饭就行。”
陈桉轻啧了声。
吴庆梅耳朵不好,估计只听见了“明天”“结婚”两个词,顺理成章想成了他回来是为了参加明天的婚礼,以及抱歉节日没空和家人一起吃饭。
“不是参加婚礼,是我要结婚,要参加也是别人参加我的。”
陈桉解释得透彻,吴庆梅终于听明白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半张,呼吸也暂停了,从头到脚呈现出两个字——
傻了。
听见动静的陈京京也从二楼冲下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过了两三分钟,消化完情况的吴庆梅直摇头:“结婚是大事,怎么能说结就结!”
她第一次听说这名字,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性格,人品等需要深入了解的方面。就算是年轻人流行的相亲闪婚,怎么也要个把月吧。
“有道理。”陈桉点着头,不疾不徐地指出误区:“但不是说结就结。”他明明费了不少功夫。
“还不是?!”吴庆梅抢过他正要咬下去的苹果,凶神恶煞地道:“你明天要是敢去领证,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陈桉伸手捞了个全新的苹果,笑了笑:“那我爬着去。”
“……”吴庆梅了解陈桉,一旦做出决定没人可以改变,缓了缓血压后开始问对面的情况。
先是名字年龄,家庭成员,问到工作时,陈桉说她在酒店当服务员。吴庆梅缓和的态度一下子又变坚决,甚至要去书房劫持陈桉的身份证。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吴庆梅对酒店美女服务员的印象太不好了,为数不多跟着陈桉出差的几次,都有人香肩半露的来敲门。
她瞪着陈桉气急败坏地道:“你小子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药?明摆是看上你的钱了,骗婚知不知道?!新闻天天播呢,杀猪盘就专杀你这种高学历有钱的!”
陈桉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是猪?”
吴庆梅被噎得住,陈京京在旁边插嘴:“应倪才是。”
说完又觉得不对,也因为陈桉不太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悻悻道:“我不是说长得像哈,我是指从双方所处的位置来看。”
吴庆梅冷声:“我管你们猪不猪的,抛开长相学历家庭条件不说,你们认识的途径都不正经!”
陈桉放下苹果,“我们是同学。”
吴庆梅楞了下。
陈京京见风使舵:“她和哥哥高中一个班的,就明德,那个学费老高里面全是少爷小姐的贵族学校。”
“不早说。”吴庆梅声音没那么尖锐了,但依旧持怀疑态度:“那她怎么……”
陈桉解释:“家里做生意失败,父亲遭遇车祸去世,妈妈成了植物人,她自己从英国辍学回来四处打工凑医药费。没学历,就只能干些服务员的工作。”
吴庆梅听不得打工凑医药几个字,因为从前的陈桉也是如此没日没夜为了她汗流浃背地攒钱。
见她有所动摇,陈京京继续添材加火:“她妈妈就是我的病人,她对她妈可耐心了,一有时间就过来擦身体,按摩,聊天……是我见过来得最勤的。上次肺炎没钱做手术,她借断头贷,我让她考虑清楚,她说就是卖血也要让她妈活下去。”
吴庆梅不忍心再听下去:“就没人帮她?”
“她很要强!而且她那些亲戚还跑来医院找她要钱,要不到就打她。”陈京京说着也皱起了眉头。
吴庆梅义愤填膺:“狗东西!”
见她俩说得火热,陈桉轻拍了一下京京的肩膀,示意自己去书房处理点公事,陈京京在背后比了个ok,意思是交给自己。
吴庆梅被应倪的悲惨遭遇惹得眼泪汪汪,又得知陈桉老早之前就喜欢她,并且高中时帮了他不少忙。这一刻恨不得自己连夜把人娶回来。
因而陈桉处理完公司的事,洗了个澡出来,过了快两个小时,吴庆梅和陈京京还坐在原位,一寸都没挪位置。
茶几上摆着好几套镶有松石的紫檀木首饰盒,吴庆梅正拿着其中一件在佳士得花一千多万美元拍下的十九世纪祖母绿项链,对比右手旁盒子里来自苏富比的红宝石珐琅工艺手链。
欢天喜地问陈京京:“你说明天拿哪个好?”
而陈京京没空搭理忙着翻看手机,嘴里念念有词,在看见陈桉后,才抬眼高兴地招手:“哥过来帮我挑一下,见面礼我想送嫂子一套房子。”
陈桉拎着毛巾没动,在两个女人的再三催促下,他边擦头发边走来,一边看了一眼。
“红宝石,花园洋房。”
得到答案后,吴庆梅笑得合不拢嘴,陈京京眼尾飞到要眉毛上,一个沉浸在有儿媳可以抱孙子的喜悦里,一个在泡在今后终于有个一起逛街吃打折捡漏的嫂子的幻想中。
陈桉垂下手,没跟着一起高兴,而是先来一记预防针:“送东西可以,但不能抱着她会做出相同反应的期望。”
吴庆梅茫然,陈京京懵逼。
陈桉换了个说法:“对她的好不要有条件。”
-
应倪失眠了一整晚,在床上辗转反侧,隔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两眼,觉得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的。
等到楼对面的公鸡打鸣,应倪终于躺不住爬了起来,靠在枕头上玩消消乐。
磨到八点,应倪打通了陈桉的电话,她趿上拖鞋一边捋蹭乱的发丝一边往卫生间走,“我还有半个小时,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我在楼下。”陈桉说。
应倪停住脚,她侧身靠上卫生间的门框,转头透过模糊不清的窗往楼下街道的方向看去,
“你是出了你家还是说……”
“我已经到了。”
应倪摸了摸后脖子,有点难办的意味在,斗争片刻后,颈窝夹着手机,取下手腕上的发绳扎着头发往门口去,轻叹口气:“你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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