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陈桉出现在门口。
他脸彻底消肿了,唇角和下颚处还有点淤青。头发干净蓬松,身上也传来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像是才洗过澡。
今天的穿着恢复了往日作风,西装革履,精英人士标配。只是眼睑处泛着一小片浓黑,看着有些许疲惫,不知道是伤痕还是没睡好。
“随便坐,等我收拾一下。”应倪往里走。
陈桉也没客气,径直走进卧室,坐在上次那张烤衣服的椅子上。
卫生间传来哗啦动听的水声,热气从门缝氤氲而出。他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接连两宿没睡了,五点不到来到她家楼下,说在车里睡会儿,结果攥着手机等铃声响,又紧张又亢奋,怎么也睡不着。
上一回情绪波动这么大还是创源上市。
但那时只有激动兴奋,没有患得患失。
应倪在卫生间将头发吹干,换好衣服,化了个妆,彻底收拾完才抱着一堆换洗衣服和化妆包出来ῳ*。
卧室没人,扭头一看,陈桉拿着扫帚在扫地。客厅本来就巴掌大,陈桉往中间一站,就显得更局促了。
她抱着衣服环顾了一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屋内像换了个人住的,她戏谑道:“你应该去开个保洁公司。”
陈桉将扫帚归回原位,纯粹是等得无聊磨性子。
回答的语气不咸不淡:“最近确实投资了一个。”
嘲讽失败,应倪换了话题:“我好了,但我有点饿,下楼吃个早饭再去。”
陈桉往饭桌上看了眼,“包子稀饭油条豆浆都有,吃吧。”
“……”
应倪莫名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不适感,她坐下来,一边吃一边玩手机,陈桉坐在对面,不说话,也不干别的,就看着她吃。
吃完油条吃包子,喝完豆浆抿稀饭。
动作慢吞吞,小口小口地咬着,和兔子一样。
陈桉看了下腕表,敲了敲桌面,开门见山地问:“怎么,出尔反尔?”
应倪皱眉,打死不承认:“什么出尔反尔。”
“你手上这个包子吃了十分钟。”陈桉顿了下,慢悠悠地道:“你要是舍不得吃,我可以帮你。”
应倪:“……”
她承认她有拖延的意思在,就像被凌迟的人,总想着去刑场的路长一点,马车慢一点,最好中途快马加鞭来个免死金牌。
可她也清楚。
免死金牌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路再长,再难走,也总是会到的。
应倪乜他一眼,大半个包子塞嘴里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后回头见陈桉仍坐着,含糊不清地反将一军:“磨磨蹭蹭什么,还领不领证了?”
还是激将法有用,陈桉慢条斯理站起来,看着她急匆匆冲出家门的身影。
不免笑了下。
-
他们去了附近最近的一个民政局,虽然没有提前预约,但今天不是什么热门节日,加之来得很早,没有排队,进门就开始走流程了。
领证程序没有应倪设想中的繁琐,本来可以早早结束的,但因为没有合照以及陈桉脸受伤,只能去旁边的影楼拍单人免冠然后用软件拼图,照相以及修图化了近半个小时。
他们省略了“结婚誓词”宣示,也没有找专门的摄影师拍照纪念,拿到结婚证时才九点零九分。
走出民政局,熟悉的大G停在街边。
司机下车打开后排车门,陈桉紧随应倪身后坐进了后排。
车子启动后,应倪将窗户打开,手上的本子似有千斤重,冷风吹进来也没吹散一阵接连一阵袭来的恍惚。
直到陈桉让她把微信加回来,才接受自己已经成为人妻的事实。
应倪恹恹哦了声,摸手机点开软件,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陈桉在哪儿。
旁边的男人从上车开始就闭着眼在睡觉,但这会儿跟开了第三只眼似的,语气轻淡地道:“我,设置,隐私里的朋友权限,最下面的通讯录黑名单。”
应倪撇撇嘴,按照步骤,成功且快速地将人放了出来。
陈桉睁开眼,捞起放在腿旁的手机,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键盘,两人坐得很近,应倪余光能清晰地瞄到他在改备注。
两个字。
老婆。
应倪:“……”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觉得过于肉麻,肩膀微耸了一下。
陈桉抓住她的动作,抬眼看来,视线却没落在她脸上,而是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
颇有一种我看你怎么改的无形压迫感。
应倪的手机界面停在名片详情页,但不是为了改备注,而是看加成功没。备注的字在首行,又大又显眼。
是没改过的陈桉的微信名,也是他的本名。
几分钟前,连名带姓备注很妥帖,但现在,左手拿着结婚证,任谁看都觉得不合适。
尤其是陈桉当着她的面将备注改成老婆。
应倪觉得陈桉是故意的,想要提醒她作为一个妻子的本分,从改称谓开始。
悬在半空的手指落下,她硬着头皮敲下键盘LG两个字母。
叫了。
也没叫。
“字母比较方便,我都这么打备注。”应倪胡扯完,给自己找补:“也好找。”
“要真想找我。”陈桉扬了下手机,显示给她看:“可以像我一样置顶。”
“……”应倪熄灭屏幕,微笑:“抱歉,不会呢。”
“随便你。”陈桉没生气,语气一路既往地温淡,他提起另外一件事,“我两个小时后的飞机,叫人给你搬家,你看下午几点。”
应倪知道陈桉要去日本出差,但没想过这么快,出乎意料的惊喜。
“我房租还有半个多月到期,东西也多,收来收去的需要时间,等你回来再说。”
陈桉觉得她有点过于高兴了,指尖点了点膝盖,“你要是不乐意可以住楼上的房间。”
应倪说:“没有不乐意,我说的是等你回来再搬。”
陈桉拒绝:“常乐环境太差。”
“我觉得还行。”应倪继续推脱,“都住几年了,习惯了。”
陈桉说:“我的意思是不安全,昨晚才发生了盗窃案。”
应倪不以为然:“我房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不会光顾。”
“贵重的是你。”陈桉看过来。
应倪唇线瞬间绷直。
是啊,他花了大价钱呢,万一物品有缺损就得不偿失了。
见她倔着久久不说话,陈桉正色开口:“给你两个选择。”
“一下午搬,二晚上搬。”
应倪最讨厌受威胁,斜睨着他:“不选。”
“那就下午。”陈桉敲定。
应倪闷声不语。
陈桉扬了扬手里的小红本,“我是你的合法家属,需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结婚证红得晃眼睛,被堵得找不到说辞的应倪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小孩。”
而后屁股往旁边挪,紧紧靠着另一边车门,隔开中间的座位,后脑勺背对,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
车子在这时路过花鸟市场,一个精美的木笼子挂在门口的树杈上,亮黄色的金丝雀在笼子口焦急地打着转,找不到飞向天空的路。
“这事没得商量。”陈桉在旁边一字一句。
金丝雀叽叽喳喳无可奈何地哀叫着,即使车子驶离,叫声还回旋在脑海里。
和陈桉叨叨叨劝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应倪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将手里的红本子往他身上砸去,“能不能不要啰嗦!”
车厢内恢复寂静,司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后排一男一女分坐两边,各自看向窗外。
应倪环抱手臂,气鼓鼓地想:
很好,结婚第五分钟就开始吵架。
陈桉捡起结婚证,摩挲着照片上的钢印,心说:
很行,每家暴一次,一周就加一次。
第42章 生小孩
最后的结果是应倪无声同意了。
倒不是屈于陈桉的强势, 而是陈桉不紧不慢地知会她:如果要等他从日本回来再搬,那么下午就会有人将水泥罐车开到院门口把污水渠填平,并安装门禁, 再在旁边修一个保安亭,聘请三个专业保安二十四小时轮番守护。
一开始她持无所谓随便你折腾的态度, 直到听见他说要在家门口装监控。应倪立马抻着脖子说你敢, 陈桉回她,你看我敢不敢。
应倪偃旗息鼓, 不说话了。
监控加保安,意味着, 陈桉可以随时随地掌握她的行踪。
虽然她不会做出背叛婚姻的事,他大概率没那么闲。
但莫名有一种自己被软禁坐牢的不适感。
其实应倪的出租屋被小偷光顾过, 还不止一次。一回是撬了防盗窗进屋但屋里没值钱的东西, 另外一回是装了阻门器门没打开门, 但锁被弄坏了。
常乐街的治安情况她比谁都清楚,白天满街诈骗,晚上酒鬼遍地,深夜小偷出没。
禾泽没有比这儿更糟糕的地方, 像住在垃圾堆里。
以前是因为付不起房租,有张床睡觉, 有堵墙避风就行,只能将就。
现在有条件了,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指不定哪天八十年代建的砖房说垮就垮, 楼下打架的菜刀飞到自己身上, 小偷升级为抢劫犯……
应倪心里清楚,也拎得清, 但就是有点别扭。从上大学开始,她就一个人住了,独居十年,突然要和一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住在同一屋檐下,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好像长久地守着自己的一亩方寸地。
忽然要去进入别人的领地,或者接受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
油然而生的抗拒感
但同时她也明白,搬家是迟早的事,因为晚这么半个月一个月的,让陈桉大动干戈,是在麻烦他。
她不愿意麻烦别人。
麻烦等于欠,欠了就要还。
对比之下。
她更能接受立马搬去陈桉暂时不在的家。
但她确实不太高兴,应倪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车子停到巷子外,她一字不吭地下车。
陈桉从另外一边打开车门,绕到车尾,应倪今天穿了件卡其色的风衣,衣摆被走路带起的风扬得张牙舞爪,就和她说发就发的脾气一样。
陈桉心情倒是不错,气定神闲地对着她的背影做告别:“煤煤,我走了。”
应倪一个急刹,扭头,神情古怪且懵然。
“你怎么知道我小名?”
陈桉笑而不语,单手拉开车门坐进去。
被勾起好奇心的应倪上前跑了两步,“喂!”
车尾扬起一阵灰尘,扬长而去。
应倪无语地呵一声。
老是这样,真欠收拾。
-
应倪的东西早就卖得七七八八了,也没什么贵重物,二元店买的锅碗瓢盆直接扔了,挑挑拣拣下来连半个三分之一的小货车都没装上。
在一位女助理的带领下,她来到陈桉位于雅顿庄园的家。
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家。
雅顿庄园建造在高新区边上,最著名的是横穿在其间的一条名为鹭湖的人工湖。由国内知名地产商按照5A级旅游景区的规格打造。
而花大价钱建湖的目的是映入眼帘沿湖一圈零星散落的住宅。
应倪摇下车窗玻璃放眼望去,绿林清水环绕间,坐落着大平层,联排洋房,以及毗邻湖边最高级的独栋。
视线落在绿幽湖水表面荡出的层层波纹,她微蹙眉,觉得麻烦地问:“还要坐船?”
“那是湖边别墅的专用水路,也可以走岸上。”助理靠东边的方向指:“陈总的家在平层,也购置得有独栋,不过陈总上班赶时间,只装了离出口最近的这一套,太太要是喜欢,稍晚点我把户型图拿过来。”
应倪想起到那天在医院,陈桉说雅顿庄园有套房子没装,应该说的就是这套吧。
当时他的意思是拿来当婚房。
但她不觉得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所以拒绝了。
……
陈桉的家和想象中的一样简单干净整洁,近三百平的空间,只带有一个书房和一个卧室,其余全是客厅。
好在他买了楼上,两层打通,应倪很自觉地将东西搬了上去。
简单整理了一下后,应倪躺在床上点外卖。高档住宅区外来人员管控严格,管家说只能送到庄园门口,但会有专人接应,不过还是建议到内部餐。
不仅快速,而且健康营养卫生。
应倪多年没住过好地儿,小时候也就是房子比别人大些,入户有个小花园,其他的也没什么很大的差别,没想到现在物业已经卷得如此地步了。
随便点了两道菜后,她将手机一扔,开始打盹。冬日的阳光正好,带点暖意地透过落地窗洒在身上,意识刚要沉下去。
枕头被手机笃笃地震得晃起来。
捞过来一看。
电话、短信、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一闪而过让人眼花缭乱。
夸张程度,简直像是欠了十几个网贷不还被统统爆了通讯录。
应倪还处在将睡未睡被吵醒的懵逼状态,怔了两秒后,点开跳到最顶上的,来自余皎皎的微信。
【卧槽!!!】
【图片/图片/真的假的?!】
【怎么说领证就领证,进展也太快了吧,一点通知也没有,他什么时候求的婚,你们在哪里办婚礼?周斯杨知道吗?】
余皎皎一连串轰炸,应倪没搭理,而是指腹划到上面,依次点开两张图片。
一张是拍的结婚证,两个人的照片端端正正的摆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另一张是朋友圈截图,除了结婚证照,还有配图的一小行文字。
非常简单,按照她要求的那样,只有新婚快乐加一个感叹号。
言简意赅地证明了她的身份。
余皎皎和陈桉是高中同学,共同好友很多,评论区一直延伸到了截图线外。每个备注名应倪都很眼熟,清一色的全是祝福。
什么“相濡以沫、共度日月”“百年琴瑟、白头偕老”,还有祝福“早生贵子”的。
每个字应倪都认识,组合起来却像在看别人的朋友圈,是别人领证,莫名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感。
她想了想,点开陈桉的微信,在朋友权限里,选择了不看他朋友圈。
这么一段插曲过后,应倪清醒了不少,恰好点的饭菜也到了,她边吃边应付着想来找她当面听八卦的余皎皎。
应倪说了一万遍不方便,余皎皎也表达了一万零一遍她就是要来。最后是余皎皎可怜兮兮地说今天跨年,她一个人在家,应倪看在自己也身处宽敞得吓人的陌生房子里,才发过去定位。
火速赶来的余皎皎一点也不遮掩她的好奇心,抓住所有问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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