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升起,像是一道屏障挡在他们之前,他低垂眉眼不看她,嗓音沉磁。
“快去快回。”
*
家里没人,温漓拿完证件就走,回来得的确快,她下来就看到陈清轨的车堵在楼口,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陈清轨戴耳机在打电话,她一出单元楼目光就追过去,她上车后就把电话挂了,温漓好像听到陆闻河的声音,问:“工作上的事?”
陈清轨嗯一声,发动车。
温漓:“有急事的话你可以先处理,不用顾虑我。”
“后悔就直说,别拐弯抹角。”
温漓闭嘴,看到他导航的位置竟然就是民政局,也就是说他身上一直带着那些证件,身份证就算了,户口本也是?
沪市结婚率很高,每天都有许多人,周末还要排队,众观全国是个异类。
排了半小时,婚姻登记员看着他们户口道:“你们户口没一个是本地的,怎么跑这儿结婚了?”
结婚只能在双方任一户口所在地登记。
陈清轨仿佛才想起这回事,慢一拍,侧头看温漓。
她欲言又止,“你说上午就能搞定,我就觉得奇怪。”
“……”陈清轨又看向登记员,“真的不行吗?”
他把登记表还他们,“当然不行啊,法律法规写着呢,亏你还是律师,连这都不知道。”
陈清轨莫名挨了骂,和温漓离开民政局。
两人在门口沉默了会,陈清轨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懊恼地开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他就像一个傻子。
“我以为你肯定知道。”温漓抿了抿嘴,想笑,“还在想你是不是迁户口了。”
太阳穴阵阵刺痛,熬夜的后遗症,陈清轨脸色略白,他是知道,可不知为什么,被人说了才想起来。
不知是太累,还是太想结婚。
他不想承认是后者,作出妥协:“你什么时候有空领证。”
温漓道:“不是今天吗?”
陈清轨神色微动,看着她。
温漓查着高铁票,道:“去芜江最近一班车是下午一点半,我们吃个饭过去都来得及。”
她抬眸和他对视,“买票吗?”
陈清轨喉结滚了滚,“买。”
*
一路匆匆忙忙,等温漓再次坐下,人已经在高铁上了。
陈清轨靠着椅背,眉眼倦懒,闭目养神。
他们明明坐一起,彼此间却泾渭分明。
温漓没打扰他,将手机静音,肩膀突然一沉,陈清轨靠了过来。
清冽的松香窜进鼻尖。
温漓整个人都静止了,等了几秒,他迟迟没动静,转头,看到他睡着了。
她紧张得一动不动,近距离看着他毫无瑕疵的脸,睫毛覆盖眼睑,似鸦羽黑长,呼吸清浅,他闭着眼,皮肤白净,冷感被柔和,斯文且无害。
黑眼圈好重啊,温漓看着他眼皮底下的青痕,有些心疼。
她知道律师很忙,看陆闻河就知道,经常半夜三更还要回客户信息。
不过,他就算不是律师,也会是医生,半斤八两,天生劳碌命。
温漓不着边际地想,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手臂发酸,她轻轻动了一下,陈清轨眉头皱起来,抬手抓住她胳膊。
“……”
温漓怀疑他装睡,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他眼皮丝毫未动,浓密的睫毛刷得她指尖痒。
她放下疑虑,看他目光不再掩饰,想起她决定结婚后家人的反应。
温母不支持也不反对,她对陈清轨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嫁给他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反正过得不开心还可以离。
黄琴梅很生气,说她糊涂,和她妈一样,是个恋爱脑。
温漓准备了一箩筐理由:“我也考虑了很久,实在不想欠他……”
黄琴梅直接打断:“承认喜欢他有这么难吗?”
温漓一噎,脸变红。
她辩驳不了,确实如此。
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忘记过他。
一直,喜欢着他。
温漓兀自出神,没发现肩上的陈清轨眼皮微动。
*
陈清轨手机一直在振,亮了好多次,微信提示音接连不断,温漓怕有什么要紧事,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时,他自己醒了。
“抱歉。”
从她肩上离开,陈清轨脸上却无过多歉意,向乘务员买了一杯水,嗓子有点沙哑,“怎么不叫醒我。”
温漓以为是质问,抿唇解释,“是你贴过来的。”
不是她故意占他便宜。
陈清轨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冷冷道:“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
“……”
芜江的民政局,比沪市冷清,没什么人。
温漓陪温母来过,做梦都没想到,仅仅两个月,主角就变成了自己。
接待的阿姨一眼认出她,漂亮姑娘谁不喜欢,“是你啊,你妈还好吗?”
“挺好的。”温漓说。
寒暄两句,阿姨看着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陈清轨,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学你妈离婚。”
空气冷了冷。
陈清轨面无表情说:“我们来结婚。”
“啊?”阿姨很惊讶,看看温漓又看看他,尴尬一笑,“抱歉抱歉,看走眼了,结婚的话上二楼。”
两人沉默地走流程,结婚要拍照,摄影师对着他们拍了好几张,都不满意。
“帅哥你好歹笑一下啊,学学你老婆,白长了一张这么俊的脸。”
陈清轨看着黑洞洞的摄像头,微微蹙眉。
温漓记得他妈妈以前说过,他从小就讨厌照相。
摄影师道:“还有你们离近一点,是不是夫妻啊!”
温漓迟疑地看着陈清轨,鼓起勇气挽住他的手臂。
陈清轨微微一僵,她假装没发现。
摄像师眼睛亮了亮,连忙抓拍了一张。
镜头里,他们还是一样的姿势,可男人表情明显有所变化,眉眼柔软了几分。
他一开始觉得他们不像夫妻,像是被绑架过来的。
现在又感觉,他们的确是相爱着的。
踩在五点半民政局下班的尾巴,温漓和陈清轨登记完结婚出来,她看着红色的结婚证,比上次陪温母离婚还不真实。
陈清轨比她接受能力强,看了十几秒结婚证上他们的合照,平静收起来道:“我们回去吧。”
“哦。”
温漓回神,跟着他走了几步,老实说到现在她还是云里雾里的,“你之前说只要结婚就能继承遗产,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吗?如果明天就离婚,会有影响吗?”
“当然。”
结婚没多久她就提离婚,陈清轨语气变差,“这场婚姻至少要维持到我26岁那天。”
温漓默默记下期限,现在八月,他生日在十二月,也就是说,她要在这四个月里让他喜欢上她。
陈清轨继续道:“除此之外,你还要在外人面前和我扮演恩爱夫妻。”
顿了下,他补充:“假装很喜欢我。”
温漓愣愣睁大眼。
陈清轨看她这副反应,脸一沉,“很难做到?”
“没有。”温漓轻声说。
陈清轨对她不抱期待:“希望你说到做到。”
许久没回芜江,他们没有当即买票回去,而是去温漓原来的家那边逛了逛。
以前温漓放长假回家,陈清轨经常从京市过来找她,在附近的美食街,公园游玩。
现在这里早已不是当初模样,到处在拆迁,修路,有一家他们以前常去的馄饨店还开着。
陈清轨和温漓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进去,当年还算精神的老爷爷头发花白,戴起了老花镜。
他仔细看了看他们,乐了:“是你们啊,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温漓点了猪肉馄饨,笑道:“您还记得我们啊。”
“那当然,别看我年纪大,记性好着呢。”
说完,老人问陈清轨:“小哥,你点啥子?”
陈清轨没看菜单,“和她一样。”
老人笑了:“以前你就总点和她一样的,感情还是这么好,真好。”
在他的笑容里,两人都沉默了。
老人笑完问:“你们结婚了没?”
陈清轨看着不说话的温漓,声音不含感情。
“刚结。”
*
吃完晚饭,温漓又回家看了看。
尽管已经不是她家了。
老旧的楼房,窗户防盗铁栏锈迹斑斑,她看到上面晒了几件衣服,表情意外地对陈清轨道:“竟然有人住。”
陈清轨看她笑,道:“不想笑就不要笑。”
温漓轻声道:“我一直说我妈傻,我又何尝不是,在香港的时候,我爸就打电话来要钱,又欠了债,我每次都不想管他,可每次又帮他还钱,房子也是,我从香港回来没住几天,就被他拿去抵押,可笑吧。”
陈清轨安静了会,道:这次也是?”
“嗯?”
“和我结婚,也是为了你爸?”
他语速缓慢,眼神仿佛还喜欢她一样。
冲动使人丧失理智,温漓心跳异常快,认认真真说:“不是,是因为我喜欢你。”
陈清轨看了她许久,低嗤一声:“演得挺像,差点信了。”
第60章 宣告
明天还要上班, 他们当晚买票回沪市。
夜色朦胧,列车极速驰骋在田野山道上,城市的灯光微渺, 像星星,只剩光点。
温漓看着窗外,直到芜江彻底从视野中消失,才收回视线。
陈清轨坐在她旁边看电脑, 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笔记本放腿上, 屏幕光线照着他表情稀缺的脸,清俊又冷淡,白皙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
像个斯文败类。
温漓看向笔记本屏幕,密密麻麻的字,他在起草法律文件。
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在芜江,陈清轨忽然接到工作电话, 好像很急, 温漓看到他皱了皱眉, 就近找了一家数码店买笔记本, 配的是无声键盘,他上了高铁就开始写文件,没有停歇过。
刚结婚就把新婚妻子晾在一旁工作的男人,估计只有他了。
温漓看了几分钟他写的东西,条条框框一板一眼好没意思, 又盯着他的脸。
陈清轨眼睫眨了下, 速度慢下来, 低声问:“看我做什么。”
“不能看吗?”
陈清轨一顿,“不是。”
“我看我的, 你继续忙。”
陈清轨转头看她,温漓一脸平静,他便继续写。
温漓见他写了没几分钟,忽然把笔试本合上了,语气透着点无奈,“你有话想说?”
“有一点。”温漓见他终于理她了,才道:“其实我现在有点紧张。”
“没看出来。”
温漓当没听到,“毕竟是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想问一下我需要去见你的家人吗?比如你外婆。”
“不用。”陈清轨说。
“那你其他家人……”
“都不用。”他神色轻淡,公事公办,“你只需要回家收拾行李。”
温漓莫名,“收拾行李干嘛。”
陈清轨看着她:“你想和我分居?”
“……”温漓忘了还有这茬。
陈清轨见她目光心虚躲闪,冷声道:“还是说,你想让我搬到你那去,加入你和秦晓?”
*
深夜,列车抵达沪市,陈清轨的车停在附近,送温漓回去。
马路亮着淡黄色灯,空旷清幽,畅通无阻。
温漓整理了一路措辞,想把秦晓的事说清楚,眼看家快到了,秦晓打电话过来。
铃声骤然划破寂静。
温漓下意识看向波澜不惊的陈清轨,抿唇把电话挂了,没几秒他又打来了。
秦晓追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每天都打电话,发微信,还会来公司找她。
陈清轨虽然好像不在意,温漓还是没接,把手机关机,发现车子忽然掉头了。
“是不是迷路了?我家不是这边。”
陈清轨看着前方,侧脸在阴影中格外冷硬,“我改变主意了,你今天就搬,明天再拿行李。”
温漓:“不行,我妈会担心。”
“你确定是你妈,”陈清轨气息冰寒,“这么晚他还打电话,你当我傻?”
“真的不是。”温漓试图解释,“我和他这些年没在一起,之前,是我骗你的。”
无论她怎么说,陈清轨好像都不是很信,但还是把她安全送到了家。
他家离得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本以为都睡了屋子漆黑,陈清轨输密码开门,眼睛被灯光刺了下。
刘洁慧独自坐在客厅沙发,没看手机没看书,板着脸方方正正坐着。
不得不说,大晚上有点吓人。
陈清轨难得一愣,踩着拖鞋慢慢走过去,“外婆,还不睡?”
“你一天一夜没回来,我哪里睡得着!”刘洁慧没好气看着他,“你又在公司加班了?”
陈清轨倒了杯水,坐到她对面,“差不多。”
“这一天天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刘洁慧念叨。
“相亲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清轨喝了口水,道:“不考虑,已经领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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