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轨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遮住全部情绪,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温漓以为他还喜欢她, 又觉得不可能, “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表情和语气都很平常, 陈清轨手指紧握,错开视线,捡起伞,“我外公去世了。”
“你说过。”温漓自觉走到伞下。
陈清轨有条不紊往前走,“他留给我很多钱, 继承有个条件, 需要我在二十六岁前结婚, 否则视为放弃。”
“为什么?”
“谁知道。”
“那为什么选我,”温漓追问, “你不是恨我吗?”
“我外婆喜欢你。”他缓缓道。
温漓脑海中一下浮现出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有些动摇,“那要结多久,等你拿到遗产吗?”
陈清轨淡嗯一声。
“那……”温漓还想问什么。
陈清轨忽然停住脚步,温漓抬头,发现地铁站已经到了。
不知不觉。
陈清轨把伞给她,自己暴露在雨中,眼神不温不火。
“没什么好说的,还钱,你爸坐牢,和我结婚。”
“选择权在你,三选一。”
*
温漓现在住在姨妈家,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治安好绿植覆盖率高,房子在三十楼,三房两厅面积大。
姨妈和她现任老公还没孩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温漓母女俩刚来沪市的时候没有落脚的地方,姨妈热情邀请她们去她家住。
姨夫在家,温漓觉得不方便就没去,和温母分开了,这段时间姨夫正好要去外地出差半年,温漓就过去住了一阵子。
温漓揣着伞,坐地铁回家。
屋子里一片狼藉,行李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到处都是杂物。
温母急得在客厅走来走去。
“妈,我回来了。”温漓脱掉鞋子,喊。
温母听到开门声就过来了,上下打量她,“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警察抓起来了,手机都打不通。”
“没电了。”温漓笑了笑,“我给你报平安了呀。”
“你就一句没事又没说别的,还不回家,我能不担心吗,警察找你干嘛啊?”
“等会再说。”温漓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姨妈快下班回来了,我们先收拾干净吧。”
“也行。”
她们搞了一小时卫生,纯体力活,温漓没吃晚饭饿得不行,温母在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
温漓边吃,边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
温母表情变了又变,听到最后十分错愕,“陈清轨让你还钱就算了,怎么还求上婚了?”
温漓觉得她理解有问题:“不是求婚,是交易。”
温母道:“都是借口,他肯定还喜欢你,说不定借你爸钱都是冲着娶你去的。”
“怎么可能。”温漓说。
“那他为什么要借钱?对他又没好处。”
温漓回答不上来,头疼,“不说这个了,现在考虑的是要怎么办。”
温母道:“他不是说了,嫁给她呗。”
“……”
温母已然放下心,“不嫁也没事,坐牢的又不是你,你爸造的孽让他自己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漓心情还是不好,声音闷闷的,“但他欠的不是别人,是陈清轨。”
是陈清轨的钱。
她以前不惜分手都不想发生这种事。
现在想来,她当年分手想要守护的东西,除了秦晓,陈清轨那边她一个都没守护住。
门外传来开锁声,黄琴梅人未到声先至。
“搬家辛苦啦,我买了蛋糕回来,阿漓,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谢谢姨妈。”温漓看她手里大包小包的,过去帮她提东西。
“阿漓乖。”
黄琴梅在外是干练老成的女强人,一见到温漓就破功,抱着她各种蹭,“我后悔说让你去华城了,要不你留下来陪我,让你妈一个人去吧。”
温母叫道:“阿漓是我女儿,姐你这么想要女儿自己生一个去。”
“生一个也没阿漓好,要是像我那两个儿子,我恨不得塞回肚子里。”
黄琴梅和妹妹斗了两句嘴,风风火火去洗澡。
袋子里都是水果,温漓估摸着她没吃晚饭才买了这么多吃的,把蛋糕拿出来切出三块装盘,温母嫌腻,洗了一些圣女果葡萄。
黄琴梅洗了二十分钟,出来就吃了一串葡萄,干掉两大块蛋糕,和温母唠嗑。
温漓没说几句话,安静吃东西,黄琴梅时不时看她一眼,“阿漓,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
温漓不想让她担心,“没……”
“这就说来话长了。”温母是个管不住嘴的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温漓想阻止都来不及。
黄琴梅听到结婚,眉头皱得深,问温漓:“陈清轨是你大学交的男朋友?”
“是。”温漓放弃挣扎。
“怎么分手的?”
温漓挑重点说了。
黄琴梅眉头不松反紧,“都闹成那样了,他突然想和你结婚,是要干嘛?”
温母道:“人家那是太喜欢了,放不下。”
“恋爱脑一边去。”
黄琴梅没那么天真,猜道:“我觉得他会把他妈的死怪在你头上,结婚是想把你绑在身边故意折磨你。”
温母一愣,“不会吧,那孩子我见过,品行不错的。”
“此一时彼一时,我第一次见到我前夫也觉得他不错呢。”黄琴梅白了她一眼,严肃地对温漓道:“总而言之,这婚千万结不得。”
“至于你爸,就让他坐牢去吧,世上少一个败类会更美好。”
这点上,她和温母意见倒是一致。
温漓不语。
假如温父骗的是别人钱,她肯定不会管。
可偏偏是陈清轨,全世界她最不想欠他。
黄琴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她做傻事,叹道:“这样吧,我借你两百万应急,先把这个窟窿堵上。”
温母瞪大眼:“你疯了?”
温漓也没想到,“我现在没钱还。”
“等有钱再说。”黄琴无所谓,她失意时问遍所有人借钱,只有这个千里之外的侄女给她转了五万块。
如今两百万又算什么。
她摸了摸温漓的头,笑得和蔼,“你的幸福最重要,别学你妈犯傻。”
温漓张了张嘴,喉咙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
陆闻河最近日子不好过,陈清轨鬼上身一样,每天气压低得厉害,心情肉眼可见差,他手上本来就压着案子,又接了一个,还是那种涉及多个领域主体众多的经济犯罪案,不仅压榨自己还压榨别人。
陆闻河帮着走访调查,忙到天昏地暗,工作间隙陆陆续续听到一些陈清轨和温漓的八卦,传什么的都有,直到颜月有意无意提了句温漓有男朋友,谣言才散。
温漓很久没来了。
应该说,再也没来过。
陆闻河怀疑她已经不在沪市了,之前他们吃饭聊天的时候,温漓说等温母离婚了她们会去外地发展。
陆闻河有点难受,虽然他有了新客户,但第一个总是特殊的。
他和陈清轨汇报工作时提了一嘴,问他第一个客户是谁,有过这种情况么。
陈清轨隔了好久才出声,嗓子略哑,说早就不记得了。
陆闻河觉得他骗人,明明看起来比他还难受。
不知是不是八卦听多了,陆闻河代入得有点深,总觉得陈清轨这段日子自虐般地工作,是从温漓离开后开始的。
陆闻河昨天有事没处理完,又不想加班,今天来得很早,现在虹峰除了他没别人,偌大的前厅安静空旷。
陆闻河打了个卡走向工位,路过陈清轨办公室,发现门开着。
陆闻河一脸见到了鬼。
陈清轨松懒靠在办公椅上,电脑开着,他看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烟味重,陆闻河怀疑他在这坐了一宿,“轨哥,你也这么早啊。”
陈清轨应得敷衍,“证监会的材料我发到你邮箱了,你去打印出来。”
“……好。”陆闻河愣了下,忙不迭走了。
他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赶这个,那么多东西,陈清轨竟然一个人做完了。
天一下就亮了,陈清轨目光离开电脑屏幕,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一只麻雀掠过电线杆,不见踪影。
手机不停振,消息一天到晚没完。
陈清轨抓了下头发,不太有精神,只简单看了眼,都是客户的,事情说急不急,他没有回,目光划过顶置的微信,通过好多天了,对方一条信息也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下,眉眼却很淡,过了几分钟才站起来,取下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
下电梯,刘洁慧打电话过来:“你晚上怎么没回来,去哪了?”
陈清轨言简意赅:“加班。”
刘洁慧道:“你最近怎么天天加班,我告诉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既然没喜欢的人,那就相亲,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清轨已经出了大厦。
这里是商业中心,白天晚上都热闹,只有早上才安静,他准备去停车场,不经意抬头,在前方不远看到了一抹身影。
温漓坐在长椅上,烟蓝色背带长裙,骨架细小,皮肤白得纯粹,又瘦又单薄,仿佛一碰就碎,漂亮清雅。
陈清轨动作一僵,呼吸有点重,看着她喝豆浆,两只手捧着,坐姿很乖。
手机忽然没声了,刘洁慧喊了声:“清轨?”
“我还有事,挂了。”陈清轨回神,走过去,脚步不自觉有点快。
“你来做什么?”
低沉清冽的声音当头落下,压着克制不住的情绪。
温漓眨了下眼,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问:“你之前说的结婚,还算数吗?”
第59章 结婚
陈清轨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温漓睫毛不安地颤动,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已经过去好久了,她本来就没把握他会一直等她,现在更没底。
“你找到了新的结婚对象吗?”
她站起来, 试图缓解气氛,“那就当我没来过,打扰了,再见。”
温漓垂下眼, 把只喝了一半的豆浆扔进垃圾桶,转身要走。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扼住她的手腕。
温漓一怔。
初晨太阳刚升起, 男人的脸镀了一层金边,眉眼却满是阴翳,漆黑眼底烧着暗火,“才几分钟,你就反悔了?”
他掌心冰冷,抓得很用力, 温漓忍着疼说:“没有, 因为你不说话, 我还以为……”
“以为我娶了别人?”他嘲讽道, “放心,我不像你,没那么多情。”
温漓一瞬间泄了气,“那婚还结不结了?”
陈清轨绷着脸看了她许久,吐出一个字:“结。”
三言两语间, 温漓的终身大事就定了,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消化了几秒问什么时候去领证。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律师好像没有节假日。
“现在。”陈清轨说。
温漓:“会不会太仓促了?”
按理说, 不该选个黄道吉日吗,不过他们是协议结婚,他应该不在意这些。
她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道:“我没带户口本。”
陈清轨抬腕看表,“现在回去拿,上午就能搞定,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吧。”
“这么快就能好?”温漓不太信。
“反悔了?”
“……没有。”
陈清轨把车开过来,没什么特别表情,不冷不热,温漓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也没吭声,走过去拉后车门,拉了几下,没拉动。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男人语气冷淡,“你见过夫妻坐这么远?”
温漓默默坐上副驾驶,安全带刚系上,车子咻地开出去,速度很快。
她看着陈清轨平静的侧脸,手指抓紧安全带,忍着胃翻涌带来的不适感,给他指路。
这个时间点马路车不多,温漓觉得他们像是一路飙过去的,不到十五分钟就开进了黄琴梅家小区。
这里环境和之前的城中村是天壤之别。
陈清轨看着眼前的高级住宅,神情晦暗教人琢磨不透,“秦晓终于舍得让你住好一点的地方了?”
“不是,这里是我姨妈家。”
温漓说着,车门忽然弹开,陈清轨在储物槽里摸出盒烟和打火机,懒散咬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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