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尖叫声很快被雷声淹没,休息室里的人要么在低头玩手机,要么在看陆峥荣和李雅芝拌嘴,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林舒玫。
不安的情绪无限漫延,林舒玫怀抱着挎包,把头深埋,呈现出一种防备的姿态,企图以此来填补自己缺失的安全感。
紧接着又是一雷声,吓得她猛地一颤,紧闭双眼,脑中一道白光闪过,齐嘉砚的面容在脑海里浮现与之的还有他的声音——“哥哥在,别怕。”。
“哥哥……”林舒玫慢慢睁眼,喃喃自语:“哥哥……齐嘉砚……”
几乎是慌乱地摸出挎包里的手机,拿在手上颤抖了好久才勉强拿稳。
林舒玫按下手机上的拨号键,但雷声接二连三响起,根本无法把正确的电话号码完整输入。
好不容易把号码输完整,打过去时,却只能听得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拉黑电话号码是单向的,应该还能打电话给他的才是。
但为什么打不通……难不成他也把她拉黑了吗……
林舒玫握着手机颤抖,思绪混乱,站在一旁的陆峥荣叫了她好几遍才凝回神来。
陆峥荣奇怪皱眉,提高声音又喊了几遍:“喂,喂?林舒玫?林舒玫?林舒玫你没事吧?”
缓缓抬起头,陆峥荣一脸怨气,伸手把手机递给她,能看出来他在尽力压着怒火:“那个你哥哥打电话给你,打了好几次了,吵着架呢,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打来,我手机快只有几格电了,你快接吧。”
多少有些意料之外,林舒玫顿了顿,才接过递来的手机。
“谢谢你……”
陆峥荣撂下一句“没事”后,又跑回原来的地方和李雅芝几人争辩。
林舒玫接通电话,把手机轻轻贴在耳边,熟悉的声音很快从那头传来——“我在,别怕。”
心一紧,眼眶发酸。
齐嘉砚:“把另一只耳朵捂住,调整一下呼吸,不要紧张,也不用害怕。”
齐嘉砚:“哥哥和你讲一些故事,如果嫌烦的话,可以挂掉电话……”
喉间哽咽感漫延,林舒玫根本说不出话,只好听着他的话乖乖照着做,眼泪滑到嘴角,嘴里泛起点点苦涩。
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故事讲完,和小时候一样,林舒玫听得清清楚楚,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咬着唇,捂住嘴巴,不想让齐嘉砚听到她丢脸的呜咽声。
一直到上飞机前,电话没有挂断,可两人之间也没有说过话。
从头到尾,都是齐嘉砚一人在自言自语,没得到半句回应,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若有似无的自嘲笑声,他说:“看来是真得觉得我很烦,开始讨厌我了。”
林舒玫不知道说什么了才好,脑子里一片空白。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关系有了间隙,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如果此后都是这样以“哥哥”为名的关心她宁可不要。
但她也不可能真得完完全全厌烦他。
等林舒玫调节好情绪,张嘴想说一句“没有”,声音却卡喉咙边上,怎么都说不出口,再次尝试发出声音时,说出来的话既含糊不清又沙哑小声,等完完全全顺过气来,手机却突然自动关机。
林舒玫看着黑了屏的手机愣了愣,不论怎么按开机键都没反应,这时才恍惚想起陆峥荣刚刚说的话。
手机没电了。
*
江丽苑别墅,林舒玫的卧室里,齐嘉砚坐在床头,半干的黑发滴下几滴水珠掉落在黑色浴袍,有几滴顺着喉结滑落到锁骨上。
瓜子缩成一团躺在他腿上睡着了,刚刚回家时,家里的阿姨急急忙忙跑来和他说,瓜子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瓜子。后来还是在林舒玫卧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小猫。
等了片刻,确认电话那头再也不可能会有回应,齐嘉砚放下手机,可能是他讲的故事太老套无聊了,连瓜子都不爱听眯眼睡了过去。
林舒玫还是把电话挂了。
该是烦透他了吧。
到最后林舒玫好像有和他说话,但压根听不清在说什么,估计是让他不要在再打电话打扰她之类的话语。
动作小心把熟睡的瓜子放到床上,齐嘉砚慢步走到卧室的窗边,将紧闭的窗户打开。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天气与刚才相比,稍微好了一点,看样子应该不会再打雷了。
手机里有一则未接来电,齐嘉砚也是刚刚才发现。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滑动,男人手上的伤还没好,只是简单用纸巾把血水擦干就没再理会,食指指尖的伤口有些裂开了,但不妨碍他去点未接来电的第一条号码。
结果和想象中的一样,每次都打不通。打不通没关系,接着回拨,一次又一次重复循环。
直到天气完全转晴,那通电话都没能拨通。
她应该是上飞机了,不过已经不会再打雷,她好像也不需要他了。
垂眸盯着手机页面,齐嘉砚又一次拨打她的电话号码。
依旧打不通,她也不会接。
莫名的焦虑悠然而生,他又开始不停拨打那串电话号码。
这时瓜子也醒了,走到齐嘉砚脚边抬起猫爪去挠浴袍边边。
似是有所察觉,他转过身,屈膝蹲下,摸摸瓜子的小脑袋。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不知瓜子有没有听懂,朝他“喵”了一声。
“嗯,怪不得她烦。”
这种不明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第33章
旅行的第一站是江南的一个古镇。
在这之前,林舒玫就有在个人的微博账号说过毕业后想去这个古镇旅游,顺便拍一些江南水乡小镇的风景图。齐嘉砚平时也有拿公司账号看微博的习惯,应该是偶然刷到了那条微博,那天晚上回家,他就来问她是不是想去旅游了?什么时候有时间?
林舒玫听到后就拉着齐嘉砚在沙发上聊了几个小时的毕业旅行,她讲,他就安静听着。聊天的最后他答应,毕业旅行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陪着她去。
说谎的骗子。
答应过的事总做不到,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来。
在古镇的第一天,林舒玫尝试全身心投入这次旅拍工作,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但其实工作量并不算多,旅拍也只是陆老爷陆夫人为了让陆峥荣和李雅芝能够更进一步的幌子。
这几天林舒玫每天都由稳固不动的两个任务。第一,拍摄。第二,劝架。
目前来看,这两件事还是能够让她忘掉一些烦恼的。在古镇的这几天,不用吃太多安眠药也能勉勉强强入睡。专注于拍摄又或是专注于劝架好过专注于去想一个人,那样真得太难受了。
在李雅芝和陆峥荣斗嘴的期间,陆新源和她一样,都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来旅拍后,工作室的工作内容都交由王莎莎他们打理,听赵理说一切正常。
离开古镇时,她在微博的个人账号上发了一组照片,配文:玩得开心。
第二站是雪山,林舒玫的高原反应有点严重,上去索道的时候就开始缺氧,即便是吸了半瓶便携式氧气瓶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点点,并没有多大用处。
但她不想耽误大家的行程,所以一直强忍着胸闷恶心,还是陆新源在拍摄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路都守在她身边。
所以他们两个自然而然也就“掉队”了,慢大家一大截。
半路上,李雅芝把装着便携式氧气瓶背包弄丢了,她的高原反应只比林舒玫轻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头晕呕吐,连站都站不稳。她这幅样子把陆峥荣吓得不轻,吓得他在没有父母强迫的情况下主动把所剩的所有氧气瓶都给了李雅芝,一边连拖带拽搀扶着她一边央求她别死。
磕磕绊绊一直到雪山之巅,阳光透过云雾洒在白雪上泛起银光,林舒玫看着身边的陆新源,他也看向她,桃花眼温柔含情,一瞬间让人恍惚幻视。
到达北疆的第一天,李雅芝就和林舒玫说,她已经把衣服赔给陆峥荣了,拉着林舒玫作证人。
后来在北疆的这几天里,林舒玫时常会看到陆峥荣穿那件衣服。
每次陆峥荣穿那件衣服时,李雅芝就会和她吐槽陆峥荣穿搭风格,也当着陆峥荣的面直接问他是不是没有衣服穿了天天穿这件。
在北疆的最后一天李雅芝莫名其妙问了她一个问题,是有关齐嘉砚的。
李雅芝问她和齐嘉砚是不是还在闹矛盾,听陆峥荣说齐嘉砚都因此离家出走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摇着头说没有。
然后陆峥荣就被李雅芝骂了一顿,说他到处造谣生事。
来到大草原是在一个午后,住宿的地方选了当地最具特色的蒙古包,林舒玫收拾好行李,简单的休息了一下就和李雅芝一起去到了吃饭的地方。
众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林舒玫不爱吃羊肉,桌上的烤全羊几乎没有怎么动过,专挑拔丝奶豆腐吃,坐在一旁的陆新源见她喜欢,就把自己的那碟奶豆腐端到了她的小桌上。
那天晚上陆新源给林舒玫发信息,约她出来散步看星星。
林舒玫答应了。
草原的夜晚格外宁静,晚风拂过,草浪涌动,发出沙沙细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草香。
宁静、和谐,林舒玫仰头跟随着天上的明月和星辰走,走到一处空地,她忽然停了下来,伸出右手,对向月亮,弯曲手指放到右眼处当做望远镜,眯起左眼说:“这里的月亮不会孤独,它有星星陪伴。惠京的夜幕几乎没有星星,月亮总是孤独的。”
“好漂亮啊,月亮肯定也很幸福吧,这么多星星爱着它。”
“的确很美,这里的星星比惠京多。”陆新源走到她身边,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一面整理着外套一面对她说。
林舒玫没有拒绝陆新源的好意,反倒是把身上的外套掩实,随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问他:“可以麻烦你帮我拍个视频吗?”
陆新源比齐嘉砚矮一些,但也有一米八三左右,比她高一个头,所以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大又宽,跟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陆新源外套又是一件黑色男款薄外套,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她的衣服。
陆新源只觉得她穿自己的衣服可爱,没有多想别的东西就答应了。
帮林舒玫拍完视频后,他和刚才一样跟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闲聊。
不过效果很一般,林舒玫似乎对他的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一直在低头玩手机,不大愿意搭理他,甚至到最后,还把外套脱下还给了他。
陆新源一笑,藏在外套下的左手屈了屈手指,收紧拳头——倒也没关系,这样才好玩,才更有挑战性,太容易到手的都不能称得上猎物。
饶有趣味嘛。
被人无视的感觉刺激到了陆新源的胜负欲。
他开始把话题往齐嘉砚的方向扯。
果然,林舒玫应他话的次数多了不少。
见话题可聊,陆新源语气一松,不再斟词酌句,又回到了以前那散漫的调子:“我听说齐嘉砚还是个私生子,从小到大没见过亲生母亲那种?齐序康以前又爱出去沾花惹草,之前不是都在传吗?齐嘉砚小时候只要没完成当日的学习任务就不能吃饭,诶,你是她妹妹,这个真的假的啊,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被人疼爱过,你这哥哥有点可怜啊……”
“你在说什么?”
一路都在低头玩手机林舒玫此刻忽的抬起头来,眼神冷冽注视着他,与以往清纯无邪的模样大相径庭,盯得他不经心里打了个哆嗦。
“齐嘉砚他才不可怜!”他们那段互相照应的日子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指点。
几乎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从她嘴里说出,陆新源一怔,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林舒玫已经自顾自离开走远了。
“啧。”早知道不没话找话了,陆新源扯唇,无奈一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黑色外套,自言自语:“真是只娇纵的小猫咪。”
*
海城的月亮没有星星的陪伴,碧海湾的夜海倒影,只能看到孤独的月亮溺在海水里。
康辉酒店有三十六层楼,最高一层是酒店的露台,平日里都是开放给酒店客人使用的。但近些日子里,却挂上了装修升级的牌子,以告知闲人免进。
酒店经理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是小齐总身边的陈昊来说,都是小齐总的意思。
齐嘉砚来出差的这几个月,那里都不会对外开放。
酒店里的人都知道近几日齐嘉砚都在忙着处理西城那块地的事,而且这些日子关于齐嘉砚婚约的小道消息不断,听说之前和许家的婚约黄了,齐总齐序康气得半死,现在又马不停蹄在给他物色新的结婚对象,徐老太太也催促着,据说齐嘉砚每天都能接到好几个催他去相亲的电话。这种节骨眼,谁也不敢多问怕惹火烧身。
既然是齐嘉砚做出的决定,也没有人敢对此表示疑问,所有人也都做到了挂牌上所说的“闲人免进”。
海城的夜里,其实每天都一样,月亮都会掉进海里。
快到中秋,月亮越来越圆。
往年中秋,他都会和林舒玫坐在家里的露天阳台上看月亮。
齐嘉砚记得,林舒玫爱用手去比划月亮。
她说她在画月亮,月亮画好就能得到圆满。
生活圆满,家庭圆满,爱情圆满……
露台上,海风潮湿,也温柔,轻拂过红玫瑰时,总能把它的花香带来。
这一缕玫瑰花花香来之不易。
也是前不久,齐嘉砚才知道一朵玫瑰有多难养。
室内养不活室外养,一养就是几千多朵。
花瓣细腻柔软如绸缎,红海在海风中摇曳,芳香不腻,这次就连陈昊也夸他把红玫瑰养的很好,比之前好太多了。
露台之上,鲜红一片,几乎没有落脚地,唯有最右边的角落里,勉强能空出一块地方来放桌椅。
男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把玩着玻璃杯,一旁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伏特加。
玻璃杯上满是裂痕,杯子上红玫瑰图案的花瓣中间缺了一小块,红里透着一小点白,就像花朵缺失了心脏一样。
细长的手指在红玫瑰的图案上摩挲,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机通知铃声响起,才打断了他继续做这样无聊动作的可能性。
他把玻璃杯放回到木盒子里,动作轻缓、小心,确认无误后这才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屏幕亮灯刺眼,久在黑暗中,突然有光不大适应,稍微晃了晃他才看清,是林舒玫更新了微博动态。
最新消息显示,关注的人发布了一条视频。
视频的标题只有短短一行字:草原、皎月还有我们。
……
我们。
男人冷峻脸庞立时笼上一层阴霾。
把视频看完,桃花眼里的森寒才稍微减弱些。
十几秒的视频里只有林舒玫一人比划着月亮微笑,露出酒窝,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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