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荣被打的全身一震,瞪大眼睛,准备反驳时,一冷不丁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呵,这样的项链林舒玫应该买得起吧,倒也没必要扯上配不配和羡慕。”
林舒玫几人循声看去,虞娜垂着眼,一手托着下巴,手拿着刀叉无聊的敲着餐盘边边,发出“哒哒”的嘈杂声。
可能是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虞娜这次抬起头,放下刀叉,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掩嘴轻笑:“抱歉,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你不会介意吧?”
虞娜仰仰下巴,把问题抛给林舒玫。
虞娜的话有种说不上的奇怪,但又不知从哪里挑出问题,可能是开玩笑而已,林舒玫心里想着,也没有过多去追究,回她:“没事。”
陆老爷和陆夫人因为公司的事耽搁了些,这时才刚刚赶到,两老一进门就很热情的与众人打招呼,让服务生上菜,林舒玫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全然没有发觉,身边的陆新源脸色沉重,抱着手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饭局结束后,李雅芝提出组队去她家打麻将,陆峥荣在父母的强制逼迫下,放弃了晚上的派对去陪李雅芝打麻将。
林舒玫对麻将是一窍不通,也就没有凑这份热闹,收拾好东西,挎上包包告别:“麻将我不懂,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哦。”
“我送你回去吧。”陆新源起身,伸手想要去帮她拿包包,林舒玫不留痕迹侧了侧身子,拎出包里的车钥匙,拿在手里晃了晃:“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过来。”
陆新源耸耸肩,神态略显失落:“好吧,那路上小心,回到家记得报个平安。”
从君乐酒店开车回家约莫花了半小时,林舒玫从车库走出来时,还没进家门,通过窗户发现了家里的所有灯是开着的。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佣人也不会去房间里打扫卫生,为什么房间里的灯会开着……
她的脚步停在门边,没有再往前走,心中一紧,把最坏的结果想了好几遍,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如果齐嘉砚回惠京的话,家族群不会一条信息都没有的,徐玉仙肯定会叫他们聚一起吃饭,洗尘接风……既然还没有这样的通知,那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犹豫了一会,林舒玫才打开大门,一进家门就看到徐玉仙抱着瓜子举过头顶,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林舒玫:“奶奶……”
徐玉仙把猫咪放下,搂在怀里:“小舒回来了啊,我和你外婆等了一个晚上了咧。”
在玄关换好鞋,林舒玫走到客厅,黄悦英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她回来了就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林舒玫一问才知道刚才徐玉仙和黄悦英是在找瓜子,所以家里的灯是全开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某人回国了……
黄悦英放下茶杯,看了眼四周,皱了皱眉头,但很快脸色又恢复了平静:“这个季节的螃蟹好,我和你奶奶闲着没事做就弄了点糟蟹,拿了些过来放在冰箱里,想着顺便来看看你,嘉砚不在一个人在家还习惯吧?”
“……习惯。”林舒玫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给家里人一种她离开了齐嘉砚生活就会大变天的刻板印象。
“那就好。”黄悦英说完,转头和正在逗猫的徐玉容对视了一眼,两人对视过后,徐玉容脸上的笑容收了不少,清了清嗓子,嘴角勾出一抹还算和蔼的微笑看向林舒玫:“小舒啊,奶奶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奶奶说实话,爸爸妈妈多久没回来住了啊?”
又是这样的问题,从小到大,只要一有空闲,两个老太太就爱揪着她问邓瑗和齐序康的近况。
林舒玫心里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的神情,但又立马把情绪压了下去,淡淡回道:“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前几个月都不在家,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徐玉仙嘴角挂着的那点笑容在听到林舒玫的话后消失不见,她扭回头,看着黄悦英,黄悦英神情也不大好,拉着张脸说:“这两人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了该考虑的事不考虑,一对夫妻没个自己的亲孩子像话吗?外边的流言蜚语也是越来越多……”
徐玉仙叹了口气:“你也别太气恼,对自己身体不好,要我说你那心脏病都是气出来的,放宽心些,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想想怎么和他们说吧。”
前段时间黄悦英心脏病复发过一次,林舒玫不敢说什么反驳她的话,只是心里暗暗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还没有放弃让邓瑗和齐序**一个孩子的想法,好像谁也改变不了她们。两个老人家苦恼着,林舒玫乖乖坐在一旁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两人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了十点整这才打算回家休息。
司机把车开了出来,停在了大门外。
林舒玫送她们上了车,车子准备开走时,后座的徐玉容打下车窗,蹙着眉想了片刻才对车窗外的林舒玫说:“哎呦老了,你看奶奶这爱健忘笨脑,那个啊嘉砚快回来了,到时候一起来奶奶家吃饭,今年的中秋都没一起过,团圆饭一定要补上的,好久没有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吃餐饭了,小舒想吃什么就在群里头说,还有那个糟蟹别忘了吃哈。”
听到齐嘉砚要回来,林舒玫心一紧,顿了好一会,正想开口说话时,肩头被人拍了拍。
林舒玫下意识转身去看,陆新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就站在她身后,两人对视了好几秒,陆新源才把手从她肩头上拿开。
陆新源勾唇笑了笑,解释道:“抱歉,见到你出来太开心了,一时间没控制住。”
“没事。”林舒玫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疑惑皱眉:“你怎么……会在这?”
陆新源没有立刻回答林舒玫的问题,而是从黑色裤袋中掏出八角墨绿色小盒子,递到她面前,语气中夹着可惜:“看来你不太喜欢我送的礼物,回家那么久了也没留到把它落在了酒店。”
当时她顺手就放在了椅子后面,收拾东西时忘记了,椅子的颜色又跟这盒子有点相像……
陆新源说的那番话带有点责怪的意味,或许只是和她开玩笑,但林舒玫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干巴巴道了谢,接过小盒子。
“小舒,这是你的朋友吗?哎呦,奶奶知道,你朋友圈里的那个好看的男孩子。”沉默在旁的徐玉仙开口问道,可能是出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黄悦英也打下了车窗,往这边看。
太尴尬了,林舒玫才反应过来奶奶和外婆还没走。
“嗯,是朋友。”
没等林舒玫和两位长辈介绍陆新源,他自己很直觉先开了口,眉眼带笑,松弛大方弯下腰和车里的两位老人家打招呼:“奶奶外婆,你们晚上好,我叫陆新源,是林舒玫的朋友。”
徐玉仙绽开笑容,意味深长看了林舒玫一眼,随后转头对着陆新源俊逸的脸夸道:“哎呦,还是陆家的孩子啊,一表人才一表人才。”
一晚上都板着脸的黄悦英此刻也露出浅笑,探出半张脸对陆新源说:“好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她性格不太好,有些习惯也是,从小就爱丢三落四。还请你多多照顾我们家小舒。”
“外婆……”被揭短处,林舒玫有些无奈,心里叹了口气。身旁的陆新源却游刃有余和她们聊了起来,她低头立在一旁,手里捏着小盒子玩,也插不上什么话。
闲扯了十分钟左右,徐玉仙和黄悦英才打算要走。
目送轿车离开后,林舒玫也打算回屋子里准备洗澡睡觉了。
“那个我先走了谢谢你专门跑这一趟,麻烦你了。”
林舒玫再次感谢,但陆新源似乎并不愿意离开,站在原地不动,叉腰歪头看着她,桃花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晚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男人温柔出声问:“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大老远跑这一趟,还是会有点累的呢,”
“刚才过来的路上我买了两瓶威士忌,要一起喝一杯吗?”
“不了,我不想晚上喝酒,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家吧。”林舒玫拒绝的很干脆,家里就她一个人,就算是认识的人也要提起警惕。
被直截了当拒绝,陆新源轻叹了一声,挠挠眉心,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好吧。”
随后朝她弯弯唇笑了笑说:“那下次见,晚安。”
*
李雅芝家里,四楼麻将房内,灯火通明。
“喂,干嘛,我在打麻将呢。”
“怎么样啊,美国好玩吗?”
陆峥荣用左脸颊和左肩头夹住手机,两只手没空闲,忙着把麻将推进自动洗牌机里。
坐在身边的李雅芝着急催促:“快点洗牌啊!不要分心打电话!等会输了怎么办!”
刚才几场下来,李雅芝连输三把,起手的第一把就烂到无可救药,筒条万三家一样,没一个对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能力下降,给她急得不行。
看她气得头发都有些炸毛了,状态极差,想赢,但因为心急,一直出错牌,为了防止李雅芝崩溃把气转到自己身上,陆峥荣只好硬着头皮上,准备为她扳回几局。
陆峥荣耐着性子,出言安慰道:“好好好,你别催,慢慢来,不着急,你放一万个心吧我肯定能赢的,台球不比这个难?台球我能玩得好,麻将什么的不在话下,而且刚才不是替你赢了一把吗?今晚过后就叫我麻将小王子吧。”
“什么鬼小王子,才赢一把!”她今天已经输得够惨了,都不知道要赢多少把才能一雪前耻。心不甘地看了对面的虞娜一眼,今晚虞娜赢得最多,脸上的笑容自信张扬,赵理和王莎莎两个来陪跑的,根本打不过虞娜。
李雅芝有种预感,自己“麻将女王”的名号不保,一把夺过陆峥荣夹在耳边的手机说:“有什么事啊?我来替你转达,陆峥荣你别分心。”
“……”电话另一头的齐嘉砚沉默了片刻,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是李雅芝后,才放下心,出声问道:“林舒玫今天做了什么?”
李雅芝一听,原来陆峥荣是在和齐嘉砚通电话,但为什么要找陆峥荣问林舒玫?她想不明白,陆峥荣趁机抢回电话,用最快的语速把最重要的事告知给远在美国的齐嘉砚:“我哥今天送了条项链给你妹妹,你妹妹看起来受宠若惊,开心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就这样没了,我要打麻将了不然要被骂了,不说了拜拜。”
陆峥荣才挂掉电话,李雅芝就好奇凑上来:“齐嘉砚干嘛找你问林舒玫的事?奇奇怪怪的。”
“额……”陆峥荣答应过齐嘉砚要保密的,想了想,随便捏了个理由:“你没发现我哥对林舒玫有意思吗?齐嘉砚毕竟是做哥哥,担心嘛很正常,这种事直接去问林舒玫人家也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只好问我咯。”
李雅芝斜眼了他一眼,神情正常,不像在说谎:“很有道理。”
“林舒玫这么大人还要被哥哥管着啊?不过也看得出,她是那种听话的孩子,陆新源竟然会喜欢乖孩子……”虞娜突然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客厅里的气压瞬间骤然往下降低。
王莎莎觉察到不对劲,率先试探性问了一句:“虞娜,你和陆新源认识吗?”
虞娜立马否认:“不认识啊。只是偶尔会从家里长辈的口中听到陆新源的名字,哦,也会经常听到齐嘉砚的名字,林舒玫的哥哥。”
王莎莎皱眉,似信非信:“原来是这样吗?”
李雅芝也觉得奇怪,想起在饭桌上的事,又加上被她赢了那么多把,心里不服气,说话略带针对性:“哦,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只要一提到我们家小舒舒你都要插话?”
像是知道众人察觉到了她反应不对劲,虞娜摩挲着麻将上的图案笑了笑,不慌不忙,又补了句解释:“只是听说陆新源爱玩爱沾花惹草什么的,花花公子一个,没想到他会对林舒玫有意思,感慨一下浪子回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打麻将吧。”
陆峥荣也说:“我哥对林舒玫的确和对别的女人不一样,我这个做弟弟的都觉得奇怪,你们会这么想也正常。”
李雅芝耸了耸鼻子,听着蛮有道理的,在场的几人也没有多追问,继续打起了麻将。
*
大洋彼岸,在美国西北部,有座城市名为波特兰,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玫瑰之城”。
由于临近太平洋,波特兰为海洋性气候,冬季与夏季相比反而更加湿润,这种气候更加适宜玫瑰的种植。
市内的玫瑰种植园数不胜数,也是精挑万选,齐嘉砚最终才选定了现在这家即将要合作的种植园。他打算把以后旗下酒店的花都换成卡罗拉红玫瑰。
种植园的农场主是个爱戴草帽的白人老爷爷,大家都叫他杰特,是市内最富有的农场主。齐嘉砚每次来,都能看到他戴着那叮看起来有些老旧的草帽,坐在玫瑰园里晒太阳、打瞌睡。
原计划是把杰特的种植园全都收购到他的名下,但不管齐嘉砚出多少钱,杰特的态度都没有改过——能谈合作,拒绝收购。
来的次数多了,齐嘉砚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杰特不愿意卖掉种植园。
回国的前两天天,齐嘉砚带着礼物来和杰特告别,在和杰特交谈的过程中,才慢慢了解到原来那订草帽是他妻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刚开始花园里的玫瑰都是她亲手弄的,那个时候我们只有一座小小的玫瑰园,那儿没一样东西不是她亲手摸过的。”
“我们约定,要在我们生日那天结婚,没想到吧,我和她是同一天生日。其实我们都是孤儿院里被人可怜的孩子,有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妇见我和她生日相同,想着一男一女,儿女双全,也就好心收留了我们,我比她大一些,那对收留我们的夫妇就让我们做兄妹。”
“不过后来我们相爱了,我们和父母坦白后,他们不同意,我和她便离开了那个家庭,幸福好像就在眼前。”
杰特说到这,声音开始沙哑,齐嘉砚坐在木椅上,耀眼阳光打在身上,却没一丝温暖的实感,寒意布满全身,英语口语极好的他,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磕巴:“后来呢?”
“后来她啊,被车撞了,死了,死在了我们生日,也就是我们约定结婚的那一天。”
“在回家的路上,那天下雪,雪不算大,她说她要去买点饰品装饰一下屋子,我就在家里做饭。饭做好了,她还没回来,我便想着先把玫瑰弄好,等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我只摆了十八朵卡罗拉玫瑰在房间里,想着最后那朵藏有钻戒的玫瑰,等她回来再递给她,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将最后一朵玫瑰插入花瓶里……可是那晚等了好久都没能等到她回来,我出门找,再见到她时,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她的那双灵动的眼睛紧闭着,全身都是血,躺在洁白的雪地里,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
杰特用极为平静的话语,把话说完了。
也是偶然之间,齐嘉砚看到杰特嘴角朝上扬了扬,看着满园玫瑰,露出释怀的笑容。
杰特摘下头上的草帽,把它搂在怀里:“齐先生,你知道卡罗拉红玫瑰的花语吗?十一朵卡罗拉红玫瑰的话语是一心一意,十九朵寓意一生守候和期待陪伴,也是爱的最高点。”
“我感觉我已经很珍惜她了,但老天爷还是没能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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