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学摄影的,对色调和光感极为敏感,一幅画接着一幅画看下来,最多的感受是阴郁。展厅里的每一幅画虽然都有简介,但简介只有寥寥草草几个字。
林舒玫停在一幅画前,对陆新源说:“这个画家风格很统一,无论什么元素在他的笔下都能变成独属于他风格的画。”
“嗯。”陆新源也很认同这个观点,点点头:“不过这个画展不太适合约会,太压抑了。”
林舒玫也觉得整个画展很压抑,没否认,仰头继续欣赏眼前的画,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行间的意思。
此时的陆新源正转过头来,盯着她,想看她的反应。
林舒玫完全心思早已不在画作上了,思考着如何回应才不会尴尬。
“那个好像还有最后一个展厅,我们去看看吧。”
见林舒玫笑的僵硬,陆新源不好再说些有的没的话为难她。
按照指示牌,两人来到了最后一个展厅。
“为什么……这个展厅里全是金鱼……”林舒玫被眼前情景所震撼:“而且色彩鲜艳,和之前展厅里的画作的不一样,就像是两个人画的。”
陆新源似乎也觉得怪异,望了眼四周,明亮晃眼的灯光下,全是一幅幅色彩分明的画作,无一例外画的都是金鱼。
陆新源对艺术这一块只能算了解,深究解析,他还做不到,解释不清。
“听说你哥哥和这位画家是朋友,关系还不错,可以问问他。”
话音刚落,陆新源就捕捉到了林舒玫脸上闪过的错愕神情。
下一秒,林舒玫即刻摇头:“算了,可能是画家本人很喜欢金鱼吧……”
在林舒玫的印象里齐嘉砚一向没什么朋友,认识的多为一些业界内的合作对象,年少时一有空就待在家里照顾她,长大后忙于工作,几乎可以说是没时间交朋友,同龄的朋友少之又少。没想到齐嘉砚和画家本人是朋友,这么看来她对他还不够了解。
“嗯,我们走进里面去再看看吧。”
陆新源跟在林舒玫身边,刚才提了一下齐嘉砚之后,她就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他倒也是习惯了每次和她一起时,她总在状况外的模样。
逛完美术馆,休息了一会,陆新源便提议一起去吃午饭。
“今天换我请客,想吃什么?”
林舒玫不太饿,吃什么都差不多:“都可以,你选餐厅吧。”
吃完饭林舒玫就和陆新源告别了。
临走前,陆新源问她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两人独处的时间。
林舒玫给了个不确定的答案——“会吧。”
她说完答案之后,陆新源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要不我们试试”
陆新源问题很直接,神情自若,嘴角还挂着笑。他说不比着急拒绝也不比着急答应,让她再想想,毕竟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分别后,林舒玫没回家,跑到了工作室,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准备通过工作让自己不再去想一些事情。
但怎么可能不去想?
她薅着头发叹气。
其实换个选择,换个人,好像也并不是很难接受。
就看内心愿意与否而已。
反正她和齐嘉砚没可能。
即便到现在她还不能接受事实,在挣扎,每次好像都能看到一丝希望,齐嘉砚或许也喜欢她,家里人或许会同意。
每次想到这,林舒玫都会和自己说想想就好了。童话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想想就好了。
*
郊外玫瑰园,小猫躲在一朵玫瑰花下睡觉。
齐嘉砚坐在藤椅上,垂首抿唇,回想这几天的事,还有早上林舒玫说的那番话。
他今天没去和人打听林舒玫的去向。他也搞不清楚,是相信她,还是不想去探究她说的话真假与否。
回忆了几遍,他拨通了虞娜的电话,直到第四次她才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怎么了小齐总?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还打那么多个,让我很是受宠若惊啊。”
“证据。”齐嘉砚声线冷硬,直接明了表明来意。
见撩拨不动齐嘉砚,虞娜语气恢复正常:“放心,我会给你的,这种私密的东西不好找,只找到我和他的视频,证据得多些才能让人信服。光是让你妹妹知道我和陆新源谈过有什么用?按照你妹妹性格,肯定会反驳说成年人谈恋爱很正常之类的话,别急,再给我点时间。”
“尽量快点,别浪费时间。”
没得到想要的证据,齐嘉砚旋即挂断了电话。
“瓜子?”齐嘉砚尝试叫醒正在睡觉的小猫咪,叫了好几次,它才睁开眼睛。
最近瓜子变得有点嗜睡,吃的东西变少,刚开始他和林舒玫还以为是换季的缘故,但这两天,齐嘉砚发现它时常会用猫爪去挠嘴巴,今早喂它吃猫粮时,甚至没有咀嚼就把猫粮吐了出来,嘴角渗口水。
起身去抱小猫,他给宠物医院打了个电话。
这时虞娜发来一张照片,底下附带文字“我和陆新源的最新合照。之前的删光了,发给你妹妹,你不想看看她什么反应和态度吗?”
第51章
林舒玫回到家时,时间恰好是八点整。
家里的灯都没开,齐嘉砚不在,瓜子也不见。
八成是齐嘉砚带着瓜子出去外面散步了。
这样的结论一出,林舒玫就没再多想了,打开平板开始在拍摄片的宣传群里发布注意公告。
宣传片群演的问题解决了,一切准备就绪,眼下等就等着开拍。
把群演和演员的注意事项编辑好,贴上微信群后没过多久,林舒玫准备切换页面时,陆新源的语音通话拨了个过来。
“晚上好。”
没等她回他的问候,陆新源就自顾自接了下一句话。
“可以给答案了吗?抱歉,我承认我有点心急,但面对喜欢的人,我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可能之前就听过有关于我一些不好的事,我也不想瞒着你,我的确谈过几次恋爱,实不相瞒虞娜就是我前女友。不过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喜欢你,所以可以给答案了吗?”
林舒玫捏着手机,抬眼看着面前抱着猫咪的齐嘉砚发怔,男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和光芒,压迫感十足,一阵心慌漫上心态。其实到最后她已经听不清陆新源在说什么了,只知道他应该是在表白。
齐嘉砚垂眸盯着她,阴沉的嗓音传来:“你在和谁聊天,怎么不说话了?”
面对他的质问,林舒玫本能摇摇头。
电话那头的陆新源似乎听到了齐嘉砚和她说话,如果没听错的话,陆新源轻笑了一声。
林舒玫的反应极其不对劲,齐嘉砚一眼就看出了她在紧张,猜到她这是在和陆新源打电话。
“给我。”齐嘉砚伸手欲去夺她的手机,他抱着瓜子动作缓慢,林舒玫反应过来先他一步往旁边避了避。
“好,我同意。”林舒玫快速说完,挂断了电话,歪倒在沙发角落,头发散乱,仰头望着齐嘉砚,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齐嘉砚俯看着她,额前散落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两人沉默无言对视了几秒,他居然慢慢地笑出声。
“你和那贱人在聊什么?林舒玫,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好,我同意’这句话的意思。”
齐序康年轻时为人浪荡不成器,到中年才醒悟,对齐嘉砚的教育和规训也偏严格。齐嘉砚用词表达一向礼貌高雅,几乎不会从他嘴里听到粗鄙的话语,只是每次提到陆新源时,字字句句都是针对。
“别太过分。”林舒玫既然接受了陆新源的表白自然也不会怕他,她撑着沙发起身,说:“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他就是我男朋友,以后你说话注意点。”
齐嘉砚以为她和之前一样在骗他,又说这种把两人的关系搅和进陷入针锋相对的话,但好像这一次,她的表情格外较真,眼神也格外坚定。
他不信:“骗谁呢?”
“骗你干嘛?有意思吗?把我的猫还给我!”林舒玫整理好头发,伸出手想去抢齐嘉砚怀里的猫。
齐嘉砚往后退了一步,空出一只手拎起桌上一袋子的药,勾在食指和中指间晃了晃,随后又放下,冷眼看她,说:“瓜子生病了,猫口炎。”
一听到自家猫咪生病了,林舒玫急忙站起身,朝齐嘉砚的方向走近,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小猫,小心翼翼问:“猫口炎,怎么会这样?医生有说情况如何吗?”
齐嘉砚:“不是很严重,发现的早,医生建议先吃药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再看看。”
说完,齐嘉砚拿起桌子上的药往猫窝走,没等旁边的林舒玫。
林舒玫小步跟在他身后,离放猫窝的房间仅仅差几步,眼前人却忽的顿住脚步。
略带疲惫的声音飘到耳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再仔细想想怎么解释刚才说的那些话。”
齐嘉砚把房门关上,林舒玫没再往前走,停在门口。
至亲之人最懂说什么能刺痛对方,之前她和他争吵,讲多了这种话,可信度就降低。
到现在齐嘉砚还固执的认为她只是胡说八道,专门说气话点火只为了吵架。
其实不是,她真得做出了决定。
林舒玫没等他出来,就打开了房门走进去。
放猫窝的房间亮着暖灯,摆着猫用品的木货架上还摆了许多可爱的小物件。多肉植物、小小的陶瓷娃娃,还有挨在一起的两只猫咪玩偶……
这个房间原本是间储物室,说是储物室但因为别墅一直是空着的,没人住,储物室自然也就没放任何东西。
想着可能会在这久住,两人都没有回家的意思,搬到这里不久后便把房间布置成猫房,和在家那间差不多。
齐嘉砚蹲在猫窝前,安顿好瓜子。
林舒玫把放在地上那装着药的袋子放到货架上后,走回来,俯身去看熟睡的猫咪。
没看几眼,齐嘉砚就把猫窝洞口的帘子解开,蒂安绿的帘子落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感受到齐嘉砚若有若无的针对,林舒玫不作声,清楚知道他是在生气,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再起争执。
没等完全直起身离开,齐嘉砚率先一步扼住她的手腕,快步往外走,一直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才松开。
他拿起躺在桌上的手机,解锁点开,举起手机,正对着她道:“自己看。”
林舒玫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虞娜搂着个男人笑得灿烂。她和陆新源相处了几个月,对他的背影不算陌生不算熟悉,但也能一眼认出来。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成年人谈几次恋爱很正常。”林舒玫压低声音,脸色平静如水。
她这般没情绪起伏的反应,让原本逐渐激发的矛盾焰火熄灭。
齐嘉砚悬在半空的手落下,垂首闭眼,深深叹了口气,言语依旧充满嘲讽。
“如果只是因为耍性子、闹脾气才选择谈恋爱玩玩,那我拜托你能不能找个正常一点的?你能在他身上找到半点优点吗?嗯?林舒玫?”
林舒玫仰起头,望着眼前男人,淡淡一笑,说:“他最大的优点是喜欢我,这就足够了,我对他好他也会对我好,不会和你一样随意践踏我的真心就够了。之前是你自己说让我不要再喜欢你的。你忘了吗?‘不伦不类’那四个字是从谁的口中说出的。为什么你还总是妄想要我会和以前一样听你的话?高中的时候不是没有优秀的男生追求我,你做了什么?帮我全部拒绝了,到你嘴里全都是为了我好。行,高中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我知道。可到了成年也这样,同一节英语课的男生说要追我,你就以他叫我小姐姐,言语轻浮的理由让我把他删了,弄得大学里大家都在传我们家管得很严,大学四年除了赵理,我都没有什么异性朋友。亏我之前还觉得你都是为了我好,心里感动,现在我觉得烦死了。难道我不能是真的喜欢陆新源吗?为什么你那么自信以为我和他在一起是在闹脾气,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齐嘉砚,对妹妹有占有欲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其实你说的对,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就真的是不伦不类了。”
像是被掀开好不容易痊愈的旧伤疤一样狼狈,齐嘉砚抿着双唇不语,下颌绷紧,别过脸没看她。那时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在林舒玫讲完后,屋内瞬间沉寂了下来。
自从毕业聚会那晚过后,两个人发生争吵的次数日渐增多,碰到一点小事就容易陷入水火不相容的局面。她也不想这样,但总是控制不住,好像非得分个对错,最好是他错她对。她也能感受到,现在的齐嘉砚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每次碰到事,也想要和她争个对错。
但她觉得累了,很没意思。
关系越是紧密的两个人,撕开时流的血往往最多,伤口往往最疼。
她已经痛过一次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应该好好疗伤,而不是周而复始。
事已至此,林舒玫也不想再和齐嘉砚说一些无所谓的废话,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终于,齐嘉砚转回头,对她说:“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算了。”听到齐嘉砚开口说话,林舒玫身形一顿,眼眶酸涩,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算了”,接着说:“我请你不要再干涉——”
“他真不是好人。”齐嘉砚迅速出声打断,压制住对陆新源的厌恶,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道:“你不信我可以给你找证据,你们谈不久的。”
林舒玫知道他做事和对待事情习惯讲究条理和实证,齐嘉砚相信他看到的,并能延伸出他的道理。
但她也是如此。何况有些事不需要逻辑和理性,全凭一个“想”字。
“我累了,之前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我们都收拾收拾心情,回到各自人生轨道吧。”让生活归于平静,她想。林舒玫抬起脚步往上走,没有回头。
一楼客厅只剩齐嘉砚一人,林舒玫离开后,世界变得异常的安静,能听微弱的风声从半遮掩着的窗户跑进屋内。
他走到实木茶柜前,将摆放整齐的茶杯移开,亮光落到深处,落在了木盒子上。打开盒子,那布满裂痕的玻璃杯静静躺在里面。
那年林舒玫刚来到这个家时还很胆小,觉得他高冷可怕,送的这个玻璃杯纯粹是为了讨好他,希望大人不在家时,作为哥哥的他能够多多关照她这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
她不知道,收到礼物的那晚,男孩高兴的睡不着,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不出意外,今年不会收到她送的生日礼物了。
*
惠京城,陆家。
书房内,陆新源坐在皮制的意式沙发上,了无趣味摁着手里的遥控器。
投影仪投在光学屏幕的画面不堪入目,男女赤、身、裸、体在床上纠缠不清,他却仿佛习以为常,一手托着下巴,眼神淡漠,看完一段没停留接着下一段。这都是他亲手拍的。陆新源看完最后一个视频,没有犹豫,将所有的视频都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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