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我还有事,先走了。”
男alpha仓皇逃出关押笼,鼻间全是尧光的血腥味儿。
逃跑的速度不断加快,他喘着气,不敢回头再看关押笼的方向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如同鬼魅一般的询问声突兀出现,男alpha只觉脑血管涨得发痛。
为何这个声音会直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
陆终的讯音再一次出现,男alpha哪里敢作答,只是更加慌乱地逃离这一片荒地。
没有了尧光的精神力天赋“诱饵”的影响, 其他在荒地狩猎的新纪人这次的收获根本比不上平日的三分之一,往日狩猎的时候他们只是捡捡漏也足以捕获填饱肚子、换取更多可囤积粮食的巨兽,没想到这一次“诱饵”的效率如此之低。
“你去看看关押笼那边怎么回事,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先前那位给陆终指路的beta对队伍里的一个正在拖拽着被分割好的巨兽腿,准备装袋的瞎了一只眼的beta说道。
“我可不去,你没闻到吗, 这与巨兽的血腥气夹杂在一块儿的味道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你要是不去, 就别想分兽肉了。”beta直接动了手,抢过那条一人高的粗壮兽腿。
见这人是真动了怒, 被抢走兽腿的独眼beta只得服从。
独眼beta蹑手蹑脚地朝着关押笼的方向走去,因为视野不比拥有健全双眼的人,他每走一段儿路就得靠着路上的岩石打量好一会儿周遭的环境,这才会继续前行。
陆终感知到了有人靠近,但她没有理会。
为了处理尧光的尸体,她双手沾满了黏腻的血液,她觉得反胃,只能将目光尽量集中在尧光异化成虫族躯干的部位,只有这样才会让她短暂地欺瞒过自己,手下的躯体不是尧光只是普通虫族。
关押笼的角落堆放着用来装兽肉的袋子,那是为狩猎准备的,现在成了陆终为尧光保留最后一份体面的裹尸布。
陆终拖着袋子,朝着远离岩石圈的另一侧方向前进,那是荒地之中环境更为恶劣的区域,连新纪人都不会选择在那里生活。
“您,您好。”
独眼beta看着陆终前行的方向,终于出了声。
陆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低着头,目光要么落在地面、要么盯着她手上的袋子,就是不敢直视她的独眼beta 。
“可以……分我们一块儿肉吗?只要一小块儿,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击杀虫族的能力,获取不到虫族的脑核,只能靠虫族的血肉赌一赌生长附属物的机会。”
独眼beta局促地搓着手,也就是看在陆终没有穿着兜帽罩衣,虽然有着象征守卫队的绳链却是新人,更好说话的份儿上,不然也不敢直接开口讨要。
他瞎掉的那只眼就是在与同伴协力攻击虫族的时候废掉的,他们那么多人一同对落单虫族展开的攻击,却只是砍掉了那虫族的一半儿颚肢,分到他的手里,那颚肢就剩半根手指头大小的肉块儿,根本不足以让他吃下后生长出附属物。
只要有了附属物他说不定也可以拥有被守卫队所看重的能力。
想到这,独眼beta咽了口口水,盯着陆终手里拖着的袋子。
这得有多少肉啊,就算拿不到脑核,多拿些肉,说不定也有更多生长出附属物的机会。
“肉?”
陆终见独眼beta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手上的袋子,将袋口攥得更紧。
“是的,是的……'诱饵'已经死了吧?想必您也已经挖去了它的脑核,这些肉吃不完也就不新鲜了,不如分给……”
短刀的刀尖只差几毫米就能够扎进独眼beta的眼球,也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你的肉不是更新鲜?”
陆终的话让独眼beta浑身一颤,迅速跪倒在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抢您的猎物,我只是,我只是……”
独眼beta一点儿也没觉得陆终是为了恐吓他才这般说,在巨兽沉眠的季节,食物极度匮乏的时候,新纪也不是没有出现过食人的现象,只不过不被提倡罢了。
“您的猎物当然是由您来分配。”
说完,独眼beta以头抢地,动作带动地面的沙土,满嘴都是沙粒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陆终收刀拖着装着尧光的袋子走远了,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拖痕,好似能延伸到那不可见的荒地边缘。
独眼beta直到陆终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重新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嘴边沾着沙子的唾沫,惊魂未定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陆终其实更想把尧光带回边缘地带,如果能葬在中心城更好,但这样的躯体外形,根本不可能被允许入城,而她现在也还不能离开荒地。
即便尧光身体里的芯片可以证明他曾经的人类身份,但那又如何?如同新纪人对被寄生的人类的认知,不论是边缘地带还是中心城,被寄生了的人便不再是人类。
陆终记得重霄在告知她尧光被寄生的消息时曾强调过“被寄生的尧光不再是所熟悉的那个尧光”的话语。
她应当信任一个常年混迹研究所、拥有丰富相关经验的人,而不是靠着异化后看不出是哭是笑的表情去判定尧光仍有清晰的人类自主意识。
在新纪,因为虫族的寄生而异化、异变的人类会被当作虫族对待,他们不在乎对方还是人类的时候是什么身份,只要认定是虫族,那么其血肉都会被以虫族的标准处理——食用。
刚刚被独眼beta讨要尧光的肉的时候,陆终有那么一瞬产生了想要结束任务的想法,不是卧底新纪的任务,而是作为意识体,协助人类完成文明独立、规避类人族灭种的使命任务。
这样的人类真的需要被拯救吗?
但那样的想法的确也只有一瞬,不足以影响陆终产生更多结束使命的念头。
她作为意识体,个人情感太多了。
她应该像鲸族一样,保持绝对的理智,深知人类的复杂性却始终包容,完成作为意识体的唯一使命然后永久休眠。
荒地的气温愈发低了,挖掘了大量沙土而出的汗因为时不时刮来的冷风来不及浸透衣服就干在了身上。
陆终衣服上沾上的血迹这会儿被汗水晕开又再度干燥,血迹晕染范围不同、深浅不一,更像一朵朵山茶花。
渐渐地,光线不足已经影响了视线,呼出的气也成了白雾,这是已经入了夜。
陆终坐在已有数米的深坑之中,脚边便是尧光。
陆终说了许多话,似乎是在对尧光说,也好似在对她自己说。
“都是为了生存。”
“你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人类应当团结。”
“……”
重复了数遍后,陆终的声音便消失在了暗夜之中,被风声盖过,今夜的风沙比往日要小许多,但对于还没有习惯荒地的环境的陆终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待在土坑里,感受着不断有沙土被风吹进坑中,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活埋的错觉。
一整夜都在挖坑、填土的陆终,身上、脸上,包括头发上都沾上了不少沙土,加上她路上还猎杀了一头不算大的巨兽,身上还扛着不少兽肉,那模样颇显狼狈。
放在过去,陆终这会儿早该难受得想立马跳进水里把自己洗涮干净,但新纪没那个条件,囤的水都不够饮用,更别提洗个精细的澡了。
木白清晨刚整理好店铺,准备接待病人,门便被推开了,一条粗壮的兽腿被扔在了店铺的地面上。
“哪里不舒服……哦,是你。”
见到来人是陆终,木白推了推眼镜,细致看了看地上的兽腿,确认的确是兽腿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
难得碰到投奔新纪还如此有礼貌、记得报恩的良心客户。
“腺体已经完全好了吧?”木白笃定地说。
陆终点头,扫视店铺,确认木白没有拿出新的鲸油当作灯油使用,这才看似无心地开口询问:“地下城都在使用氦3能源,你这里为何不用?”
木白瞥了眼陆终身上也不知是巨兽还是别的什么生物留下的血迹,挠了挠好些时日没有洗过的头发,回答道:“地下城肯定不缺氦3 ,我们这儿… …哪有那么容易弄到。”
“你没有附属物?”
木白耸了耸肩,“附属物哪有那么容易长出来,城主和守卫队的人是最早发现虫族脑核的用途的人,我们这些人也就只能靠着虫族血肉之中残留的保幼激素来赌一把。”
陆终从木白的话中怎么听出了一种虫族的数量很稀缺的感觉。
“地下城不是曾是虫巢吗?”
“废弃的虫巢罢了,不然怎么能够轻易被我们占据?当初新纪来这边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些老弱病残留在这里,虫母和其他成虫早就抛弃这里,选择食物充沛的地方筑巢继续养精蓄锐去了。”
“你指的是失地吗?”木白点头,见陆终一副沉思的模样,笑道:“不会有人骗你这虫巢是新纪人打下来的地盘,我们赶走了虫族,吓得它们丢盔弃甲,放弃家园吧?”
陆终看着木白笑得眼角都挂着泪,生怕这人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我明白了,你肯定是看到了那些被当作勋章一样炫耀的虫族甲壳、头颅、翅膀的装饰。”
陆终觉得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木白所说的新纪发现这个虫巢的时间。
如果新纪已经建立了十七年,那么这个地下城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被虫母抛弃,这样一来,虫族苏醒的时间远比福切尔所知的时间要早得多。
第61章
木白的身份在陆终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试验过在池杉与黑荆面前提起“木白”这个名字, 陆终从当时二人听到名字后的反应判断,木白这人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而木白也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对守卫队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畏惧感。
更让陆终在意的还有木白对于福切尔的战略手势的熟悉。
趁着时间还早,陆终索性在木白的店中歇脚,她不急着返回地下城,不如在木白这里找找与福切尔有关的线索。
“既然这兽腿是给我的, 我可就拿走了?”
木白说着试图将地上的兽腿扛起,结果费了半天劲儿也只是将兽腿稍稍挪动了点儿方向。
陆终见状走过去,再次将兽腿扛起,兽腿截面坠着的那点儿肉被这么一甩,擦着木白的脸而过,木白晃了晃身形,抬手蹭干净脸上沾上的血迹。
“你对距离的感知有障碍吗?”木白说着弯腰躲过了陆终猛然转身甩起的头发。
那头发不知夹杂着多少沙土,灰扑扑的如同风沙来临时的天空。
陆终权当没听见,她似乎没有发觉有何不妥, 目光短暂地扫过木白的腿,推开门走进了内室。
木白紧跟其后,陆终口中哼着的歌让他觉着有些耳熟,他抓了抓头发,实在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他直觉那曲调应当更为壮丽、充满壮阔与豪气,而不是被陆终这样, 硬生生哼出了一种哀婉。
木白摘下眼镜擦了擦, 如果没看错,今天的陆终确实和之前见到的多了点儿不知从何而来, 又是何等缘由的颓丧。
“腿就放这里吗?”
“你放在墙角那边儿就行, 谢了。”
陆终看着木白店铺内室堆积着的各种药剂,难以想象在资源匮乏的新纪,木白如何将这个店保护得这么好。
“木白,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吗?”陆终放下兽腿后突然开口说道:“吃什么,补什么。”
“吃什么,补什么?没听过,感觉这也没什么依据,得根据所吃的食物的具体成分来分析。”
木白直接开始分析陆终这句话的准确性,陆终倒也有耐心听着他不断举例去验证这句话的准确度,只不过目光再一次扫过木白的腿部。
“今天有不少病人在等你。”
陆终出声提醒,她看向窗外,来木白这里等待接受治疗的民众已经排起了长队,伤势较轻的还能自己站着排,伤势重的则是被人抬着排。
“马上又要到巨兽沉眠的季节了,这段时间的狩猎日大家都想要储存更多的食物,难免因为急于求成,低估了巨兽的力量再正常不过。”
对于新纪人而言,在沉眠季来临之前储存足够的食物比起现在受伤要重要得多。
“你不去开门将人放进来吗?”
陆终见那躺着排队的病人伤势并不轻。
“若真的挺不住了,早有人闯进来了,没有闯进来便证明也就那么一回事。”
木白的话令陆终想到了刚刚她将兽腿拿进来的时候,那时木白的问话的确非常迅速,想必是把她当成了继续救助的病患。
“你们之前都是靠着'诱饵'吸引巨兽的吗?”
木白反映了一会儿才理解陆终所说的“诱饵”是那个被虫族寄生、不知姓名、身份的omega。
“在守卫队的人捕捉到那只有'诱饵'能力的虫族之前,我们也有用来作为诱饵吸引巨兽的人选。”
“人?新纪人?”
陆终没想到新纪人本就是习惯以“人”为诱饵。
“不过,基本上都是罪犯,没想到吧,即便是没有什么规则与法律的新纪,也有对'罪犯'的定义。”木白不知陆终为何突然提起诱饵的事情,如果是为了狩猎日效率更高地获取兽肉,帮忙解答一下也未尝不可。
“如何定义'罪犯'?”
“这个……就看守卫队的意思了。”
木白意味深长地看着陆终手腕上的绳链。
“守卫队的人就不会成为罪犯吗?”
陆终倒是胆大,她又不是新纪人,守卫队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邪乎的威慑力。
木白没有否认,“在新纪,人人都可能成为罪犯,人人也都可能成为可以指认罪犯的守卫队。”
二人的对话没有影响他们各自的手上的工作,陆终见内室许多用来装药剂的大箱子被胡乱堆积,便动手替木白整理起来。
木白见状也开始收拾今天需要使用的药剂。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认识那个被寄生的omega ,或是看到了新纪人对他的态度才会问我这些,不管原因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被寄生的人类从异化、异变的情况出现开始,便不再是人类,也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
陆终整理着箱子,没有回应木白。
木白一屁股坐在了搁在地上的箱子上,揉着膝盖,站久了他还真有点儿腿酸。
“虫族食人、巨兽食人,在新纪我们同样也会把他们当做食物、当做养分,这就是新纪的规矩。”
“如果你的挚友、亲人被虫族寄生异化,你没有食物,那种情况之下,你又当如何?”陆终将最后一个胡乱堆放的箱子归位,码整齐,双手还保持着扶着箱子边缘的姿势,头也没回,看着箱子上的图案询问道。
“你得知道,不论想做什么,前提都得是活着。”木白没有丝毫犹豫,“如果他们没能力杀了我,将我变成他们的食物,那么他们便会成为我的食物,我得活着,才能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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