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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黎冷笑一声，抬起了手。
第76章
于黎将手中的战术腰带放在了存放作战服的区域,看着盛翎偷瞄着他，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朝帐篷内的火源走去。
任务结束了，今天可以稍微吃好一点儿，只需要留些供返程的路上吃的食物就够了。
白榆和凯洋没有选择进食,直接卧在火源旁睡去,二人的睡姿也不再是前几日那种警惕又防备的状态,可见剿灭筐蛇尾的任务未完成前，他们的精神压力有多么大。
于黎撕开了一包营养膏，挤在刚从火堆上拿下的装着热水的容器中，和着热水,搅了几下,一饮而尽。
一包营养膏的饱腹感还是弱了些，但与热水同时喝下倒是能填填胃。
留在营地的其余人见于黎带着人和武器顺利返回，大致也知道那如同闹剧一般的追逐，实则是以陆终为诱饵的围剿任务,要不是看到白榆和凯洋那么快就沉沉睡去，他们还想多问问任务细节。
“看着我做什么？”于黎这次带出来完成围剿任务的学生除了重霄几个是一年新生，其他都是有过丰富实战经验的老生,结果这一次的任务,那些老生却成了守着营地的后勤。
“上尉，我们挺好奇你们到底怎么成功将筐蛇尾限制在核磁炮能量场中,又给予致命打击,毕竟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与筐蛇尾正面交手了，来荒地之前,在中心城,筐蛇尾的警惕心和规避伤害能力实在让人觉得棘手。”
“是啊，地下几乎成了筛子, 它逃窜的速度之快根本让我们来不及规划能量场的大小。”
正是因为他们拥有与筐蛇尾的作战经验，才切身知晓筐蛇尾多么不好对付，即便所带的武器的确是针对筐蛇尾而研发，但想要保证武器的攻击力必须先控制火力输出的精准度。
于黎盯着那跳跃的火焰，回忆着将指挥权转交给陆终后的情形。
他不喜欢陆终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陆终这个人在于黎看来和别人都不同，准确地说，和于黎接触过的人都不同。
那是一种驱使于黎下意识去信任陆终的诡异引导感。
就如同这次任务的指挥权，他大可在知晓了人员与武器方位以及陆终提供的作战计划后，仍旧自己掌控指挥权，完成任务，但他在陆终索要指挥权的时候，却还是选择信任陆终，甚至在那一刻，对陆终的信任远远超过了平常对陆终的种种厌恶与不满。
于黎完成了无数次作战任务，他的指挥经验远比陆终丰富，让出指挥权，这是战斗结束之后于黎迟迟想不明白的事。
“你也感受到了？于黎上尉。”柳烁不知何时也拿着压缩行军粮，坐到了火堆旁。
于黎听柳烁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他竟是不知不觉把那些本该在心底自己琢磨的话语说出了口。
“之前我向白榆、于恒、连星、凯洋他们询问过陆终带他们完成试炼赛积分爬榜的事，也很好奇白榆那一向要强的人，怎么会把队长的位置交给陆终，”柳烁毫不掩饰对陆终的夸赞，但想到陆终被于黎“逼”走，又是一阵失落，“白榆给我的答复是，陆终总能够总结、观察到比别人多得多的信息。”
柳烁咀嚼着食物，见火堆旁的这些人似乎在等着她的后文，她才意识到这些人比她想象的还要不了解陆终。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柳烁又再次开口，“做指挥最基础的能力就是将所收集信息归类，变成有利于任务计划的助力，不是吗？同一个任务，两个人都拿出了任务计划，但有用信息以及效力更高的任务计划肯定更适合作战。”
明明是在讲述陆终的事，柳烁却越说越自豪。
“我猜测，当我们还想着怎么更高效率地解决筐蛇尾的时候，陆终已经将一切地形、天气、突发情况等信息加入了她的作战安排，我们侧重于一到三个重点信息作为作战的主要根据，而在陆终那里，所侧重的信息没有数量限制，实际情况不论如何变化，她都能够及时应对。”
“你这么说可就有点故意夸大陆终能力的意思了吧？再怎么说她也是逃兵，一个逃兵能有多大本事？首先意志力这一条就不过关。”坐在于黎身侧的女alpha开口道，她还算熟悉陆终，当时陆终刚入学走错寝室，去了8-26 ，还是她提醒的陆终不要染上8-26的气味。
在她看来，一个连寝室都会走错的人，怎么可能如柳烁所说，有那么强的信息整合能力以及作战应变能力。
“单听我这么说你肯定感受不到，你可以自己亲自感受一下与陆终一同完成任务时，她给你的感觉。”柳烁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人的态度，在柳烁看来世上只有三种人，没了解过陆终的、敬佩陆终的和脑子不好使的。
于黎看着柳烁，思索着她刚刚所说的那番话，良久后，还是确定他不会承认陆终的能力。
等回福切尔了，他肯定要好好看看陆终的任务指挥报告上的详细内容，看看她到底在被筐蛇尾的腕足包裹之下做了什么，如何将那样灵活的筐蛇尾限定在她早早规划好的能量场中。
帐篷外仍是风雪交加，谁也不清楚陆终和重霄去了哪儿，多久能回来，只有时不时地看一眼生命检测仪，确认重霄的存活，于黎才能松口气，至于陆终，那可是陆终，没那么容易死。
*
“我在新纪人的狩猎日发现了被他们当作巨兽诱饵对待的已经完全异化的尧光。”
陆终带着重霄来到了一个明显是新挖出不久的浅坑旁，重霄看着浅坑不远处高低有些轻微不一致的地面，猜测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深坑。
陆终向重霄讲述了尧光在新纪遭遇的种种她了解到的苛待、描述了她发现尧光时，尧光的凄惨模样，还细致告知了她是如何结束的尧光的生命。
“你杀的是虫族。”重霄知晓陆终肯定在心底说过无数次这句话，但他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知道，是一个被新纪折磨的失去求生意志和猎食意志的虫族，是一个被调|教到只知道利用精神力天赋去唤来巨兽供新纪人捕猎，从而减少被鞭打次数的虫族。”
陆终弯下身，刨开积雪和土层，从浅坑中挖出一个兽皮袋。
“异化后的身躯比一般人类要大得多，但烧了之后只剩这么一点儿。”陆终晃了晃手上的兽皮袋，“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流浪在荒地，至少得回到边缘地带、回到父母身边吧。”
“你焚烧他的时候没有被新纪人发现吗？”重霄没有见过异化后尧光的身躯有多么大，但是比对一下另一边的那个大坑，多少也有了猜测。
“留个口埋着、闷着烧，烧的时间虽然长，但是隐蔽，再者这已经属于荒地比较偏僻的位置，一般也没人往这里走。”陆终又换了个角度开始在浅坑中翻找着什么，直到拿出了一块儿透亮璀璨的晶体和另一颗只有小半个儿拇指大小的褐色半透明珠子。
“这两个都是虫族的脑核，大一些的是老城主给我的，小的这颗是尧光的。”陆终将那颗比宝石还要美丽的晶体交给了重霄， “新纪人已经通过虫族脑核发现了比基因融合计划更安全的办法去提升自身能量，研究所总不能落后他们。”
附属物的事情陆终也向重霄解释了一番，最后询问重霄道：“你们是如何知晓虫母是冲着我来的？”
“中心城的情况……不比地下城好多少。”重霄接过那颗被陆终用兽皮包裹后才交给他的虫族脑核说道：“只不过因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损毁的程度不同，但中心城也有大量的民众被寄生或称为虫族的食物。”
陆终越听越觉得心中沉闷，若中心城如此，恐怕边缘地带也没有多好，即便中心城选择封城，恐怕也控制不了被寄生的民众蔓延至边缘地带。
“我们发现虫母正在孕育一个未知生物，它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营养与能量，因此频频对中心城下手，而精神力强的人类能给它带去更多能量，所以比起边缘地带，她选择将巢穴安置在中心城。”
重霄一开始也以为虫母想要找到陆终是因为陆终的精神力等级高，但与陆终同等精神力等级的人也不算太少，为何虫母唯独对陆终表示出强烈的兴趣？
“那日我们战斗时，从被筐蛇尾寄生的某个民众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知晓虫母的目标是你，后一路追踪筐蛇尾来到这里。”
陆终陷入沉思，对于虫族而言，她的身份有什么特殊性不成？
“难不成是我身为意识体的身份？不对……”陆终刚提出的猜测就被她自己否认，她想起筐蛇尾本体毁灭前因为她可以与虫族同频交流的讯音而惊讶的状态，为何那个时候虫母没有出现？又为何虫母在之后借筐蛇尾之口告知她“比想象的更适合做虫族”？
“你不能因为信息匮乏就想着私下与虫母沟通，”重霄只一眼就看出了陆终的打算，“至少得在8-26计划有进展之后，再考虑从虫族那里获取更多信息的事。”
“放心吧。”
陆终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又轻轻敲了下绑在身前的恒温箱，“可惜你现在没办法睁眼，以后你也没机会看到这样的荒地了。”
这话到底是说给尧光的孕养包膜所保护的那枚卵，还是说给被这片土地上的新纪人榨干了全部价值的已成骨灰的尧光，只有陆终自己知晓。
二人进入营地时，暴风雪已经停了，正是适合赶路的时候，但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总归有些不利于对大方向的判断，在彻底走出荒地之前他们还没办法依靠仪器来探测方位。
最先注意到陆终与重霄进入帐篷的人是于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盛翎带偏了对陆终与重霄的定义，他在二人走进帐篷后最先注意的就是二人身上有没有残留什么可疑的痕迹。
陆终和重霄在于黎那样的打量下都有些不自在，正打算说些什么，于黎先开了口，“在你们回来之前，有两个人来这里找你。”
这话于黎是看着陆终说的，陆终不解，谁还会专门跑到营地这里找她？新纪的人？
陆终扫视过整个帐篷，也没见着于黎所说的人。
“他们自己在外面扎了个帐篷，外面那个像金属垃圾的铁皮箱就是，他们等你很久了。”于黎说完，陆终便掀起了营帐门，走了出去。
难得被于黎这么心平气和地交代事情，陆终当然要立刻回应，她又不是没看出于黎这是想支开他。
待陆终离开了帐篷，于黎拿出了终端，终端虽然在磁场紊乱的荒地多数功能都没办法正常使用，不过打几个字还是可以的。
于黎将终端递给重霄，重霄看着于黎在终端上输入的问题，摇了摇头，后又比了表示事件存疑的手势。
那终端上只有一个问题：陆终发现你是omega了？
第77章
陆终敲了敲于黎口中的那个像是金属垃圾的铁皮箱, 敲击声格外沉闷。
“竟然这般厚实，又是什么新纪特有的金属？”
沉闷的声响如同在看不见尽头的空间中不断蔓延，带着金属的震动，反馈给陆终低沉又绵长的回应。
对这金属的探索欲骤起, 陆终拿出了短刀, 不过, 待在这铁皮箱中的人可没有给陆终留下充足的试验金属硬度的机会，铁皮箱侧边的门被打开了，出现在门内的是两张陆终无比熟悉的面孔。
“叶栎，木白？你们俩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换药又还没到时候,叶栎几个小时之前也才刚刚见过面,这两人这会儿又跑到营地来让陆终不得不思考是否新纪那边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
“我不想留在新纪了。”叶栎话说得果断，但字字都带着失落，从陆终来新纪完成卧底任务开始，她就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如叶栎此刻这般真切想要离开新纪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陆终看向站在叶栎身旁的木白。
若是木白要离开新纪,陆终还能够猜到原因，毕竟木白一直想要弄清为何会重复忘记又响起“狄澈”这个名字，但叶栎,陆终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决绝地来此找她,还说出想要离开新纪的话。
木白有些强硬地抓起叶栎的袖子，想要让陆终仔细瞧瞧那双伤痕遍布的手,却没拗过叶栎的劲儿,只得放弃。
陆终看着好笑，上前一步, “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聊吗？”
叶栎侧身将陆终迎进了这个在外部看似铁皮箱,内部却别有洞天的空间中。
见到内部的布置，陆终惊讶地看着各种并不算精密的仪器设置说道：“这也是一个驾驶舱吗？就是不太像机甲的驾驶舱。”
叶栎解释道：“这是我预设图纸上改良后的机甲所使用的驾驶舱,但是时间不够充足，不然外形不会是这般简陋。”
三两句寒暄得知了这驾驶舱的情况和构成后，叶栎开始告知陆终她决定离开新纪的缘由。
筐蛇尾打闹新纪的那日，陆终解决了被寄生的老城主后又与池杉做戏，让出城主之位，后因失血过多昏迷，并不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新纪人如何打扫的战场。
在这荒地之上的冬季，食物是新纪人能够顺利度过冬季必不可缺的刚需之一，所以打扫战场的同时，也是在收集还能够当作食物保存的虫族躯体。
已经异化的老城主也不例外，成为了新纪人默认的食物。
被筐蛇尾寄生的老城主异化后，有了与筐蛇尾类似的外形特征，那些腕足对于食物匮乏的新纪人而言实在诱人。
“你给我带的那块儿……”陆终犹豫着，询问木白，隐隐反胃的感觉被陆终压制着。
“放心，给你的那块儿肉来自筐蛇尾本体的断肢，老城主的身体被叶栎护得别提多周全了，根本没人敢去下刀。”
木白在夜里做出那种有些偏激的“守护遗体”的事情之前，对叶栎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他知道地下城有个年纪小却脾气古怪、成天待在垃圾堆中自称机甲师的女性beta ，却并不知道叶栎是真的有着丰富的机甲与机械理论知识。
单靠着那些知识和她做出的那些小玩意儿，她就能够一个人护住老城主的遗体，这一点也令木白很是惊讶。
叶栎不满那些昔日被老城主关心、关怀的民众将老城主的身躯当作与巨兽肉一般的口粮，也不知从哪儿搞得武器，二话不说，无差别攻击任何一个想要靠近老城主身体剜肉的民众。
因为当时的叶栎怀中还抱着恒温箱，守卫队的人当着民众的面也不好真的对叶栎动粗，也就只是口头警告了叶栎。
毕竟新纪默认的规矩就是实力为尊，这些人没有能力从带着不知名武器的叶栎手上抢下老城主的异化身躯，那就只能看着叶栎独占这足以度过数周的口粮。
筐蛇尾来袭的那一夜寒风刺骨，脚底的冰凉早已让叶栎失去了对双腿的感知，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动，拖着老城主的身躯朝着什么方向走了多久，只知道当她看着一双双贪婪的眸子不约而同想要将老城主身上各处的肉进行分割、食用的时候，内心的寒凉早已超越了她在荒地所度过的最冷的冬季的冷。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异化的老城主已经是虫族了，可我仍旧做不到看到那些人去分食她的身躯，”叶栎深吸了一口气，“我将老城主的身躯带出岩石圈前，将异化后的那些筐蛇尾腕足留下了，如果他们真缺食物到了必须吃掉老城主的程度，那些腕足也勉强能够支撑他们度过这个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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