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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黎与百卯一人双手抱臂,盯着紧闭双目陷入羲和精神力天赋中的陆终，一人背着手，在审讯室内踱步。
羲和上将坐在陆终的对面，面前的桌面上放着陆终佩戴上精神力抑制器后的全部精神力波动记录与详细任务报告，按照惯例，这些资料应该直接录入终端电子库，可陆终毕竟不是真的逃兵，不能真的走内部程序。
有现在这些繁琐的监测项目以及羲和的精神力天赋对陆终进行的测试，不过是因为福切尔从虫母那里得知了其对陆终的需求。
不然，卧底任务结束，由百卯批个手续就能将人放走了。
审讯室内，一股强度几乎能够具象出实际形状的精神力盘旋其中，精准地避开了于黎与百卯，在陆终踏进审讯室时，就触发了精神力天赋，在陆终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将其带入了她自身潜意识构造的世界之中。
羲和上将对精神力的把控与掌握几乎到了将精神力化为自己无形的肢体一般的存在，精确调整着由他所操控的精神力天赋辅助被审讯人潜意识构建的环境细节。
这是一种基本对被审讯者无伤害的精神力天赋，适用于协助羲和了解被审讯者潜意识所隐藏的信息。
时机合适时，也有利于被审讯者察觉自己都未注意到的线索。
陆终看着眼前的亲人，虽警惕，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渴望。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那些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日子的记忆在她脑海复苏，但那些画面中的陆终不是她。
她称呼眼前的父母倒是熟练，就像是曾经练习过无数次。
但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她，假象再真实也是假象。
意识体没有父母，只有制造者，这便是陆终能够一眼从这样类似幻境的场景中挣脱的核心原因。
感受着“父母”向她走来，一左一右地拥她入怀，陆终没有丝毫抗拒。
她被控制在这桌椅上，想要有什么抗拒行为也没有那么容易实施。
陆终轻嗅“父母”身上的气味，和原主记忆中的父母独有的气息无差，像开启记忆的钥匙，更是通往过去的船。
坐在船只上，低头看向承载船只的河水，她看到那些再次被唤醒的记忆之中，原主拉着母亲的手吵着要看巨兽残骸、看到了原主倔强不认错，非要与父亲争执对错最后一个人饿着肚子半夜翻找食物，却发现父亲早就给她备好了食物，就等着她主动寻找，以及，父母死亡后的面孔。
死亡不久的人身上原本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尽，只不过这时往日里再熟悉不过的气味会掺杂上死亡的冰凉，那冰凉能够从鼻腔钻入肺腑，冻得人发颤、冻得人鼻腔发酸而落泪。
那时原主的年龄也并不大，眼泪夺眶而出后，还没完全落下就被她自己抬手用袖子抹了去。
陆终摸着拥着她的父母手臂的温度，轻拍，轻声低语，“我过得还不错，你们该放心离去。”
这句话或许就是整个潜意识构建环境崩塌的契机，上一秒手掌上还残留着父母的体温，下一秒陆终所看到审讯室中就只剩下她和推门而入的皮特拉。
“没想到您会亲自到福切尔一趟，我以为我这次的任务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任务。”
陆终看到鲸族的领导人、那个推荐、鼓励她亲自与母心接触的鲸族首领出现在审讯室，心脏猛然抽动，生怕自己是不是无意在进行任务的时候暴露了什么鲸族的秘密。
“只是虫族近些时日动静太大，我来关注一下中心城的具体情况。”
陆终没有想到人类与虫族之间的矛盾，鲸族会这样直接参与，难不成这一次虫母的孕育真的会直接对人类文明完成独立产生影响？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作为生命意识投放计划的意识体的责任、皮特拉完全没有必要离开海洋，来到福切尔，更何况，天星系的鲸族不算是鲸族中的最高等级文明，没有能力去藏匿这过分明显的“作弊行为”。
人类与虫族的矛盾因二者对力量的追求为始，必须由二者自己解决。
“诺瓦昂没有阻拦您离开海洋吗？”陆终看着皮特拉那如托帕石一般的纯粹双眼，询问道。
以诺瓦昂的性格，皮特拉应当被其找各种理由留在海洋才是。
“诺瓦昂最近不在天星系，时间不够了。”
“什么意思？”
陆终在皮特拉的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就无法控制地想到了类人族，还有什么情况能够让鲸族说出“时间不够了”这样的话，无非是作为观察者，他们看到了人类完成文明独立的时间不够充足，类人族以更快的速度发现并定位了宇宙与时间线中所剩无几的拥有人类文明的星系。
类人族残暴且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完全属于侵略文明的类人族不会接受人类想要完成文明独立的意愿，只会对人类实施灭族，占领原本人类的生存之地。
那些任务失败并进入休眠的意识体，除了大部分是人类自己对自己造成了种族灭绝的致命伤害外，其余皆是因类人族的屠戮而失败。
类人族的残暴远远超过虫族，虫族还能因寄生人类而与人类达成沟通，但类人族不论是否有与人类沟通的条件，都不会选择与人类沟通，只会依他们的喜好，对人类展开取乐式虐|杀。
陆终为完全苏醒的意识体记忆之中有过关于类人族的片段，正因为那些片段没有被母心完全解锁，这才使得陆终的意识构成始终完整、牢固，仍旧能够完成使命任务，否则，陆终也会如其他意识体一般，进入休眠状态。
羲和见一开始很配合他完成潜意识场景构成的陆终此刻开始了剧烈挣扎，有些奇怪。
按理说，他的精神力天赋不会造成受测者这般不适的反应。
百卯见状快步走向羲和，“上将，出什么事了？”
于黎查看着检测陆终状态的仪器数据，发现陆终被压制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开始飙升，这表明陆终的反抗意识极强，“上将，你在陆终的潜意识里发现了什么吗？”
“不论她有没有发现只要她的潜意识想到了什么人、事、物，她的潜意识就会围绕那些构建出实体，现在陆终的反应都说明她从潜意识信息里提炼出了'先知信息'，但我看不出来她提炼的信息是什么。”
羲和不得不重新更改他对陆终的判断，他的精神力天赋在审讯方面极其好用，靠着罪犯潜意识来构建环境，一点点加深，每一次重构都会更加真实，也会暴露更多信息。
只有极少一部分拥有远超常人的信息整合能力的人，在他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可以靠着自己的潜意识获取原本自己都不知晓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往往都是真实、准确的，这类人被羲和称作为“先知”。
这个“先知”并不是形容这种人拥有什么预知能力，而是他们的信息整合能力可以为他们将所有有用信息重新构建，精炼出类似预言一般的信息。
因此，陆终所看到的皮特拉，不过是陆终潜意识里发现了类人族或许定位到了天星系的信息，但陆终本人没有在意，借着羲和精神力天赋的机会，潜意识将这个发现借皮特拉之口告知陆终。
羲和印象之中，上一个如陆终这般能够提炼先知信息的人还是他的老熟人。
陆终想要追问皮特拉更多关于类人族的线索，但她就好像突然失了声，控制不了自己发声询问，情急之下的剧烈挣扎促使陆终的各项指数也变得极不稳定。
刺入脊骨的三根探测针因为陆终的动作移了位，剧烈的疼痛瞬间让陆终的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物。
“目前还没有找到虫母执着于陆终的原因，审讯继续，注意陆终的精神力污染水平。”羲和看着陆终那双紧闭的双眸，确认陆终还没有脱离潜意识构建的环境的意思。
皮特拉不知何时消失了，空荡的审讯室内只剩下陆终一人。
陆终微微侧头看着那扇似乎从未被打开过的门，竟是开始怀疑皮特拉的出现是否只是她被关在审讯室中产生的幻觉。
“听说，你背叛了人类？”
安静的连陆终自己的呼吸声都似乎能够被名为静寂的漩涡吸纳而去的审讯室内，重霄的声音乍然出现。
陆终回过头，视线落在了那比荒地的雪还要冰凉的神情之中，“换你来审讯我了吗？”
在陆终发现出现在审讯室的人是重霄后，整个审讯室瞬间被重霄的信息素填满，那充斥着植物生机的气息，霎时便让陆终确定了她身处某个非现实的空间之中。
羲和上将看着出现在陆终潜意识中的重霄，神情怪异。
陆终潜意识中有什么信息还能与重霄挂钩？
第79章
羲和结束了输出精神力天赋,再看下去就有些过分涉及陆终的个人隐私了，他不知道陆终什么时候与重霄有的这层关系，他从于黎上交的任务报告上看到了重霄与陆终成为上传芯片的情侣关系的内容，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重霄想要将陆终带回福切尔而打的掩护,没想到……
潜意识幻象之中,重霄俯身单手撑在桌上,任由陆终耳语。颊边微红，另一只手抚着陆终后脑，指尖穿过其发丝，发丝有意无意地缠绕在重霄指尖,显得颇为暧昧。
至少在羲和眼中, 这场景与审讯没有半点关系，二人错位而耳语交谈更像是接吻。
但真实情况只不过是重霄探查陆终的精神力污染水平，陆终因为得知了类人族的可能已经定位到了天星系的信息后，又不想直接将信息暴露在审讯室的监控之下,只得与重霄耳语交谈。
虽然此刻的陆终因为整个审讯室都是重霄的气味，生理上有些异样的反应，但她早在被巴勒纳第一次带去鲸族领地的时候就在易感期克服过信息素的影响, 这会儿虽说很不适, 但也并不影响陆终与重霄进行信息交换。
可没等二人交换多少信息，陆终忽觉那浓烈的信息素气味在一瞬间便被清空, 连带重霄也转瞬消失。
审讯室内没有什么单面镜,也没有进出的门，更不是仅仅只有她这一张桌椅。
“好久不见了,羲和上将。”
陆终看着坐在她正对面的羲和,打了声招呼，有一种睡了很久、被噩梦折磨了无数次才从梦境中挣脱的疲惫感。
“卧底任务还顺利吗？”羲和上将还是陆终记忆里的和蔼模样,只不过现在身处审讯室中，对方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
“比较顺利，差一点儿就能当上他们的老大了，”陆终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发现因为这个姿势将探测针刺得更深，只得再次坐直，“卧底到了打入内部、掌握实权也算是很成功了吧？”
卧底任务的任务报告陆终没有时间整理，她也不知道于黎那边透露了多少她在新纪的经历，毕竟那块儿被池杉塞进她口袋的氦3能量也被于黎趁着她昏迷给没收了去，而氦3已经算是陆终这一次的卧底任务中的一大重要信息。
“我们的探查确实严苛了些，但没有办法，以虫母本体实施的寄生行为，被寄生的人类很难暴露异样，不仅不会出现异化，甚至连行为举止都与平日无异。”羲和看着陆终指尖磨着桌面的小动作询问道：“你发现了什么令你焦虑的事情吗？”
陆终收了手，调整了一下坐姿，“一直待在这样的空间中，换谁都会开始焦虑吧，再者，”陆终费劲儿地抬手，竖起手指指了指头上的顶光灯，“烤得我头皮疼。”
百卯最看不惯陆终这不分场合的玩闹性子，但这么久没看见了他还有几分怀念，倒是于黎，直接冷哼了一声。
“能坐在这里的所有罪犯，只有你这么挑剔。”
于黎的话语对于陆终而言没有丝毫杀伤力，“毕竟我不是罪犯嘛。”
百卯与于黎在羲和的授意下离开了审讯室，整个审讯室中只剩下陆终与羲和。
“他们俩不用记录审讯流程了吗？”
“不用，本身你也没有必要走罪犯的流程。”羲和让于黎与百卯离开，本是想给陆终留下空间，但看陆终这副模样，似乎并不打算与羲和讲述令她焦虑的真正原因。
陆终告知了羲和氦3能源的情况，也讲述了新纪的构成，海奎特行动以及机甲黑市的细枝末节也与羲和详细反馈。
“海奎特行动？”羲和上将听着这个十分耳熟的名称询问道：“你知晓新纪的那位老城主的名字吗？”
陆终摇了摇头，守卫队称呼老城主为老大，其余民众称其为城主，她也没主动询问过，就好似每一次都会故意忽略去知晓对方的名字一般。
“不知道也好，不出意外，她曾经……”羲和顿了顿，中断了那未说完的话语，“很多年前，或许也是我的'老朋友'。”羲和上将语气无异，脑海之中却是人鲸战争之后，还没有完全从战争中恢复的民众对黎星土地的争夺场景。
“'海奎特'这个词在更早以前就被提起过，不过不像是你所说的新纪那种借助虫族的生命力辅助人类胚胎顺利完成成熟过程的模式，而是一个'筛选行动'。”羲和上将见陆终听得认真，便也耐心继续讲述着那些过往的故事。
“在战后，人类数量锐减，自由恋爱被禁止，海奎特行动将所有适龄的民众按体质、精神力、信息素强度排序， alpha与omega两两配对，强制要求结合并生育后代。 ”
陆终眼中透露出的不可置信被羲和纳入眼中，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不理解当时的情况也实属正常。
而陆终想到的却是在地球的历史时期的封建婚姻，陆终的不可置信源于在天星系也能看到与地球类似的历史。
“最优秀的alpha与omega，这一生只有繁殖任务，他们会被禁足，除了吃喝拉撒，剩余的时间只需要考虑如何繁衍出更强大的后代。”
“这简直像是……”种猪，陆终咽下了后面这句话。
“海奎特行动是反人性的行动，实行了不过五年就被叫停了，”羲和上将长叹一口气，未显轻松，更像是想要叹出一口哽在心间多年的浊气未果，“不是行动的提议人终止的海奎特行动，是'试验品'的alpha与omega们集体服毒并投毒行动监管组，将事情闹大，这才使行动终止。”
“如果不终止，民众间不多时也会爆发更大的矛盾，和平还没有真正来临，又将陷入战争。”陆终最近期的意识体记忆没有战争经历，但她清楚触发战争的契机由什么组成。
“这也是我从你那里听说海奎特这个词后，好奇新纪的老城主身份的原因，毕竟，内部以海奎特行动称呼当年那场繁殖计划的行动监管组成员，包括试验人员，除了我，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羲和上将听着陆终对那位城主的描述，仍旧想不起来那样的面孔应该对应上行动监管组的谁，难不成是试验人员？
“等等，”陆终捕捉到了思维间一闪而过的线索，“当时的投毒事件后，你们如何确定的死亡情况？”
“急性死亡的人呼吸、心跳停止、全身细胞失去活性，慢性死亡的人最迟十年，精神意识先一步死亡，身体慢慢衰败直至彻底达成死亡定义。”
“也就是说，慢性死亡的人，如果在精神意识死亡后被虫族寄生，且没有那么容易让你们看出来该人已被寄生，并模拟身体死亡状态完成死亡定义，便可以完全脱离芯片数据监测中心对该人的行踪、行为等相关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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