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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陆终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如陆终所言，在她眼里，夕星是假象的祥和，是因为尹或的存在才制衡了夕星的这些智慧种族星际流民，但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整个夕星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必须了解这些智慧种族的力量，知晓自己与它们的差距，才能够在意外来临之前，做出准确的判断与对敌策略。
跃迁飞行器驶离了主城岛屿，陆终看着数分钟内就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的主城岛屿，心思却飘回了她准备与虫母决一死战的那日。
陆终内心没有她表面上那么平静，在选择用被压缩的精神力摧毁虫族的精神意识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必死无疑的准备，但现在人完好无损地回到福切尔，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毕竟当初那些揭发承衡与重珀的证据是她留下的，并且用讯音告知了在场的人。
虽然重霄见到她后，只字未提重珀的事，却并不代表陆终真的认定重霄心里不介意，重珀毕竟是他的父亲。
“上将，”陆终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羲和，询问道：“重珀上校和承衡上将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还以为你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件事的后续处理结果。”
羲和一直没有听见陆终主动提起，又是当着重霄的面，羲和本也没有打算主动告知，反正人总是要回到福切尔，到了福切尔一切消息自然会传到她那里去。
陆终注意着重霄的神情，被重霄发现后，倒是反被重霄安抚，“就事论事，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他的确违反了福切尔的规定，也有破坏鲸族与人类当初协定好的管控武器研制的法规。”
羲和告知了陆终福切尔对重珀的判罚，但承衡已经死于虫族之手，已经暗中进行了许久的海奎特行动即便被终止，也还是有不少后续的烂摊子需要清理。
新人类的诞生是事实，但他们的缺陷也很明显，他们只能藏匿在阴影之中，是一群自诞生以来就没有社会能力的存在，并且只能听从虫母的调遣。
羲和：“他们暂时被控制在体能训练室，□□也在努力让他们接受社会化训练，就算没办法出去工作、生活，至少能成为福切尔的体能训练陪练人员，好歹能做点实事。”
这是凌丕提出的建议，原本不少人提议以死刑处理那些用虫卵与类人基因培育出来的新人类，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新人类”根本不算人类。
看来黎星的人们已经因为虫族的事情杯弓蛇影了。
陆终：“荒地那边的新纪人，福切尔这边有什么计划安排吗？”
羲和：“城市区域、设施重新规划后，不少新纪人愿意离开荒地，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新城主，珙桐，比较好交流，对我们也没有那么抗拒。”
“珙桐？”陆终疑惑，珙桐怎么成新城主了？池杉呢？ “我离开黎星的时候，新纪的城主应当是池杉，新纪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她死了，在人类宣布战胜虫族，夺回被占据的土地的那一天，在自己的附属物包裹所形成的藤蔓巢中静静死去。”羲和还记得那时的画面，池杉整个人都如同被榨干营养的土壤，只剩下一把皮包骨。
健壮却失了生机的附属物层层裹住她，她就像嵌在那些藤蔓状附属物中的雕塑。
“这样……”
陆终有几分唏嘘。
池杉等来了和平，但新纪没有在她手中壮大，凭着一个虚假的城主的诺言，她在新纪贡献了一辈子。
其实从林今选择净化荒地、创造新纪，而给那些跟随她的新纪民众重新起的名字上，能够看出她对于重振荒地的决心。
池杉、黑荆、木白、叶栎、珙桐……
每一个人都是以植物命名，林今比谁都更想让荒地重现生机、让荒地重新被绿意所覆盖。
正如她的期待，她希望这些新纪人都能够如同植物一般，在此牢牢扎根，成为净化荒地的力量，但可惜，宇宙规则没有留给她那么多时间。
林今短暂借用的身躯最终还是归了虫母，原本真心想要建设荒地的林今，变成了利用新纪民众情感的虫母。
[绒团子，把你送回了净化实验室，你能自动重启净化任务吗？ ]
[有能量供应就可以。 ]
“上将，在回福切尔前，飞行器能在荒地先停留一下吗？”陆终询问道。
等回到了福切尔，她完成了职权授予后，再去荒地，还得先上报，那时想做什么可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
“你当我们这架星球跃迁飞行器是悬浮车吗？随叫随停？”羲和无奈，“你去荒地有什么事吗？总不可能因为听说了现在的城主是珙桐，还要亲自去恭贺一下吧。”
陆终琢磨了会儿，组织一下语言，林今的事情不能说，毕竟那是被宇宙规则“挤”出现在的宇宙线和时间线的人。
“林念女士早在十几年前就完成了对荒地净化的构想，并且有了实际的行动，但因为当时的政策要求和一些局限性，没有正式公开。”
“你如何得知？”羲和并不意外林念在私下里进行的实验，林念当初动不动就找他，借助他的精神力完成潜意识信息提炼，总不可能是觉得好玩。
陆终：“我意外在荒地得到了操作她的净化实验室的中央操作系统的操作权，因此知晓了这些信息，而氦3就是再次启动它最好的能量。”
羲和：“即便如此，你也得先返回福切尔，星球跃迁飞行器必须确定好跃迁定位，再进行飞行，不可能做到像悬浮车那样随意停止，你若是觉着以中尉的身份出入荒地需要上报有些麻烦，大不了我再陪你跑一趟荒地。”
此话一出，重霄就有些不乐意了，这趟访问夕星的任务，一下飞行器就得去提交行动报告，若是羲和与陆终去了荒地，那么他就必须留下取交报告，可他想……
“上将，我陪她去吧，您不是还有很多会议要准备吗？”重霄'好心'提醒。
羲和看出了重霄的目的，顺着他的话作答：“确实，我还有会，这样吧，你跟陆终去荒地，现在就把行程上报的信息准备一下，直接发给狄澈。”
[怎么？怕我跑了？ ]陆终带着玩笑口吻的讯音传递给了重霄。
重霄又做不到以讯音回复陆终，只能任由陆终“捉弄”。
[下次我得专门给你准备个包，出门执行任务都得把你塞里面。 ]
第118章
陆终与重霄来到荒地时, 已经有些认不出这里的光景。
荒地的冬季已经过去，新纪褪去了皑皑白雪的涂装，黄沙再次占领视野，但比起陆终第一次来到荒地时的沙尘暴, 这会儿的风沙就如同春风拂面。
“与虫族的战争结束后,叶栎创造了不少虫族拟态机甲,因为精神意识消失而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虫族，我们也没有处理，只是将其作为雕塑，在周围圈起了警戒范围,可供人观赏,同时以此为戒。”
重霄指着矗立在荒地中的虫族身躯，又用终端调出叶栎的拟态机甲的概念图。
拟态机甲还没有正式对外展示，也没有用在实战之中，就算是福切尔的内部人员,他们手上获取的资料也只有机甲的概念图。
“与虫族的战斗中，柳烁使用的那台新式机甲没有大范围投放生产吗？”陆终不奇怪虫族的身躯会被保存下来，却奇怪为何会成为拟态机甲的参考物。
“本来不想在你还没有回到福切尔就开始操心那些事,但……我们有了新的敌人。”重霄看着黄沙遮掩之下的虫族身躯,脑子里出现的画面皆是于干燥的沙土之中以四肢爬行的人形生物。
“或许原本虫族与它们是相互制衡的状态，当一无所知的我们打破了这个平衡,我们则不得不去面对新的敌人。”重霄敛目,竟生出一丝后悔。
陆终在夕星的自由与安宁终究还是在被他与羲和上将带回黎星的这一天终止。
重霄眼中的情绪被陆终尽收眼底，陆终止步, 握住了行走在她身侧的重霄的手腕。
重霄看向陆终, 正欲询问，却被陆终猛然拉近。
陆终拥住重霄,抬手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她没有学习过如何安抚伴侣，但她感觉此刻的重霄需要一个拥抱。
修长的手指在重霄柔顺的半长发发丝间穿梭，像拂过阳光烘烤过的河水，指尖触及头皮时是温和的暖，发丝萦绕指尖是轻柔的凉。
“既然我是人类的一员，自然有责任在捍卫人类家园的战斗中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为何要露出这样的眼神？”陆终轻声询问。
“我只是看出了你的疲惫，你似乎厌倦了战斗，但人类总要面对各种敌人，若是你在夕星，或许就不必面对这些。”重霄抬手，环住了陆终，嗅着陆终的信息素，一个吻落在了陆终的肩头。
“若是我在夕星，就可以看着我的同伴英勇战斗，自己置身事外？你觉得，我会安心吗？”陆终知晓重霄这些想法的根源是不愿意她再陷入危险，但想要意识体的循环投放真正终止，必须完成这一次的文明独立使命。
“如果你担心我又一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离你而去，那么这一次，你可以选择与我并肩而战。”陆终的话语被风沙的声音淹没，二人不能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了，“看这势头，估计沙尘暴又要来了，我们得加速赶去庇护所。”
赶路途中，重霄告知了陆终人类需要面对的新敌人，沙底人。
他们常年以四肢行走，弓腰驼背，四肢颀长，浑身赤裸，不生一根毛发，生存在沙地深处，与虫族相似的是，他们身上也携带氦3元素。
更让人无法理解之处在于，这些沙底人是在虫族精神意识消失后，突然出现。
在之前的任何探测装置的探索与记载中，没有任何关于沙底人的信息。
“眼球呈暗灰色、占据整张脸的范围很小，这一点的确证明他们比起光亮更适应黑暗，因此视觉已经逐步退化……”陆终喃喃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毛骨悚然之感自心底升起。
“你也发现了，”重霄脸上出现了几分凝重，“你是第一次听我说起'沙底人'，我并没有告知你他们多少外貌特征，但你自己补全了他们的相貌和习性。”
重霄：“虫族消失后，几乎所有黎星人类都如你这般，在沙底人这个名称被正式公开后，大脑自动补全了他们特征，即便那些特征根本没有任何资料记载，但就是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大脑的记忆中，好似本来就存在一般。”
陆终平静着心中的惊骇，反而询问起来与此刻的话题并不相关的内容，“研究所近期实验成功率高吗？”
重霄点头，“几乎达到了98%的水平，一些许久没有进度的科研难题也有了方向，整个研究所的研究员就像突然开窍了一般。”
“或许不是突然开窍，”陆终看向天幕，“我离开黎星之前，直接靠肉眼可没办法这么直观地看见行星带，恒星视星等的表格，恐怕也要重新更新了。”
重霄对那些'突然'出现的恒星，并没有陆终反应这么大，“如果你没有特意提出，我什至觉得它们的存在很寻常，仿佛理所应当如此。”
如果陆终从未离开过黎星，想必也不会对这些事物的出现有如此明确的感受，“我猜测，人类正在完成升维。”
“那是不是说明……”重霄犹豫着，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盘旋，“人类要完成文明独立了？”
陆终轻轻点头，但她也没忘记宇宙规则改变智慧种族认知，可不仅仅是将一些维度对等的知识、景象向升维的智慧族群解锁那么简单。
*
荒地的庇护所内，只剩下零星几个新纪人留在这里，之前的战争幸存下来的新纪人本就不多，多数人也被珙桐带去了新规划的城镇，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即便知晓了老城主是虫母的真相，也还是选择留下来的老人。
虽然从外表看他们并没有风烛残年的模样，但身上那股腐朽的气息却是由内而外散发。
他们走不了也不想走了。
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终老、想要化为滋养这片土地的零星养料。
陆终将绒团子重新放回了荒地净化实验室的操作台，供给它进行净化任务的氦3能量也早已被黏液化的绒团子包裹进了体内。
“他们自珙桐带走其余的新纪人那一天开始绝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重霄在福切尔与珙桐协商新纪人的安置问题的时候，已经劝说过这几位选择留下的新纪人，但无果。
人类的意志和信念过于复杂，重霄没有必要强迫别人遵循他眼中认为正确的选择。
离开庇护所后，重霄才小声告知陆终为何待在庇护所的那几人根本不理会陆终。
“我猜到了，”陆终注意到了珙桐留给那几人的食物与水源，食物与水源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我想逛逛新纪。”
池杉死了，黑荆也死了，他们本与陆终也不算多么友好，但走在这残垣断壁的岩石圈中，陆终还是想起了他们俩，还有牺牲在与虫族的战斗之中的867名福切尔战士。
如果没有他们率先成功击杀大批的虫族，即便陆终爆发压制已久的精神力，也做不到绞碎剩余虫族的精神意识。
这是全人类共同努力获得的胜利。
“说起来，当时围剿筐蛇尾的时候，你是怎么找到那个机甲驾驶舱的？”陆终与重霄进入了已经被搬空的地下城，路过叶栎曾经的机甲实验室。
重霄：“我记得盛翎提过机甲黑市这件事，在当时与队伍走散后、没有足够的防身武器的情况下，机甲黑市就是最好的选择，而那个驾驶舱的金属过分奇异，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研究员的顶级嗅觉。”陆终笑道。
被搬空的地下城只剩下虫族身躯和废墟，陆终也不知道她为何还要在这里花费时间，只是与重霄三言两语地搭着话，并肩行走在她曾生活过月余的地下城中。
虫母重新占据虫巢的时候，已经抹除了大部分人类生活在此的痕迹，战后又经过人类的清扫，现在的地下城充斥着颓败。
绕过数条弯弯绕绕的通道，陆终最终来到了卵室。
虫母的寄生的身躯还在原位，仍旧维持着当初缠绕着陆终的姿势。
“有痕迹提取液的味道，研究所来过了？”陆终转头看向目光灼灼盯着虫身缠绕处的中央的重霄。
“嗯，我在全员正式撤出荒地之前，在这里做了无数次痕迹搜查，想要找到与你有关的线索。”
重霄扯起嘴角，很想露出一个无奈的自嘲，但做不到，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竟是连丝毫陆终消失有关的线索都找不到就一阵自责。
自责当初的他应该坚定地选择与陆终并肩而战。
“其实当时还在段垒的时候，我真不想放你一个人去战场，但我知道要服从军令，也知晓8-26计划不能耽误，我想着要解决你的精神力与身躯不匹配的问题，又担心着你一去不回。”
重霄是omega，前一晚沉沦在伴侣的信息素滋养之中，第二日就必须面对分别，他调动了全身的理性压制因为激素而激荡的不安、不舍、占有欲，最终理智的确占了上风，但也再也没有等回陆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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