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樾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那个项目是我派他过去的。”
辛愿摸了摸鼻子,“哦……他还跟我说,你对我是……”
“是什么?”
“是……蓄谋已久。”
宋知樾的嘴唇动了动。
辛愿用很轻的声音解释说:“因为他在南吉祥胡同看见了我实习结束的合照,还有……”
摆在餐桌正中的烛火微微摇晃,宋知樾放下刀叉,抬起眼皮认真地盯着她。
“还有项链,他发现了一条项链,吊坠是……我名字的缩写。”
辛愿把话说完,后背僵直地挺着,心跳咚咚如擂鼓,搁在腿上的双手微微发颤。
她不知道现在这个时机将她心头盘桓已久的疑问挑明对不对,理智告诉她也许一切都是误会,或许她会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这段时日相处的美好泡沫,会被狠狠戳破。
但是感觉骗不了人,她心头从来没有这么笃定过——
这个坐在对面的男人,刚分手就迫不及待提出和她结婚的男人,为了见面追去横店,替她向宋樘出气的男人,能为她拦是非,也能穿着碎花围裙做牛排的男人,确确实实地喜欢她,而且已经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宋知樾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微长发梢从额前自然垂落下来,一点点墨汁洇在上好的生宣上一样,更衬得他丰神俊朗,气质如玉。
“辛愿。”他郑重其事叫她的名字,气氛严肃地像谈商业机密,语气又透着一丝温柔,“宋樘说的没错,我确实在很早之前就对你动心了。”
心落回原处,僵硬的肩背舒展开来,辛愿将湿润掌心在衣摆上蹭了蹭,听着他继续说:
“我等了很久,总是找不到一个好时机,就算宋樘没去找你,我也打算今天就说出来,以及……”
宋知樾站起身,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更华丽的首饰盒,与宋樘给她看的很像,一样的深蓝色丝绒和烫金Chaumet标识。
“那条项链只能代表我当时想向你表白的心情,只可惜在我预订的第二天,就听说你接受了宋樘的追求,因此收到它后,只能束之高阁。”
他稳重从容地将首饰盒展开,轻轻放在辛愿面前,“而这条,才更配得上你,以及眼下我对你的心意。”
辛愿看着那条海水一样澄净纯澈的蓝宝石项链,以及后面标牌上八位数的价格,惊讶地睁大了眼。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在你和宋樘分手的那天晚上,我那么冒失地提出合约婚姻请求,让你对我的心意产生误解。”宋知樾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我当时很害怕,错过那次机会,就会像失去在胡同门口等我大黄那样,失去你……”
辛愿抬眸看着他,良久后,轻轻握住他的手,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有生气。”她朝他弯起眉眼,“我只是太惊讶了,毕竟……很久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也能在这座城市好好生活下去。”
宋知樾想了想,安慰她:“见过你母亲之后,我觉得你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原生家庭只是一部分原因吧,都快三十了,也不能将性格里所有负面的因素归结到父母身上。”
辛愿摸了摸膝盖,对自己的剖白向来很直接,“我只是觉得命运使然。那时候宋樘追得很凶,我爸妈催婚也催得很猛,我对他没什么厌恶,觉得他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仅此而已。”
宋知樾有点动容,“辛愿,你不必解释什么……”
辛愿摇摇头,认真地说:“不,你听我说完,我没想到宋樘油嘴滑舌会劈腿,还差点错过了……很奇怪,我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人让我动心了。”
宋知樾握紧她的手,眸光微微闪动。
“宋知樾,你太好了。”
辛愿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什么都不如你。”
宋知樾看着她,“你很坦然,很可爱,很有野心,也很勇敢。”
辛愿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弱下去,“我想说,其实我不是没有察觉到你的爱意,只是我根本不敢说出口,我怕你会像宋樘那样嫌弃我的家庭出身,会厌恶我固执又别扭的性格,然后离开我,把这一切变成美梦……”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说话声也带着鼻音,“梦醒的人是很痛苦的,所以我只能骗自己,我是为了逃避催婚,为了房子,为了工作才答应结婚……你看,我是不是很虚伪的一个人?”
宋知樾蹲在她面前,抹去她腮边的泪水。
“好吧,就算你有很多很多的缺点,难道我不也一样懦弱而龌龊吗?”
他没有选择反驳,而是凝起眸子,特别温柔地望着她,“我觊觎堂弟的女朋友,整整六年都不敢向她表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还编造了一个合约婚姻的骗局,将你困在我身边……今晚之前,我也很害怕,怕你知道真相,就会讨厌我了。”
辛愿抿抿唇,盯着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不讨厌你,我一直觉得你很好看,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我想,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烛光把她的脸映成火烧云一样的霞色。
宋知樾没有起身,还是维持着蹲在辛愿面前的姿势,朝着她弯起唇角。
那笑容很愉快,很真心,辛愿不由看呆了。
“这是我三十三年来最开心的时刻。”宋知樾喃喃道,“真的,如果要排顺序的话,第二开心的是你出现在民政局门口的那个早晨。”
了解得越多就越明白,宋知樾贵为传媒帝国的天之骄子,人生也满是遗憾,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顺畅。
忘了哪本书上说过类似的话,爱情的意义,或许就是两半残缺的弧,拼凑成一个完满的圆环。
辛愿心头不可抑制地涌起一点带着酸涩的甜蜜。
不管结果如何,或许这个人和他巨大饱满的爱意,会给她一段美好的爱情。
她回望他片刻,然后俯下身,亲了亲他柔软的唇瓣。
宋知樾又同她贴了会额头,才哑着嗓子说:“项链,让我为你戴上吧。”
辛愿说好。
冰凉沉重的触感让她低头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我现在看起来身家不菲。”
宋知樾赞叹一句,“果然很衬你。”
他从身后将她揽在怀里,“别摘下来,好吗?”
辛愿疑惑地摸了摸脖颈,“太奢侈了,我……”
“戴着。”宋知樾难得流露出这么固执的一面,“如果有人问起,你就承认是我送的。”
“……啊?”辛愿惶然地睁大了眼。
“我不想再隐瞒了。”宋知樾幽深的目光在那圈碧蓝和周遭的柔白肌肤上停留,“反正两边家长都见过,别人怎么想,我也不在乎。”
辛愿眨了眨眼,认真道:“你是可以不在乎……但我还得去剧组拍戏,顶着这样的身份,别人就很难再把我当成一个平起平坐的同事看待。”
宋知樾想了想,妥协道:“好吧。”
随后又礼貌地为她挽了挽压在项链下方碎发,商量着问:“那我告诉爷爷我领证了,行吗?”
辛愿点点头,答应了宋知樾的请求,又说:“你向我保证,拍完这部戏再公开。”
宋知樾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辛愿“嗯”了一声,抬起下巴伸出手:“我的丈夫兼男朋友,祝我们同居愉快。”
宋知樾笑着拉了下她的手,“同居愉快。”
她迈着轻快步伐参观被保洁打扫得窗明几净的房间,被满柜子他为她购置的衣物化妆品惊呆,然后去对面拿了些常用过来。
宋知樾知道她有自己摆放物品的逻辑,没去打扰,一边收拾桌上碗筷和厨房,一边看着属于辛愿的物件慢慢融入这个家。
在地暖的加持下,等她全部忙完,已经出了一头热汗。
宋知樾翘着腿,姿态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抬头笑了笑:“浴缸已经放好了热水,去放松一下吧。”
辛愿说好,抱着浴巾和睡衣走进卫生间。
301室的浴室很小,只能装修成淋浴间,这还是她头一回在家里泡澡,舒服得差点在浴缸里睡着。
等她换上奶油色小狗睡衣,重新走出来时,宋知樾还坐在那儿,动都没动,只是从看书变成了处理文件。
“我洗好了。”辛愿怕打扰他,声音小小的。
宋知樾其实早就忙完工作了,只是他从小就有属于自己的单独院落,留学时也独自住公寓,工作后更不必说。
生平头一回和人呆在同一间屋檐下过夜,他一时有些不适应,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好在电脑上第七次修改明天的会议讲话稿。
“……好。”他点点头,看见辛愿可爱单薄的睡衣,和衣领上被蒸腾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颊,就立刻转移了视线。
辛愿以为他还在忙,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门轻轻阖上。
她坐在化妆台前往脸上糊了精华和面霜,又歪在小沙发上刷了会手机。
直到过了十一点,外面再次传来洗手间门开合的声响,猜测宋知樾也准备洗漱休息时,才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床品都是宋知樾亲自挑选的,真丝质地,蕴着淡淡馨香,辛愿扑上床,蛙泳似的在柔滑的海洋上扑腾了两下,然后面色一滞,僵硬地从床上滑下来。
她岔开腿低下头,望着睡裤上一团暗红的血渍,暗骂一声:
大姨妈啊大姨妈,你可真会挑来访日啊!
第40章 40
辛愿七手八脚地先往裤子里垫了些纸,然后拎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包,从里面找出几片随身携带的卫生巾。
她呼出口气,第一天的量通常不太多,两片日用叠在一起,倒是可以应付掉今晚,就是身上有些粘腻,得冲洗一下,才方便操作下一步。
包里的湿巾白天刚好用完,辛愿咬住下唇,挪到门边,将房门打开一丝缝隙——
洗手间里亮着灯,潺潺水声传来,宋知樾应当还在洗漱。
虽然是三室两厅两卫的结构,但是另一间卫生间里只有马桶,没装淋浴,洗手池吧,又太高,多少有些不方便。
辛愿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决定回对面一趟。
家里什么都有,还不用避人,正好拿几条安心裤,往后几天的晚上也足够了。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长达膝盖的羽绒服,钥匙和手机往口袋里一丢,轻手轻脚出门。
还没到客厅,身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辛愿,你上哪儿去?”
被念到名字的人回头一瞧,蒸腾热气中,宋知樾擦着头走出来。
他穿了件又垂又贴的黑色T恤,下身是灰色卫裤,暖黄色灯光将胸肌轮廓勾勒得格外显眼。
白色水蒸汽像仙气一样涌出来,散发着令人腿软的香味。
此刻的浴室,忽然让辛愿想起《西游记》里蜘蛛精的缠丝洞。
她面红耳赤地将羽绒服帽子拉到脑袋上,继续往前走,“我回去拿个东西。”
宋知樾“哦”了声,手上擦头的动作没停。
数秒后,他叫住她,“你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辛愿背脊一僵。
“睡裤上有血。”宋知樾走过来,向下指了指。
辛愿低头,没想到这次血流得这么快,奶油色的睡裤裤脚处已经晕出了一线红色。
她尴尬转过身,“是……我想回去处理一下。”
宋知樾认真地说:“对面暖气关上了吧?别过去了,会着凉的。”
他返身回卫生间,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我用好了,你进去吧。”
辛愿实在害怕将血滴在地板上,于是拎起裤脚,挪着小碎步闪进卫生间。
站在外面的宋知樾还绅士地扶了她一把。
将卫生间的门关上,辛愿深深呼出口气,飞速地将睡裤脱下,跳进浴缸冲洗。
然而洗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这次的量比较大,两张日用可能捉襟见肘,得穿安睡裤才行,所以还是需要回对面一趟。
……但是眼前能穿的,只有刚刚脱下来还沾着血的脏内衣。
穿吗?
正当辛愿扶住额头天人交战之际,门外有人轻轻咳了声。
宋知樾的声音隔着蒙蒙水汽传来,像套了层纱,“镜柜第一个抽屉里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
辛愿“哦”了声,打开抽屉,瞪大双眼——
从护垫、日用、夜用到安睡裤和棉条甚至月经杯,型号齐全,整整齐齐码了一层。
而且都是进口超市里最贵的那几个牌子。
“是我请阿姨买的,也不知道够不够。”宋知樾解释道,“如果缺什么,你告诉我,我现在去门口便利店买。”
辛愿连忙说不用,挑出一条安睡裤穿上,换好衣服后,又将睡衣上的血渍洗干净丢进洗衣机,确定卫生间里没有留下任何不雅痕迹,这才推门走出来。
宋知樾还等在外面。
“是我疏忽了。”辛愿摸了摸鼻子,“没想到突然来了。”
宋知樾温柔地问:“一直不准时吗?”
辛愿摇头,“以前很准的,后来跟组,经常要熬大夜,就……”
宋知樾点点头,“我家有位世交老中医,如果有需要,回头带你去请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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