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老洋房的时日虽然短,但却是姜棠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遇到的这些和蔼可亲的老人也是她后来被接回姜家度过苦难般十年的精神支柱。
*
她松了十指紧扣的手时,下意识看了眼陆寻昭的反应,才小跑到春花身边。
“春花奶奶,怎么了?”
还以为春花要神秘兮兮地跟她说些近来发生的八卦,探过头去时还带着几分兴奋。
谁知。
春花凑上来神神秘秘地说了句:“那是你男朋友?挺俊的一小伙子。”
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八卦的对象,姜棠脸红了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应了声。
春花又往陆寻昭的方向看了几眼,连连赞叹他相貌出众、一表人才,而后摇摇头似惋惜地说道:“本来我还想着把杭远那小子介绍给你呢。”
只遗憾了一秒不到,春花又说:“不过没关系,那小子马上就回国了,我让他努努力……”
当着陆寻昭的面,公然撬墙角。
姜棠生怕他听到了之后觉得折了他的面子。
以陆寻昭的腹黑程度,万一又想出些折磨她的损招,她可受不住。
她吸了口凉气,连忙出声打断春花的话:“春花奶奶我要去找我外婆了,改天再聊啊。”
说完转身欲走。
春花拉住她:“淑兰一大早就陪老顾去医院了。”
这一整句话她只敏锐捕捉到“医院”二字,脚步一顿,面色有些急切:“医院?”
“是哪里受伤了吗?”
“是我外婆还是顾老师呀?”
春花:“都不是,老顾去医院做身体检查而已,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那就好。我先进屋了,春花奶奶再见。”姜棠那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笑着挥手同春花告别。
等春花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她小跑回站在老洋房前当冷面雕像的陆寻昭身边:“我们进去吧。”
话音落下,伸出指尖想要扯着他的袖口,却被巧妙避开。
姜棠抓了个空,疑惑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又看了眼走得飞快,一个眼神都不留给她的男人。
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刚才的话真让他听见了。
她得想办法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
快步跟上他的脚步,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筋脉浮络的手背。
陆寻昭淡漠的眸光在她不安分的小手上落了半秒,又收回。
姜棠半个身子探到他身前,仰头注视着那张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她的俊逸面容。
明知故问:“生气了?”
深知陆寻昭不会回答这个无聊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问题,她自然不过地接上话说:“春花奶奶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怕我受到欺负而已。况且杭远哥哥常年在国外,我跟他也很多年没联系过了,退一万步讲,杭远哥哥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和你才是天下最最好!”
这番话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倒是一口一个杭远哥哥叫的亲昵。
陆寻昭神色未有动容,脚步却慢下来了些。
姜棠见吹彩虹屁的方法奏效,愈发放肆地蹦哒到陆寻昭面前,倒退着走路。
“你肯定要问为什么我跟你天下最最好了,咳咳……首先啊……”
姜棠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一根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他身上的优点:“首先你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还没等把夸人帅的三百六十五个成语背完。
光顾着掰手指头没看路的她雪白小腿在菜园子边的篱笆上磕了下,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湿润泥土里。
还是陆寻昭拉着她手臂顺势把人带进怀里,避免了她沾了满身泥的悲剧。
“真当自己是蚯蚓?”
一个劲往泥里钻。
两人的姿势虽然很亲密,但陆寻昭的气还没消,说出来的话都带了些阴阳怪气。
姜棠心知是自己得寸进尺,不看路在先,抿着唇不敢讲话。
腿上被撞到的地方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鼻头一酸,眼泪很没出息地落了下来:“疼。”
“走不了路了。”
语气无意识染上些撒娇。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陆寻昭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人公主抱起来。
姜棠伸手环住他脖颈,防止自己摔下去。
整个脑袋的重量放在他肩膀,白皙脸颊坏心思般贴着他的颈侧,想把眼尾的泪蹭到他身上。
发尾屡次擦过他脖颈处的皮肤。
有些痒。
陆寻昭垂眼看着怀里故意作乱的人,沉声威胁:“再乱动把你扔下去了。”
姜棠立马老实,环着的手规规矩矩搂紧了些。
走进客厅。
将人放到套了层勾着蕾丝边的针织沙发套的沙发上,陆寻昭环视了圈客厅环境,直到姜棠指了下电视机下方的实木柜子:“医药箱在那。”
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找出一瓶治跌打损伤的喷剂,陆寻昭走到沙发边单膝蹲下。
干燥大掌握着她细白脚踝,放在他膝盖上。
凝眸看着白嫩嫩肌肤上那片泛着红的青色撞痕,眸光不自觉紧了些。
姜棠微微弓着上半身,单手托着下巴,欣赏着面前刚被她夸过英俊潇洒的男人。
平日里见惯了陆寻昭穿深色西服的严肃模样,几乎没见过他穿浅色休闲西服。
今日一见,竟然有种贤惠居家的人夫感。
哦不对,险些忘了他已经是人夫。
突然想起网络上有句话叫做: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姜棠忘了刚才嘚瑟之下磕到腿的惨痛经历,又得意忘形起来。
伸出手去撸猫似的,熟练地揉着他蓬松柔软的黑发。
蓬松柔软,手感真不错。
梳到头顶的碎发被乱揉一通滑到额前,隐隐遮挡住视线。
陆寻昭蓦地抬起头,漆黑狭眸看到她乐在其中的表情。
算了。
他跟一个心智未熟的小孩计较什么呢。
单手打开喷剂透明盖子,对准撞痕喷了上去。
姜棠还沉浸在撸猫的快乐中,小腿猛地被冰冰凉凉的喷剂液体一刺激。
下意识想缩回去。
控诉他不打招呼就上药的话刚到嘴边,玄关处率先传来一句调侃:“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姜棠循声望去。
玄关处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前一后往客厅走来。
说话调侃的正是她的老师,顾明河。
“顾老师。”
姜棠瞬间收敛起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喊了声。
她可没忘记跟着顾明河学习缠花技艺的时候,懈怠练习或者出了错可是实打实要挨手板子的。
年幼时期被老师支配的恐惧历历在目,她急忙从陆寻昭大掌中抽出腿,双手撑在沙发上想要站起来。
顾明河只是对待教学较为严格,私下里不是不讲人文关怀的人。
自然看到了茶几上打开的医药箱和她小腿上明晃晃的撞痕。
她摆手让姜棠坐着,不用太讲规矩,走到沙发边挨着姜棠坐下:“刚才在路上我还在跟淑兰讲呢,你太久没回来,是不是都要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师。”
药已经上好了,陆寻昭同两位老人礼貌打了声招呼,转过身去收好医药箱放回原位。
“没有的事啦,我很记挂老师的。”
姜棠漂亮的好话不重样地蹦出来,关心完顾明河的身体健康又关心起生活近况,说完还主动说起自己没有荒废缠花技艺,时时都有在练习。
又怕顾明河不相信,当即拿出手机翻出近段时间制作缠花拍下来的照片给她看。
顾明河神色和蔼地同她闲聊了会,而后说起正事:“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想必淑兰先前已经跟你说了一二。”
……
烟火气十足的温馨厨房里。
本来容纳徐淑兰一人还仍显宽敞的空间,因站了个料峭挺拔的男人,显得有些狭小拥挤了。
陆寻昭泰然自若站在水池边,长指从菜篮子里拿出一颗新鲜的西红柿,放到澄澈的流动水下冲洗。
哪有让客人帮忙干活的道理。
徐淑兰在原地站了会,大脑飞速运转,想办法将他推到客厅去喝茶。
谁知陆寻昭把菜篮子里几颗西红柿都洗净后,抬手从壁柜中拿出一个瓷碟,反客为主地问:“中午做个西红柿炒鸡蛋?”
好割裂啊……
堂堂上市集团总裁洗手作羹汤。
怎么想怎么违和。
徐淑兰本以为姜棠没有强势的娘家撑腰,嫁到陆家去会受人欺负。
就算她年轻时同陆家老太太交好,但说到底,陆家老太太就算有心疼爱姜棠,那也左右不了陆寻昭的想法。
如果陆寻昭对姜棠没有好感,姜棠在陆家说不上话,没有一席之地恐会处处受掣肘。
不过还好,事情并不像她设想的方向发展。
小陆是个好孩子……
“外婆你出去休息吧,厨房油烟大。”
陆寻昭淡薄语调随着水声响起,拉回徐淑兰沉思的思绪。
徐淑兰不再坚持她一开始的想法,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厨房。
客厅里,姜棠听完顾明河说的正事后,伸手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稍稍压下去心底的讶异。
顾明河不仅是杭城非遗缠花的代表性传承人,还是杭城缠花协会的会长,数次参与大型非遗活动进行文化交流,所获荣誉数不胜数。
她还记得初识非遗缠花时,顾明河郑重地对她说:“非遗缠花的传承任重道远,既然你选择了它,就要对它未来的发展负责。”
顾明河守着这个承诺,哪怕已经过了退休年龄,仍然在为非遗缠花的传承做努力。
现如今。
她的腰伤和手上的旧伤不断复发,已经无法继续支持她走非遗传承的道路了。
她想她该服老了。
这个位置应该让给更合适的人去坐,传承之路应该让年轻人延续下去。
她觉得姜棠就很适合。
姜棠却觉得难以担起这个重任。
传承非遗文化不是儿戏,虽然她经常会在微博上向大众展示制作精美的缠花,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缠花的貌美。
可若让她坐上那个位置,肩负起传承的担子,所要做的就不是发几条宣传微博这么简单的事了。
她惶恐。
她怕搞砸。
更怕辜负了顾明河的期待。
顾明河深知她的顾虑,笑着宽慰她:“年轻人不要怕搞砸,大胆放心去做,再不济还有老师给你兜底呢。最重要的是——”
“我人老了,也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但我知道一味地走老路对缠花的发展无益处,最重要的还是创新,让传统和现代结合起来,这些就需要你们年轻人来。”
顾明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消了她不少顾虑,但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是我?”
她六岁时搬来杭城。
跟在顾明河身边学习缠花技艺满打满算不过两年,在她之上还有不少从小就跟着顾明河学习技艺,功底深厚的师兄师姐。
她想,那些师兄师姐应该更合适继承顾明河的位置。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
“因为你身上有种特别的灵气和毅力,这是他们所没有的。你还记得刚入门的那段时间吗?”
她上手很快。
基本上顾明河演示一遍,她就能学个八九分,摸索着缠几次就能完整缠出一片花瓣。
最终将小零件组装成整朵缠花时,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审美。
不仅在学习缠花技艺方面有天赋,还特别有耐心。
坐得住。
在同龄人都爬树下地疯玩疯闹的时候,她待在顾明河工作室学习制作缠花,一待就是一整天。
顾明河都佩服她身上这股坚持不懈的精神。
玻璃杯中的水已经被她喝空了,她抿了抿忧虑到有些干的唇:“我知道了。”
“让我再考虑一下吧,顾老师。”
不能草率做出决定,她还需要深思熟虑一下。
“行。”顾明河点点头,“反正离我正式退下去还有一段时间,你慢慢想,想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聊完正事,在厨房忙活的陆大厨拉开推拉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
姜棠闻到菜香味,肚子恰好“咕噜”叫了声。
抬头与陆寻昭四目相对时,看到他半挽起的衬衫衣袖和套在衬衫外面略显幼稚的蕾丝边围裙。
没忍住笑了出来。
趁着陆寻昭没反应过来,她赶忙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珍贵一刻。
吃过午饭,徐淑兰有午休的习惯。
姜棠没有去打扰她,带着陆寻昭在老洋房附近转了转,重温她当年走过的地方。
在杭城待了三四天左右,期间一日三餐都被陆大厨承包了,空时甚至顺带将徐淑兰的小菜地一并浇了水。
惹得徐淑兰直夸他眼里有活,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孩子。
离开杭城那天,徐淑兰摘光了她菜地里的新鲜蔬菜,连带着自家腌的白菜和易储存的手工糕点。
满满塞了两大包。
生怕姜棠不按时吃饭饿着。
私人飞机上,姜棠指着那两大包新鲜蔬菜,意有所指:“回去还想吃陆大厨做的菜。”
闻言。
陆寻昭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姜棠:???
在老洋房准备一日三餐的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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