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豪门世家里的权斗,输得那一方日后想东山再起会难于登天。
汤乐啪一声合上文件,这一举动将端茶的何雅吓一跳,茶水堪堪落下几滴。汤乐好整以暇地盯着孟依楠看:“别说这些虚的,孟依楠,我只想听实话。”
“这个项目的支持主体是你们孟家,于情于理这种在当地铺设人脉一事都应该由你出面,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去?”
孟依楠轻叹一声。
她想避重就轻,没想到还是被汤乐发现了。
“是,这种事确实应该由我们出面,但是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么没有仁义的人,我会和你一起去K国,只不过K国那边,我哥之前搞运输的时候在当地有很多人情在,担心自己去的话不够有威慑力。”
“喔……”汤乐拉长着尾音,从烟盒磕出一根烟,何家炳俯身为他点火。
“言下之意就是找我这个合伙人一起去分担风险。”
孟依楠抿抿唇,不说话,默认。
汤乐呼出烟圈,淡然一笑,下颌微扬的模样痞里痞气的,“孟总,我的出场费怎么算?”
何雅嘴巴不出声地嘟囔:明明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怎么还要算钱啊!难怪是搞金融的,什么事都能发现商机。
“据我了解,K国部分地区有私人武装,你让我陪你分担风险,总得许我好处吧,不然我很难给你做事啊。”汤乐哼笑,慵懒地叼着烟头,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孟依楠轻轻蹙眉,紧接着不紧不慢地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一杯热茶,昨晚熬夜了,喝点茶去去水肿。”常冰香暗哑着嗓音对手机说,佣人在那头回答马上就准备后她就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在床上伸了伸懒腰,脚趾在被子里触碰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
常冰香没有在意,以为是冰丝被而已,继续朦胧眼睛打算再小歇一会,谁知,一股难闻的腥味愈演愈烈,让紧闭双眼的常冰香立即惊醒过来,坐直了腰。
她皱着眉头四处闻闻,想看看来源到底是在哪里,没想到腐败的的恶臭气息细闻下去,竟还有一丝血的味道,常冰香忍住喉间反胃,弓起腰搜寻到底哪里有异常,目光撇向床尾的鼓起,心中闪过狐疑的同时,抓紧被角一把掀开。
“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尖叫声瞬间传递至庄园内外,连花园里的梧桐树叶子都被震落了几枚。
听到声音的佣人和汤绍钧急急忙忙地冲了上来,推开门后只见常冰香滚落在地,双手抱肩瑟瑟发抖地往门口挪,面色苍白像是女鬼,嘴巴不停地喊着:“血、血、好多血啊啊啊!”
汤绍钧赶紧扶着她起身,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她所指的方向,随后安保人员快走两步抵达床尾处,将被子全数掀开。
床尾处,准确地说是床的三分之一处,全都是鲜红色的血,一大片粘稠淋漓的血浆将床单与被子都黏住了,甚至还淅沥沥地往下滑,把周边的一圈地毯全部洇湿,一团白不溜秋没有头也没有脚的东西就搁在上面。
安保从衣橱里抽了个衣架出来,用衣架去挑拨那团玩意,一个咕噜翻身,众人才看清楚那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鸡。
众人无声地松了口气。
安保说:“夫人,是、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鸡,不是尸体。”
常冰香双目无神地看着,双唇不断哆嗦,“鸡?我、我的卧室里怎么会有鸡?”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来。庄园的安保措施非常到位,佣人各司其职,能进出常冰香房间的也只有保姆而已,保姆见状立即解释:“昨天我打扫结束的时候房间还没有无毛鸡的,夫人,您入睡之前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汤绍钧扶着常冰香在沙发坐下,保姆给她轻拍后背顺气,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缓了过来,仔细回忆起昨晚的事。
一切都很正常,她很肯定自己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情况。
“谁在这里装神弄鬼!”汤绍钧气急败坏,嘶吼着叫唤:“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查别墅的监控,看看是谁干的!”
“是!”
为免于挨骂,佣人安保们赶紧领命走人,霎时间只剩母子二人。
“妈,您没事吧?”汤绍钧看着常冰香惨白的脸色,冷汗从她的眉梢滑下。
冷静下来的常冰香按住他的手说 :“肯定是汤乐做的。”
“他熟悉老宅,也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我的房间。”
汤绍钧气的鼻子冒烟,恶狠狠地念叨汤乐的名字。
“汤乐!”
常冰香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沉思。
“汤乐这人,心思细腻,手段毒辣,我们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对我使过这招,昨晚一定有什么事影响了他。”常冰香十指紧扣,凌乱的眉毛之下是她阴狠的眼神。
“对,我刚要跟您说这个事。”汤绍钧露出惋惜的神采:“我们的视频都被举报退回来了,完全没有掀起风浪,估计是汤乐听到风声,连夜安排人截停了。”
汤绍钧怏怏不平地说:“汤乐对那女的非常执着,几乎是偏执的程度,我猜他这是在警告我们,别打他女人的主意。”
常冰香不蠢,汤乐的动机不难猜测,他越过老宅这么多人的眼睛在她的床上撒鸡血,是明晃晃的威胁她。
卧室内,血腥的味道如影随形,远远看去就像是凶案现场,常冰香干呕了两下,然后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现在的情况不乐观。”常冰香摒弃一直矜持的贵妇形象,呼噜噜地喝下半壶冷茶,将恶心压下去,“汤乐和孟依楠在一起达成新的合作,董事会成员可能会倒戈向他那边。”她冷着声问:“意大利那边情况如何?一定要保住主席的头衔,到时候开董事会你也有实绩傍身,不然扶你上位也缺理由。”
“是是。”汤绍钧点了点头:“华尔街的榕树资本已经答应放贷给我们了,问题不大,您放心,我会处理的。”
早起。
许云溪洗了个热水澡,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楼下正玩手机的荣叔,以及大门两角各自站岗的保镖。她心里轻轻一动,惆怅茫然的情绪泛上舌尖。良久,她才像是暗暗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收回视线。
Ovia照例开始准备一整天的饭食,系着围裙唱着菲律宾的歌谣,优哉游哉地扭着腰洗菜,许云溪进厨房的时候,Ovia甚至都没发现。
“Ovia。”许云溪喊了一声,Ovia瞬时一惊转过身,见许云溪手里拿着个精致的绒布礼盒。
许云溪:“是钻石吊坠项链,我就要去英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当这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吧。”
Ovia受宠若惊,眼睛瞪的像牛眼,怯怯地把手往围裙一擦才接过,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许云溪:“这……真的给我吗?会不会太贵重了。”
许云溪笑笑:“我打算明天就出发去英国了,所以Ovia,你可以今天就去找新工作,或者就此回乡。”
许云溪去英国留学一事Ovia早就听何家炳说过了,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许云溪轻轻抱了她一下,说:“中国有句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我们有缘再见。”
Ovia是个淳朴的孩子妈,又与许云溪朝夕共处这么久,对她的信任是百分百的,几乎没有考虑到她言语中的漏洞,就这么失落地叹息一声,收拾包袱去了。
接着,许云溪又用同样的借口支走了给她当司机的荣叔。
她站在空荡荡的别墅,瞧着天际越来越密集的乌云,暗淡的云层把太阳挡在了身后,像浓浓的墨汁在天边翻滚,云层挤压成为浓密昏暗的渔网,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掉。
许云溪冷淡着脸,趁暴雨将下未下之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客厅和卧室的灯全部打开,这才顺着车库下去,用上回的方法从壽臣山不知不觉地离开,到4S店提车。
奔驰G500是4.0T的V8发动机,堪称性能怪兽,顶级越野车,许云溪之所以选择它是看中了G级在越野方面的优越表现,她将行李箱放上后备箱,发动车子打开导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港路线,就在她来到深圳关口准备过关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备注是:汤富贵。
第37章 远走高飞四
许云溪迟疑了,她拿着震动的手机,迟迟按不下接听键,电光火石间她想了很多。
难道汤乐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要来抓她回去吗?
可是她明明把Ovia以及荣叔都支走了,还故意开灯营造有人的假象,怎么会这样,他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喂……喂?”许云溪心虚地重复无意的语气词,心跳砰砰地等待汤乐的下一句。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那边的汤乐语气如常,似乎真的是普通聊天。许云溪暗暗松了口气,升起车窗,隔绝噪音。
“刚刚在卫生间没听到响,怎么啦,你想我了吗?”
“想。”汤乐的声音含着笑意,只是下一句,他的轻松的语调就被收了回来,“滢滢,我得到K国出差几天,等会上飞机。”
“这样啊。”许云溪嘴上应付着,手上却开着车驶离关卡,“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呢?”
汤乐:“事情忙完就回来,航程很远,中途还得在阿联酋转机,所以登机之前先跟你打个电话,到下一次通话,就得十几个小时之后了。”
十几个小时,足够她逃出广东地界了。
“那你路上小心,祝你旗开得胜。”许云溪为自己欺骗汤乐而感到内疚,心尖泛酸,眼眶也开始红了起来,她咽了咽嗓子,强迫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我会想你的,你早点回来,下了飞机就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好!”
电话挂断。
不知何时,眼泪模糊了许云溪的视线,她咬着下唇哽咽,行驶在深圳宽阔的双向四车道,她已经离开香港了,不会再回去了,不会再和汤乐见面了。
酝酿许久的暴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倾盆而下,前方的车辆全部打开了雾灯,红晃晃地映射在水汽蒙蒙的天空。
许云溪摸了把脸,把车开到停车区,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彷佛要和雨势比拼大小。
她在香港的四年时光,今天落下了帷幕,曾经的酸甜苦辣咸已经成为过去,她鼓足勇气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不会再回头,未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心痛也是一时而已。
许云溪抬起头,泪水弄湿了她的两侧的秀发,她颤抖着手把手机的sim卡拆下来扔出了窗外,换成了新的。
自此,过去的许云溪已经没有了,她将带着她的新路程继续上路,就让一切停留在这里吧。
许云溪回头看了眼香港的方向,随即一鼓作气发动车子,驶进了雨幕中。
国际机场。
汤乐皱眉看着手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他微微眯眼陷入沉思,方才许云溪说自己在卫生间,由此延伸的场景应该是在家里,可他怎么好像听见了鸣笛的声音?难道是他听错了?从许云溪的语气来看,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揉了揉太阳穴,放松神经,也许是他这几天精神压力大出现幻觉了吧?
“乐哥,乐哥?”
汤乐骤然回眸,发现是何家炳在叫他。
“咩事?”
何家炳:“常冰香被吓到不轻,请心理医生上门了,汤绍钧也在同一时间去了意大利,乐哥放心,意大利那边已经布局好了,汤绍钧跑不掉。”
“嗯。”汤乐看了眼手表,马上就要起飞了,他随意整理自己的衣襟,转了转脖子朝登机口走去,英俊挺拔的身形立即吸引了周边目光,结伴而行的小女孩们推推搡搡互相嬉闹,扭捏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朝汤乐过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汤乐沉冷着脸从她们的身边越过了。
秋风的尾声被第一缕南下的北风吹散,消失在初冬的街头。
枯黄落叶被风裹挟着吹上半空,街道两旁的玻璃幕墙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射出模糊的影子,阴冷的雨水为这片繁华的城市投下巨大幕布,灰暗的乌云让人的心情也随之低沉。
“咳咳——”
许云溪捂着胸口猛然咳嗽,好半响才停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小口
小口地喘气。
这是她抵达成都的第三天,这几天她没有联系过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出过酒店房门,不知道坐了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后的汤乐在得知她联系不上时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他应该会愤怒吧,会感到难受吗?会不会已经派遣手底下的人来到处找她了?
许云溪拉高被子盖住自己,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取暖。
找吧找吧,总得有个过程,过去了就好了,今此一别,以后就是各自远了。
许云溪又咳了几声,满脸通红地起来喝水缓缓。
也许是她在南方的沿海城市生活久了,不适应这样阴冷的天气了。
初冬的成都天气不比温和的香港,阴雨天气非常多,她来的这三天时间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绵绵雨水似乎与空气交融一体,吹在人的脸上宛如毛刺,刺痛入骨。
许云溪老家在北方的高纬度地区,单从面相上看,她的相貌特征与沿海城市的女孩完全不相符。
寒冷的天气特征造就了她高挺的鼻子,鼻孔窄小,鼻梁高尖,可以加热并缓冲吸入的冷空气,适应严寒的生存环境,在她还没去香港之前,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都是小儿科,仅穿一件长袖就能出门。
但现在,她窝在酒店三天了重感冒都没有好。又一下续订了好多天的总统套房,既不出门,也不就餐,酒店经理怕她挂在这里,每隔几小时就打电话来问候她一下。
这不,温情电话又又又来了。
“我没事,我很好,谢谢关心,侍应生送上来的晚饭我还没吃完,夜宵就不必了,不需要夜床服务,也不需要陪床……对,我还没死,放心吧。”
酒店经理在电话那头讪讪,刚要再例行公事地叮嘱几句,便听到这位尊贵的客人问:“对了……这两天有人来找过我吗?”
酒店经理挠挠头,立即说:“许小姐,您是我们酒店的VVIP客户,您的入住信息在我们这里是绝对保密的,放心,不管是谁来,我都说我从来没见过您。”
许云溪:“……”
许云溪抱着柔软的被子闭上眼,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失落。
她自嘲笑笑。
她干嘛呢,这不是求仁得仁吗?换掉手机号码,远离曾经的社交圈,离别前特意支走荣叔和Ovia,不就是想让汤乐找不到她吗,她还期待什么?
许云溪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酒店的装修非常漂亮,天棚是一整面的星空顶,用大小不一的水晶点缀在上面营造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配上边缘隐藏的蔚蓝色灯带,放眼一看,恍惚间真的有一种置于天穹之下的感觉,好熟悉。
许云溪眼睛里的眸光逐渐恍散,似曾相识的一幕如潮水般呈现,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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