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去找鹿絮求证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所以他干脆就先放到一边,又把状态改成了隐身,一直留在手机里。
却没想到现在收到了鹿絮的消息。
白焰没回,怕吓着鹿絮,但他心里却久违地有些激动,加快步伐往沙坑走。
鹿絮把手机倒扣在餐桌上,捂着脸反思了好一会儿。
这样不行,说好只走肾不走心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复合是不可能复合的,只能偶尔无证驾驶维持一下生活这样子。
别靠近婚姻,会变得不幸。
鹿絮念经似的念了好一会儿,想了想又去阳台把发财放出来,撸了会手感很好的毛,这才冷静下来。
鹿絮决定大发慈悲礼尚往来,帮白焰把早饭的碗碟洗了。
其实就是完成放进洗碗机这个动作而已。
刚刚放好没一会儿,门铃声响了起来。
鹿絮心里奇怪,不管是白焰还是阿姨,都能直接开门才对,怎么还摁门铃的。
她探头过去看电子猫眼,看清门外的人之后,浑身肌肉几乎下意识地一僵。
是白焰妈妈。
旁边跟着的是白焰那个师妹,沈珏儿。
门铃一直响,鹿絮死死盯着电子猫眼的屏幕,脚下却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咔哒一声,打开门。
白焰妈妈原本笑容满面地和沈珏儿在说话,看清门后的人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收起,眼里的笑意却瞬间散了个干净。
沈珏儿也是一愣,她也没想到一早上过来会见到鹿絮,虽然前阵子鹿絮总和白焰一起出现在公司,但两人并不同进同出,可以推断两人并没有住在一起,现在这样却再明显不过了,她甚至眼尖地看到厨房里正在工作的洗碗机。
没有人会一大早特意跑到别人家里来吃个早饭吧?
鹿絮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白焰妈妈抢先调整好了情绪,淡笑道:
“是小鹿啊,是来看白一泽的吗?”
鹿絮脸色刷的惨白一片。
白焰妈妈自己进了门,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又给沈珏儿拿了一双,目光在鹿絮的毛毛拖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状若无意地挪开了眼睛。
“阿姨——”
鹿絮有些艰难地开口。
因为身世的原因,鹿絮其实很害怕和长辈相处,一方面,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扮演一个讨喜的晚辈角色,另一方面,她真的很容易看清长辈们藏在体面之下对她的种种情绪。
比如说怜悯,比如说不屑。
白焰妈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客厅,又转过头来对鹿絮说话:
“你作为妈妈,是应该常来看看白一泽,他还小,不认人,几天不见就把人忘了,想要培养感情,就得花点时间,不然等他长大了再想和他亲近,就难了。”
鹿絮脸色难看。
就是这样,白焰妈妈从不会像一些浅薄的恶婆婆一样用激烈的言辞来挑剔她,但她总能用这种意有所指的软刀子话,轻易就扎透鹿絮并不结实的屏障。
“其实现在白一泽比之前好带多了,之前你走之后,他可是把我和小焰折腾得不轻,如今他能听得懂话了,凡事可以和他讲道理,你要是有空的时候,可以带他去和你住住,虽然你们离婚了,但是我相信你还是爱孩子的,我希望白一泽的成长过程中不要缺失母爱才好。”
鹿絮站在门口,始终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心里一阵阵地发苦。
白焰妈妈的话看似平和,其实是在说,白一泽难带的时候,鹿絮一走了之,如今白一泽好带了,她鹿絮就回来摘桃子了,当然了,她不介意鹿絮这么做,因为为了白一泽着想,他的成长过程中需要母亲的参与。
而相对的,当初提出离婚的鹿絮,自然就是那个不顾白一泽的狠心母亲。
不,不止这些。
鹿絮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目光从沈珏儿身上掠过。
白焰妈妈从一开门看见自己,就只提自己是为白一泽而来,半个字也没有提白焰,想来是为了在沈珏儿面前撇开白焰和鹿絮的关系。
毕竟,按照苏蓝的说法,沈珏儿才是白焰妈妈钦点的儿媳妇。
以前鹿絮其实也不是个敏感的人,若不是天性乐观且善于自我排解,她也不会在这种身世之下还能保持一个积极阳光的人格。
难得糊涂是她的行事准则。
是婚后的那些年,她从白焰妈妈那里,慢慢学会了从这些看似正常的字眼儿里抠出夹棍带棒的隐秘恶意。
有时候鹿絮都觉得自己仿佛时刻活在那种宅斗小说里,后宅的妇人们端着体面的架子,言语间刀光剑影暗流汹涌的。
就很没意思。
但更没意思的是,当她试图对白焰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白焰只会说她想多了,说他妈妈就是这种脾气,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是当老师的后遗症。
那鹿絮还能多说什么呢?多说一个字,都是她在试图挑事儿。
鹿絮垂着眼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后去卧室拿过自己的衣服和包。
“阿姨带白一泽下楼玩沙子了,一会就回来,你们坐着等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也没再看两人的反应,换了鞋,又把自己的毛毛鞋塞到了鞋柜最里面,自顾自离开了。
她像逃一般越走越快,冲进电梯,又用力地按了几下关门键,直到门关上开始下行,她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而后她掏出手机,打开片刻之前干的傻事,重新发了一句:
算了,代价太大,不喜欢了。
而正被白一泽拖住让陪玩沙子的白焰,掏出再次震动的手机,脸色缓缓凝固:?
第33章 Chapter 1.33远离
楼盘开盘那天,鹿絮去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买。
任旸让她明白,一直以来,她所别扭、所自卑的东西,并不是金钱本身。
而再一次跟白焰妈妈面对面地交锋,更是让她彻底清醒。
她在白焰妈妈面前的弱势,不在于家世的差距,身家的贵贱。
而是因为她有所求。
她的所求是白焰。
婆媳矛盾的本质从来都不是什么生活习惯的差异,抑或是门楣高低的偏见,婆媳矛盾的根本在于女主人权利的争夺变更。
一个家庭中,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无论鹿絮是什么条件,她嫁给白焰,就是在挑战白焰妈妈女主人的地位,而这是几十年来当惯了女主人的白焰妈妈所不能容忍的。
鹿絮看着代表自己心仪房子的灯光随着别人的选定而一盏一盏地熄灭,内心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
选房大厅里放着激越人心的背景乐,鹿絮听出这首曲子叫做《The Mass》。
随着铿锵的节奏,鹿絮眼里的光慢慢变得冷定。
她突然想明白了从前那些委屈的来源。
其实还是在白焰。
上一代的女主人和年轻一代的女主人产生交锋在所难免,关键就在于白焰。
对于上一代的女主人而言,白焰是儿子,是可以在家事中完全撒手不管的孩子,但对于年轻一代的女主人而言,他是丈夫,是鹿絮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依靠。
但白焰,或者说,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混淆了这两个身份。
他们在母亲面前心安理得地当一个高高挂起的儿子,却又不自觉地在妻子面前摆起一家之主的气势。
鹿絮至今深刻地记得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那么喜欢白焰的原因。
那还是在月子里,白焰那段时间似乎格外地忙,两三天不回家都是常事,回来经常是半夜,也和鹿絮说不上几句话。
有那么一回,鹿絮白天又因为一点点小事,被白焰妈妈夹棍带棒地说了一顿,话说得隐晦,但鹿絮听出了言下之意,感到十分难堪。
生完孩子身体激素的极速变化让她的情绪变得敏感,处理负面情绪的能力也大大降低,于是那一天,她破防了。
晚上白焰回来,两人难得有几个小时安静相处的时间,白焰陪她在房间里照顾白一泽,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
鹿絮没忍住,就提了几句白天的事情。
要说她也没想从白焰那得到什么解决办法,她也就是说一嘴让自己心里不那么憋屈,但白焰给的反馈却让她心都凉了。
他用男主人那种理中客的口吻安慰鹿絮不要多想,告诉她,是她现在特殊时期,情绪波动大,容易钻牛角尖。
他还说,他妈妈只是脾气如此,当惯了老师,说话语气习惯了有些高傲,但她本身是没有恶意的,更没有鹿絮脑补的那些意思。
但事实上,白焰并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对鹿絮的刺激比他母亲那些隐晦的恶意还要更猛烈一些。
他在鹿絮面前,用男主人的权利,把这件事定了性,看似是在安慰鹿絮,其实是把责任归咎于鹿絮,是鹿絮太过敏感,以恶意揣度白焰妈妈。
而在母亲面前,白焰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他用他为数不多的情商判断,这件事不应该被扩大,如果他妈妈知道鹿絮因为这一点小事向他告状,那势必婆媳关系会更加紧张,于是,他扮演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儿子角色。
所以,他以为他是化解了一次婆媳矛盾,但事实上,不过是让鹿絮一个人承受了两次打击罢了。
婆媳矛盾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两个利益冲突的女人,从陌生人突然变成家人,总是难免会有矛盾,如果两方都能爆发出来,反而是一种关系逐渐对等的磨合,但白焰自以为是的化解矛盾的做法,不过是相当于在他母亲捅完一刀之后他再去把鹿絮的剑夺下,告诉她,都是一家人,要包容。
他甚至还要把鹿絮的剑藏起来,不让母亲发现鹿絮有反抗的意图。
有多少男人是用这种自作聪明的方式在处理母亲和妻子的矛盾呢?
鹿絮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那天之后,她对白焰就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喜欢了。
但可笑的是,人总是擅长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在最近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中,鹿絮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恋爱时期。
没有家庭权利的争夺,没有那些暗潮汹涌的试探,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朝夕相处,他们亲密无间。
他们在工作中用心交流彼此的权衡和诉求,他们在床笫间抵死缠绵。
鹿絮以为和从前不一样,在她接近了白焰工作的那个世界后,在白焰学会明明白白地向她表达爱意之后,她以为一切不一样了。
但其实并没有,他们的爱情是一场限定游戏,只在他们两人的场景下才能成立。
想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鹿絮长吁一口气。
那天见到白焰妈妈实在太突然了,猝不及防之下,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保持了从前那种不对等的状态,她一败涂地,实在是有些丢人。
但事实上,一切已经变了,不是吗?
谁说她对白焰有所求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复婚,她和白焰,说谈恋爱也好,说是单纯的床伴也行,甚至于只是合作关系都可以。
只要不进入以白焰妈妈为主导的那个家庭,鹿絮就对她的女主人地位构不成威胁。
自然,她对鹿絮也不存在着亲情伦理上的地位碾压。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是时候拉开一些她和白焰的距离了。
翻了翻最近的商务邀请消息,鹿絮接了一条商务视频拍摄的邀约,不过这条有些特殊,并不是她一个人想主题和文案去拍摄,而是和平台的另一个叫“衡衡吃不饱”的up主一同拍摄,拍摄地点在衡衡吃不饱那边的一个景区,在东北某城市。最近天冷,那边早已覆上了厚厚的雪,风景很是不错,鹿絮在网上订好酒店,收拾了几套衣服,打算提前过去住几天。
白焰这两天一直在联系她,但她都推说有事在忙,把见面的邀请推了又推,白焰不会勉强人,虽然聊天语气里明明白白写满了不高兴,但也没多问什么。
一直到鹿絮落地,开了定位拍张雪景发了条朋友圈,白焰才茫然愣住。
真的是去工作?
那为什么,她又一次把自己完全排除在外?
他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开了来着?
白焰实在太困惑,但是又不愿再老话重提,像那天晚上那样放肆到甚至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对话,发生过一次就够了。
鹿絮那边噼里啪啦的提示音响个不停,朋友圈里一片点赞和酸雪景的南方人发言,鹿絮回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条回复跳了出来。
白焰:你去那边怎么都不告诉我?
鹿絮一挑眉——
这熟悉的质疑。
刷——
回复没了。
鹿絮:?
叮——
又一条回复。
白焰: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鹿絮“噗嗤”笑出声来。
不可否认,白焰确实改变了很多。
他主动搬出了那个家,他在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他是喜欢鹿絮的,甚至于鹿絮能感受到,他是那样真实地爱着自己。
但他在某些事情的认知上,依旧幼稚如一个初尝情爱的大男孩。
他离开母亲搬出来住,意味着他认为过去那些矛盾靠距离就可以避免,他还和从前一样,认为他和鹿絮的关系,依旧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比如说他们重新在一起这个把月,每每触及到从前的伤口,他总会道歉,但除了道歉,他并不能给出其他的解决办法,更甚至,他们两人都有意识地避开了白焰妈妈这个话题。
只因为他们两人心里都有数,不可调和,不如不要提起。
但不提起,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鹿絮没回白焰。
因为她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两人的关系。
这座城市是一座老工业区,只是如今没落了,繁华不再。
鹿絮没有提前联系衡衡吃不饱,他们从前只在网上有过几次简单的互动,其实算不上熟悉。
她一个人走在街头,仿佛还能嗅到新雪和煤渣的味道,这是属于这个城市的气息。
从酒店出去,隔着一条街,就有个小广场,周围一圈小摊贩,直接摆在纸盒子里卖的冰棍,鹿絮想起酒店房间有冰箱,便拎了个袋子边走边挑,把没尝过的都拿了一遍。
小板车上堆成小山的冻黄桃,剥皮去核一切两半,被冻得梆梆响,鹿絮称了一斤。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鹿絮除了发布比较正式的视频之外,偶尔也会做一些特产美食的开箱视频混更,网友出于猎奇心理也非常喜欢看,鹿絮想着来都来了,晚上可以做一期。
东北特产挺多的,尤其是这种没落的小城市里,有很多南方罕见的东西,比如说,鹿絮已经盯着那个在路边锯大鱼的看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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