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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此刻再轻薄衣服都是枷锁，苏青动作迅速且粗鲁地扯开他衬衫的全部扣子，手指滑过男人线条清晰的腹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陈述尧拨过她耳边散落的头发，神色认真地望进她的眼底，“真的吗？”
“当然！”
苏青话音落下的同一秒，腰后就被人压着往下，她闷哼出声，忽然身体一空，位置被调换。
主导者换了人，她的视线被完全遮挡，目之所及只有他。
交叠混合的呼吸中，电话铃声变得突兀而刺耳。
苏青瞥向陈述尧扔在一旁的手机，距离不远，她能轻易看见上面闪动的名字，很戏剧地写着陈景明三个字。
陈述尧没有接，任由音乐声从头响到尾。
他轻易地撬开她的齿关，故意勾住不放，“青青，你不专心。”
铃声再度响起。
陈述尧面上已有明显的不耐烦，他伸手揿下接听键，声音冷下去，“在忙。”
苏青忽地嗤笑出声，“你真的很讨厌。”
陈述尧看向挂断的屏幕，随手扔向一侧，“讨厌谁？”
“你啊。”
陈述尧重重一下，声音却很温柔，循循善诱，“那我是谁？”
“陈述尧。”
“哦。”他嘴角轻轻扬起，“知道我是谁就好。”
话越说越慢，距离却越来越近。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苏青的锁骨，她没有偏头，直视着面前的人，心脏跳得很快，快要将被酥酥麻麻的感觉淹没了似的，她抬手推他，在他颈侧挠了下。
陈述尧动作未停，不甚在意地触摸苏青抓过的位置，她指甲长，轻挠就出了血。
“这么凶。”陈述尧盯着她，不见生气，眼中欲望浓重，“跟悠悠学的吗？还挠人？”
“才不是。”
苏青瞪着他，胸口随着渐重的呼吸起伏，她嘴唇微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即便是生气，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陈述尧目光微沉，认可道：“嗯，悠悠脾气比你要好。”
苏青从不会让自己在言语上落下风，当即回击，“陈景明脾气也比你要好。”
兵不血刃。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试探与对峙都被无声的沉默吞噬。
雨还在下，暴雨砸在车窗上，好似能将人的理智全部砸得稀烂，灰烬都不剩。
陈述尧气极反笑，缓了好半天，才俯身凑近她的耳边，“是吗？”
苏青发现他在生气时很喜欢用反问句，尾音短促。即便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可是身下愈发狠戾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始终锁在男人的脸上，遗憾的是，预想中的追问和质疑并没有出现。
所有的对白全部化成力气与汗水。
他送她攀高峰，越过浪潮的翻涌，只在她长久颤栗和喘息时吻掉她眼角的泪水，“那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答案显而易见。
可苏青偏不想如他所愿，只是赌气的话还未说出口，又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混着雨水的湿气落在她的耳边，“说我。”
车内还是那样静。
苏青一只手触碰到陈述尧的胸口，没有任何衣料的阻隔，似乎能直接触碰到最深处，最底层，他赤诚的一颗心。
她心底某处坚硬的部分好像塌下去一角，融化成最柔软的水雾，风一吹就散。苏青抬手，主动捧起陈述尧的脸，继而缓慢地落下一个吻。冰凉而柔软的舌蹭着陈述尧的嘴唇滑进去，瞬间就被用力卷携住。
“陈述尧，我选你。”
不管跟谁比，都选你。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靠近他就不受控制的心跳，那些一次又一次想要追问的好奇心，包括今晚，忍不想要靠近的心情......统统都在昭示着她喜欢他这件事实。
雨声终于停了，不远处的电线杆杆上停着两只歇脚的麻雀，咕咕叫着。天空空旷无云，黑寂沉闷。
苏青眼神放空，同样漫长的夜晚，她因为失眠，曾在他那里见过最好看的朗月和星星。
似乎很早之前，她的心就向他完全敞开。
思绪混沌良久。
陈述尧忽然叫了句她的名字，“青青。”
“嗯？”
“我爱你。”他声音沙哑，“真的。你要相信。”
美梦成真是什么感觉？
陈述尧形容不出来。
很久之后，他回忆起这天，回忆起苏青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出的那句“陈述尧，我选你”时，内心的震撼与波动依旧难以平复。
心脏像是变成一块完全滤干水分的海绵，被人猛地攥紧，之后再松开，久久不能恢复原样。
他听见她说——
“我也爱你。”
第47章 47.拍立得
这一晚的夜色似乎格外漫长。
雨停风也止，灰蓝色的幕布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
陈述尧在客厅坐了很久，思绪有些空。
那会儿在车上的记忆又一次涌进脑海。
顶灯昏黄的光线幽幽洒落下来，他低着头帮她整理衣服，拢共就六颗扣子，因为紧张，重复三次还是扣错。
苏青偏过头，好笑地看他，“陈述尧，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为什么呀？”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陈述尧手里的钢笔抛空又落下，重重砸在掌心。
他记得自己好像说，“我也不知道。”
其实怎么会不知道。
面前的电脑屏幕光影将歇，陈述尧轻轻点了下控制键，打开的文件夹里，一张聚焦不清晰的照片敞露在眼前。
昏寂的走廊里，女孩儿脚步轻快地往前走，镜头定格在她摆起手臂的瞬间。
多少年了呢。
右下角的存储日期上显示着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六号。
时间似乎禁不起细算，距离十八岁竟然已经过去了八年。
陈述尧的十八岁生日是在医院度过的。
那段时间博宇分公司忙着在海外上市，陈文斌和郑惠欣一走就是几个月，家里经常只有陈景明和陈述尧两个人。
独处在一个屋檐下，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冲突几乎不可避免。
所以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陈述尧都不会待在家里。
那天他本来是要去附近的网球馆，走出住宅区几百米才想起钥匙没有拿，折返回去，正好撞见大门前荒唐的一幕——
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妇相互搀扶着站在闸机前，已经是十一月，北风呼啸，他们身上却还穿着秋天的服装。男人的皮夹克边角掉了皮，被风吹落飘到了陈述尧脚边。
一门之隔的另一侧，陈景明午睡被吵醒，大衣松垮地披在肩头。他皱着眉，言辞冷漠地让保安把人赶出去。
离近了，陈述尧看见那对夫妇绑在手臂上的黑色布条。
他想起上次在医院碰见他们的画面，当时他们还在无奈又痛心地讨论，至少可以用赔偿款救下他们的另一个孩子。
“明明说好我们配合采访，你就会把剩下那部分钱转给我们……我要去警察局报案！要去找记者曝光你们这些黑心的企业家！你们搞违章搭建！还有那场火灾，我都了解清楚了，就是你们……”
女人凄厉的叫声被“砰”的一声手机砸向地面的声响生生堵住。
“既然拿到了钱那就闭嘴！你尽管尝试去曝光，看看有没有媒体愿意接受这条采访？”
陈景明撂下这句话转头就往里走，这里是州市最大的别墅区，夫妇两走到这里已经算是保安对失职，这会儿值班的工作人员更不可能让他们往前踏进半步了。
陈述尧迎着冷风，整张脸都被吹得麻木。
他想上前安慰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半句都倒不出来。那几年线上支付刚刚兴起，他口袋里的现金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块。夫妇两并不知道他就是他们口中黑心企业家的弟弟，一边把钱塞回陈述尧的手里，一边声音颤抖着解释，两天前，他们的小儿子因为抢救无效在医院去世，他们用不上钱了。
“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
陈述尧没有接下这句称赞，口袋下的指节不自觉攥紧。中年夫妇道过谢后就转身离开，边走边叹气。每一声叹息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回到家里，陈景明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室内永远恒温，仿佛刚刚的寒冷来自遥远的一场梦。陈景明视线从手里的文件上移开，目光扫过他，“你刚刚都看见了，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吧？”
他抿了口茶，还要再说什么所谓“警世名言”，就被陈述尧出声打断，“当然。”
“陈景明，你会有报应的。”
从几千里之外运送过来的珍贵瓷器，在陈述尧话音落下的同一秒，重重砸向了地面，碎片飞溅。
陈述尧拿了钥匙就要走。
陈景明望着他，嗤笑一声，第二盏，砸向了他的肩膀。
时隔半年，再次前往医院包扎，陈述尧都有些轻车熟路。隔壁房间,陈景明左手腕骨骨折，处理过程比他要繁琐很多。
陈文斌两边都训斥了一遍，接着就被一通电话叫离了现场。郑惠欣给行动不便的陈景明兑好水温，视线捕捉到门口走廊上的陈述尧，心里的火气又一次涌上来。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而后拨高了音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不务正业就算了，我都不指望你能跟你哥哥好好学习。你倒好！”
绷带下面的伤口有灼烧的感觉传来，碎片扎进皮肤的时候没感觉到痛，这会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以放大不知多少倍的方式。
陈述尧抿了下嘴角，语气的讥讽也不再加以掩饰，“那您确实不该对我有这种指望。”
他迈开步子，走出两步远又顿住，“如果他就是你理想中的孩子，你就当没有我，也行。”
医院楼下的花园有不少出来复健、放松的病人和亲属，陈述尧穿着病号服，孤单影只地矗立其中，多少有些突兀。
他不知不觉走了出去，医院对面的小餐馆里，人并不算多。陈述尧点了一份炒面，等待的空隙中，身后传来了几句温馨的对话。
较为年长的声音说，“快把蜡烛点上，今年妈妈买了个大的蜡烛，你可以许愿久一点了。”
过了一秒，小男孩稚嫩地声音响起，“好，那我要许愿每次考试都考一百分，让妈妈更爱我一点。”
“可是，你不用考一百分妈妈也爱你呀。”
陈述尧倒水的手晃了晃，水迹洇湿了桌面的纸巾，沿着桌角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父母会无条件地喜爱自己的孩子，但不信自己有那个运气。
从餐厅出来后，陈述尧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坐了许久。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清冷的月光穿过树梢，投射到地面，形影绰绰。
陈述尧盯着面前的树影出神，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橙黄色的帆布鞋，鞋带上的蝴蝶结系得歪歪扭扭。往上，是一双笑意盈盈的脸，女孩微微低头，伸出一只手臂。
“你好，今天是我生日，请你吃蛋糕呀。”
陈述尧呼吸都滞住，一瞬间，仿佛命运在他的头顶放了束烟花。心跳也跟着噼里啪啦。
苏青说完就在他手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瞥了眼他手臂上的缠绕的绷带，又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好巧哦，你也从树上摔下来了吗？”
陈述尧张了张嘴，那句“好巧”还没说出口，走廊另一侧，苏青妈妈带着不满的声音就穿过了长廊，“外面风大，你分完快点给我进来待着。”
余光里，女孩撇撇嘴，临走前她把蛋糕塞到了他的手里，不容拒绝，“我妈妈说过生日的人最大，你不能说不你想要哦。”
陈述尧借着不明晰的光线看了她一眼，苏青撇下的嘴角已经复位，她又笑起来，表情生动又可爱，月亮好像跑进了她的眼睛里。他很快低下头，喉咙有些涩，“那，祝你生日快乐。”
苏青满意地丢下一句谢谢，转身往病房走。陈述尧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尚未收回，耳边忽然响起清晰的“咔嚓”声。
他转过头，看见了刚刚在餐馆碰见的那对母子，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拍立得，相纸从出口传出，小男孩看了眼，胖乎乎的小脸上立刻堆满了沮丧，“怎么办？妈妈我没有拍到你。”
第48章 48.红玫瑰
突兀的电话铃划破了长达几小时的宁静。
屏幕闪动十几秒后，陈述尧摁下了接听。
电话那端郑惠欣一改往日的冷淡模样，声音和缓地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回去吃顿饭。
陈述尧微怔，半天没说话。郑惠欣又接着问，“最近工作很忙吧？要注意身体啊。”
这么些年，郑惠欣给过他的关心屈指可数。所以此刻，陈述尧有些辞穷，沉默良久，才平淡地嗯下一声。
他顿了顿，问：“是有什么事吗？”
郑惠欣重视养生，以往这个时间，她早早就回了房间休息，根本不可能在房间外停留，更诓论给别人打一通没有意义的电话呢。
陈述尧把手机扔回桌面，他等了有一会儿，那端一直沉默，屏幕最上方的推送上跳出了微博特别关心发的最新动态。
陈述尧说：“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客厅重新恢复安静。
陈述尧手指顿在屏幕上，迟疑了两秒，才点开。
「爱吃萝卜和青菜：分享音乐」
他首先注意到她更改的网名，可爱，陈述尧忍不住弯起嘴角。视线往下，然后才看见她分享的音乐曲目。
是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苏青是 Eason 的狂热粉丝。军训最后几天，教官和学生们的关系也升温到一个临界点，训练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枯燥重复，由着几名学生的提议，他们围坐在操场中央，玩起了幼稚的“丢手绢”游戏。
苏青刚从厕所洗完手回来，还没坐下就被人突然塞过来一个帽子，因为现场没有手绢，学生们就用帽子做了代替。她没有听见比赛规则，也不知道此刻在进行什么游戏，反应过来时，教官已经开始拍手，“那就有请这位同学为大家展示才艺吧。”
陈述尧坐在人群里，刚要出声替她解释，苏青指尖撑着帽子，在手里悠闲地转了个圈儿，毫不怯场，“好呀，那我给大家唱首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歌吧。”
她声音很好听，轻声哼着曲调——
“从背后拥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说来实在嘲讽，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下面的同学跟着打起拍子。
唱歌的人也在笑。
只有他低着头，听着歌词内容，静默地看面前的跑道，上面没有塑胶，风一吹满地沙尘都飘扬起来。陈述尧许久没有移开眼，思绪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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