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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无可忍，蹲在凳子上，手指飞快跳动，言简意赅地问候了一遍对方的父亲。
发完还是觉得恼火。
苏青顿了顿，准备继续跟那人对线，忽然看见刚刚发出的回复被人点了个赞。
【The moon 赞了你】
这个 ID 实在眼熟。
从她换账号之前就一直关注她。苏青大学的时候有很多实践作业，要求学生去制作采访视频。苏青胆子大，也不怯场，这种作业向来是专业里最先完成的。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采访，校园里很多年轻又有趣的灵魂，给出的回答也五花八门，让人出其不意。她也因此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素材。
那时候苏青还没有跟陈景明谈恋爱，每天大把的空余时间。温言开玩笑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她把素材剪一剪，没准儿就火了呢。
一开始看的人很少，苏青就多个平台一起发。后面看得人多了，有很多被无厘头的剪辑手法和采访笔记吸引的粉丝找到微博来，慢慢积攒下不少人气。
但是从她上传第一个视频开始，这个 The moon 就开始关注她了。偶尔还会给她写一些专业上的留言，诸如，“这次的选题很有趣，加油。”、“采访稿写得很好，期待下次的视频。”
苏青看到了，但是也没过多在意，甚至一次也没有回过。
那个账号在毕业后就被她注销了，虽然有以前的粉丝找到她的新微博，但发现她已经不怎么发剪辑视频后，逐渐又取关。
留到现在的不多，The moon 算其中一个。
中间有两年，他也没有出现。但是从某天她突发奇想又上传了一个工作素材合成的 Vlog 后，那人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评论区里。
苏青视线没有过久停留，她只当他是一个有点熟悉的网友，仅此而已。
房间外的月亮很圆很亮。
苏青看了一会儿，举起手机摁下了咔嚓键，然后点回微信，发送给了陈述尧。
对面几乎是秒回——
很直白的一通语音电话打过来。
苏青在接通时还忍不住抱怨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打电话阿？”
陈述尧安静了两秒，说：“习惯了。”
实际却是，连江安也算上，他一年里打过的电话几乎屈指可数。
苏青小声地“哦”了一句。
“我分享给你的照片看见了吗？今晚的月亮好漂亮哦。”
陈述尧点点头，又想起来她看不见，于是清了清嗓子，“看见了，拍得很好。”
苏青捞过桌面的小仙人球，拔着上面的小刺儿玩，“谁让你点评我的拍照技术了？”
陈述尧默了默，“都好看。”
苏青：……
沉默了好一瞬。
她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陈述尧突然抛出来一个问题，带着几分不自信，“我这人是不是挺无趣的？”
苏青手里的动作顿住，“也没有。”
第53章 53.烂柯人（上）
周末这天从早上起就乌云笼罩。
厚重的云层大片大片地倾压下来，苏青看了眼窗外，正准备回去房间给陈述尧打电话，叶璇的号码就先一步打了进来。
手机那边，女孩的声音清脆又欢快，笑着说她男朋友出差提前回来了，很感谢苏青上次在酒吧的仗义出手，想请她吃顿饭。
苏青抓了抓头发，有些犹豫，“今天好像有暴雨，确定要出去吗？”
叶璇很快点头，“没关系呀，我开车来接你，然后吃完饭再给你送回去。”
苏青思考着，还没给出答复，那边叶璇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这样说好啦，你一会儿把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推拉门的玻璃上忽然砸出一声重响，苏青以为是悠悠爬过来撞到脑袋，匆匆应下后跑上前去察看——
地面小小的一个黑影。
是只撞晕的小鸟。
苏青蹲下，用手指碰了碰它，小鸟的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还活着。
她先是开心了一瞬，很快又颓丧下来。从小到大，经过她手里的活物，就没有长寿过。
苏青盯着这个瘦小的家伙看了许久，然后手脚麻利地撑着一侧的隔挡，跨坐在上面。她低头看了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上墙容易，下去难。
平时看悠悠蹦来跳去的看多了，她心里对这面墙的高度形成了错误的认知。
苏青摸了摸口袋，空荡荡，只摸到被洗衣机搅碎的白色纸屑。一转头，看见手机跟受伤的小鸟一起躺在地板上。
倒霉。
她刚要抬过另一条腿，一阵强风就吹了过来，头发全被吹到脑后，身体也跟着晃动。
苏青手压在粗粝的墙面上，不敢动了。
安静了不到两秒，她扯着嗓子——
“陈述尧！”
那边陈述尧正准备出门去找她，手刚搭上门把手，就被突然传来的喊叫叫停了脚步
他动作一顿，快步朝声音来源处走去。悠悠听到动静，“喵呜”叫了两声，也凑热闹跑了过去。
一路到阳台。
一人一猫都停在那儿。
悠悠带倒一支花瓶后，跳上了墙，对着苏青嘲笑般地“喵嗷”几声，在苏青怒气值即将拉满之前又跳去了另一侧。
它看见了玻璃门下面的小鸟，好奇地拿爪子拍拍它。见对方蔫巴着不动，就又了无兴趣地跑进了苏青家的客厅。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叮叮当当的各种声响。
“你的猫真讨厌！”
苏青收回视线，居高临下地去看对面的陈述尧。
陈述尧望着院墙上的人，一时有些语塞。
他沉默地扯了下唇角，上前捉住苏青的手腕，把人抱了下来。
动作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苏青借着他的手臂，站稳。记忆深处的某处地方忽然被勾带了出来，她拍拍裤子上的灰，抬头看对面的人，语气随意，“我记得我第一次认识你，就是因为翻墙。你当时可冷漠了，还威胁我敢翻出去就记我名字。”
苏青说完半晌，也没有等到回复。
她有些不满，双手叉腰瞪了他一眼，“敢做不敢认是吧？”
这阵强风不仅差点儿吹倒隔墙上的苏青，还吹散了一部分乌云，阳光将云层的边缘勾勒得金黄。正对着苏青站着的位置，她生气的眼睛里的泛着光。
陈述尧目光轻扫过去，而后悄然抬手，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耳垂。
“你刚刚是要找我？”他压着心头的跳动，强装镇定，“什么事？”
苏青这才记起地板上那只可怜的麻雀。
她言简意赅地转述了刚刚的情况，随后摊摊手，“你知道的，我这人仙人掌都养不活。”
陈述尧默了默，“我来。”
趁着他救治小鸟的空隙，苏青给叶璇发去了定位。
不过半小时，叶璇的车子就停在了他们小区门口。她的电话打来时，苏青正在看陈述尧用棉签给小鸟喂水。
苏青这时候才发现陈述尧这人，格外有耐心。
他找了几张废弃的报纸，隔住冰凉的地板，半蹲着，一下下用棉签蘸着水。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陪陈景明参加生日会，聚会地点就在他们家。露天的院子里，那群不同领域卓越有成的男人，喝完酒就开始胡乱吹嘘。好像只要扒掉那层迷惑人的正装，内里都是千篇一律的无聊。
苏青参与不进去，视线始终专注在陈景明和面前的餐盘上。直到旁边的人被一通电话叫离了餐桌。
陈景明站在树下讲话，餐桌上的男人似乎也喝得有些醉。不知谁先开了个头，后面的人一个跟一个，出声调侃说，“也是第一次跟嫂子碰面，我们挨个敬你一杯。”
苏青推辞无果，转头去寻陈景明，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很快陈景明又跟无事发生一般收了回去。
“嫂子这是看不起我们这群生意人了？”
苏青很想撂杯子说句，对。但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她手指刚碰到杯壁，就被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住。很短暂的停留，那人抽走了她的杯子，酒水被倒进了另一只杯子。
耳边是清晰的喉结因为吞咽滚动的声音。
苏青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说，“不好意思，来晚了，自罚三杯。”
她的视线跟着被重新放回桌子中央的分酒器一起，沿着那只黑色袖管，落到了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
当时陈述尧刚从国外回来不久，除了年初同学聚餐上匆匆一瞥，那还是苏青时隔两年，第一次认真看他。
男人戴着顶棒球帽，长睫微敛，遮住眼底的情绪。像是感受到她的打量，陈述尧低头跟她对视了一眼，而后又迅速收回。
他没有在餐桌前停留太久，似乎只是为了跟客人们打个照面，敬杯酒，像完成某种任务，悄无声息地又离开。
桌面上的分酒器已经空掉。
陈景明结束通话走回来，有人问还要不要再开酒，苏青扯了下陈景明的衣角，眼睛拼命眨。
“今天就喝到这儿吧，我晚点还有个会要开。”
不是多么重要的场景，也不算很深刻的记忆。但就是很莫名的，在她看向陈述尧时，又一次涌进脑海。
“你之前替我解过围。”苏青回忆着，忽然开口，“就是之前陈景明生日那次。”
陈述尧拿着棉签的手顿住，一时没做声。
苏青弓下腰，去找他的眼睛，咫尺间的距离，她轻声说，“其实那个瞬间，我对你有过好感。”
陈述尧本就不平静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
他低下头，问，“不是说大学那会儿很讨厌我？”
第54章 54.烂柯人（下）
苏青没有否认，她手指描绘着陈述尧眉毛的形状，“因为那时候你大部分时间给我的感觉都是，你很讨厌我。”
她说着，心里忽然有几分不爽，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你总是不跟我讲话，见我就像看见什么仇人一样，连招呼都不愿意打。”
陈述尧抿了下唇角，极浅。
苏青紧接着又补充“而且，我感觉你喜欢的类型也不是我这样的。”
外面的乌云彻底散开了，阳光大片大片洒进室内。
纸垫上的小鸟动了动，虚弱地睁开一只眼，陈述尧放下手里的棉签，抬眼看她，“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样的？你说说看。”
“我不说。”苏青手勾上他的脖颈，凑上前去咬他的嘴唇，语气劲儿劲儿的，“我管你以前喜欢什么样的，反正你现在和以后，都只能喜欢我这样的！”
陈述尧扣住她想要抽离的手腕，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低头，目光灼灼，“本来就是。”
但苏青不知道听没听，她没有追问他“是什么”，伸出手去摸小鸟的脑袋，有些欣慰地扬起嘴角。
“陈述尧你真是太厉害了。”
陈述尧看了她和小鸟一眼，没接话。
安静不过一瞬，苏青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叶璇的电话，称她已经在她们小区楼下，询问苏青什么时候可以下来。
陈述尧听见了，手却没松。苏青堵住听筒，回过头，有些好笑地打趣他，“干嘛？不舍得我？”
她说话时的发梢扫过他的鼻梁，陈述尧喉咙动了动，“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见你。”
热恋中的情侣讲一些肉麻的情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这样的话从陈述尧口中听到，苏青还是感到新奇。
太有反差了。
她对电话那边的叶璇说等一下她换个衣服就下去。然后，飞快摁下挂断，“陈 sir，你们离职之后的警服还会留给自己手里吗？”
她的眼睛里淬满金黄的阳光，眼尾随着说话的语调上扬，像只狡黠的狐狸，“可以再穿一次给我看吗？”
陈述尧一瞬间心跳不稳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一个音节，苏青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起身去拿桌面的钥匙，“晚上见哦，陈 sir。”
她说完就跑向门外，陈述尧视线只能沿着没合严的门落在一个急匆匆的背影上。
要命。
苏青跟叶璇从车上下来时，徐谦已经等在门口，见了人，远远就开始招手。他跟苏青想象中的模样有些出入。衣着很休闲，就是简单的运动套装，鼻梁上架着副眼镜，说话时嘴角总是往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手里拿着两束大小不一的花，大的那束递给了叶璇，小的那束是蓝色的满天星，递给了苏青。叶璇低头嗅了嗅怀里的玫瑰，正要开口介绍两个人认识，徐谦就先一步伸出了手，手指碰上苏青的手背，却并未移开，“苏青小姐是吧？之前总听我们璇璇提起你。”
苏青压着心头的一丝不悦，没有伸手，淡淡地点头，“是。”
“菜都点好了，不太清楚苏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菜都是按照璇璇的口味儿点的，一会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就加。”
周日，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少。
位置正靠着窗户，只是可惜室外的桃树枝还没有抽芽开花。
苏青望着窗外，视线还未收回，徐谦就端起桌面的茶水杯给她倒水，“苏小姐以前也是 A 大的学生？”
苏青接过，说了声谢谢，“是。”
“那学霸的文采肯定是相当不错。”
桌面的茶壶又一次被端起，这一次是倒给叶璇。滚烫的茶水倒出时有缭绕的雾气蒸发在空气中，叶璇隔着这层雾侧头看自己的男友，“那是当然，青青姐文武双全。”
徐谦笑着点点头，放下茶壶时还不忘补充句，“你也是。”
叶璇捧着茶杯，笑眯眯地追问，“我是什么？”
徐谦应对自如，捏了捏叶璇的脸，说：“你也是文武双全。”
苏青望着这一幕，心头的不悦似乎散了一点。
她主动加入话题，“那论起来，你们两还是我的学弟学妹呢。”
叶璇摇摇头，纠正她，“不是哦青青姐，徐谦跟你是同届。”
苏青有些惊讶，徐谦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是的，不过我是学电气工程的。”
“这样啊。”
说话间菜品一道道传上桌，因为校友身份的缘故，大家可以谈论的话题变得多了起来。苏青渐渐放松，手搭在桌面，时不时接上两句。
中途叶璇去了趟洗手间，饭桌上短暂地安静了两秒。很快徐谦就又起了个新话题，“之前大学时就总看你们新闻专业撰写的稿件，那时候就在想，能写出这么厉害的文字的人，应该长什么样。”
他说着眼神定定地落在苏青脸上，带着打量的味道，有些冒犯。看得苏青不是很舒服。
“今天终于见到了，跟想象中一样漂亮。”
说的话也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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