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另一边——
苏青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一次性纸杯，水温应该有些热，她着急吞了一大口，五官瞬间皱在一起。
陈述尧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他往沙发方向走去。
苏青眯起的眼睛在看见朝她走来的人时倏地瞪大，握着纸杯手指不自觉用力，溢出的热水撒在皮肤上，她“哎呀”地呼出声。
陈述尧接过了她手里的杯子，转去一旁兑了凉水，手心里的温度逐渐下降，才转头递给苏青。他在她旁边坐下。
对面位置的中年男人终于点着了火，火苗刚擦上烟头，就听见不大不小的冷淡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述尧捡起桌面的钢笔和笔盖，“室内禁止吸烟。”
男人打架落了下风，刚刚做笔录时又被这里的警察阴阳一番，本就心里不爽。
瞧着陈述尧的服装也不像是警局里的工作人员，脾气一下子就上来，“管挺宽啊？警局又不是你家开的，装什么大爷！”
啪嗒——
笔盖合上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陈述尧把笔扔给对面站着的江安，刚要起身，江安就先一步挡在他前面。
看陈述尧的表情，今天指定要再记一次笔录了。
虽然他心里也把混蛋两个字滚过一遍又一遍，完全支持好友的行为。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江安假模假样地劝和着一句，“诶诶诶，做什么做什么？这里可是警察局，再打把你们都关起来。”
说完又扭头看了眼表情严肃的陈述尧，快速眨了眨眼，“要打出去打啊。”
苏青也看见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
这两人，真是。
不过苏青不认为陈述尧真的会跟人打架，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太过于正派，是那种永远上学时会戴着红袖章，站在校门口一板一眼记录迟到人员的好学生。印象中除了从江安口中听到过的和陈景明那次，其余，完全没有。
陈述尧本来也没想过要闹事。
三个人前后踏出警局的大门，走到停车位置时，男人咬着烟，视线在苏青跟陈述尧的车子上来回移动，忽地嗤笑出声，“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厉害人物，原来就是给有钱人当情人啊。”
陈述尧拉车门的手倏地顿住，他把情绪压了又压，低头看旁边的人，“你先上车。”
苏青那句“我不要”本来就要说出口了，余光扫到陈述尧手臂上的青筋，好奇心发作，又咽了回去。
她利索地坐进去，隔着车窗，勾唇，朝陈述尧身后的“皮夹克”喊——“你保重哦，厉害人物！”
陈述尧那几年在警察局不是白干的，很多任务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轻松。追捕在逃嫌疑人近身肉搏几乎在所难免。
苏青话刚说完，陈述尧就扯住了男人的衣领，猛地往男人的脸上砸下去一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又一脚踹向了他的肚子。男人毫无防备，身子瞬间撞在了后面的墙上，巨大的冲击，肉体和墙面碰撞闷重的声响。他立刻趴到了地上，双手撑着粗粝的地面，忍不住干呕起来。
陈述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眉眼间的狠戾毫不掩饰，“道歉。”
男人哼了一声，试图去抓陈述尧的腿腕反被他踩在了脚下，挤压撕裂的痛感切实传到大脑，骨头似乎断掉了。男人闷哼出声，在又一次碾压的力度传来之前，他的声音终于低下去，“对……对不起。”
陈述尧移开脚，声音透着冷，“不是跟我说。”
第51章 51.有可能
车外下起了小雪，轻薄的雪花落在玻璃窗上，很快就累积出一层白色。苏青盯着面前车窗，眼神放空，脑子里全是十分钟前，陈述尧冷着脸让那人给自己道歉的场景。
是她没有见过的，另一面的陈述尧。
果断、精准、冷静又狠戾。
一路的低气压。
虽然陈述尧这人本来就话很少，但此刻苏青还是感受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压抑氛围。
她不是个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在经过一个红灯时，苏青扭头叫了句陈述尧的名字。
“陈述尧。”
车门左侧的商厦上来回滚动着新楼盘的广告词条，红绿交织的彩灯穿过车窗，落在男人晦暗不明的脸上。
陈述尧叹了口气，极轻，“我没有生气。”
“骗人。”苏青勾起安全带的边缘，松开，手心被弹回的力度勒得有些红，她皱了下眉，声音有些闷 ，“你从上车开始就没有跟我讲过一句话，也没有看我一眼。”
信号灯变了颜色，车速比刚刚慢下来许多，陈述尧伸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粒扣子，“我只是有些挫败。”
他顿了顿，“青青，我只是希望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选择我。”
苏青愣了一瞬，她没有想到他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开心。但是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跟好色的酒徒大打出手了，半年前，她就是因为跟人打架进了警局才碰见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跟陈景明在一起的不愉快经历造成的固有观念，她很少会把男朋友跟“好朋友”三个字划上等号，也很少会产生想要依赖对方的心情。所以此刻，苏青几乎下意识开口，“可是我不觉得我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啊，他又打不过我。”
是，这次他打不过你。
那下次呢？
下次面对更多的人，更严肃的情况呢？
陈述尧透过后视镜看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又是一道轻声叹息。
“可以。”从豁口灌进来的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些破碎，“那多我一个帮手，总可以吧？”
苏青听着，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踏下去一角，反驳的话有些讲不出口了。这些日子的不算太长的相处，已经将她记忆里关于陈述尧的固有印象一一击碎。
他温柔，体贴，耐心十足，像蜗牛露出的柔软触角，也像窗户外轻薄的雪花，美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苏青低头，把情绪都藏进眼底，“好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喊你给我加油助威。”
陈述尧这才扬起一抹笑意。
窗外雪还在下，车还没开到目的地，蒋玲催促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苏青没有防备地直接摁了外放。
谁知蒋玲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你姑姑让我问你跟上次相亲那个男孩子聊得怎么样了？人家家长还在跟你姑姑打听呢。”
余光里，陈述尧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苏青捏了捏眉心，“什么怎么样啊，话都聊不投机。”
她想起那天在咖啡厅的尴尬经历，简直恨不得钻进脑袋里，直接一键删除。
“不跟你说了，我还在路上呢，到家再讲。”她说罢，匆匆摁下挂断。
偏过头，陈述尧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是水波一样的平静。
安全带解开的咔哒声响在寂静的车内格外清晰，他送她走到楼下，然后止步，“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苏青本来已经走进电梯了，可是陈述尧平静的面孔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她在一句句抱怨声中伸手拦住了即将合上的门，飞快地跑出去。
陈述尧还站在路灯下，见她跑回来，脸上的惊讶一晃而过。
“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用力的拥抱堵了回去，短暂停留，苏青很快松开，她仰起头，眼睛里盛满路灯的光，“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陈述尧喉节轻滚，他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忍住了。下颔贴住她的鬓角，轻轻蹭了蹭，“好。”
/
年后第一次回家，陈述尧拉开车门正好跟同时下车的陈景明撞个正着。
自从上次的事情，两人平日里几乎再没有过交谈。
陈景明挂了电话，视线停留在陈述尧手里的文件袋上。因为一再搞砸公司里的几个大项目，陈文斌对陈景明已经有明显的失望。
具体表现在，即便陈述尧现在自己在创业，他也一再把人叫回家帮自己打理公司事务。
浓重的夜色叫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陈述尧抬腿往里走时，陈景明叫住了他——
“陈述尧。”
陈述尧脚步没停，陈景明扔下手里的烟头，皮鞋在地面碾过。
“你跟苏青在一起了。”
不是询问。
陈述尧顿住，转头，“你想说什么？”
“弟弟。”陈景明又燃了支烟，他隔着浓白的雾气扫量着陈述尧，声音里的轻蔑完全不加掩饰，“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我跟苏青可不仅仅只是见过家长的地步。”
陈景明作为州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私人生活也备受关注，很早之前，他跟苏青还一起登过某娱乐新闻的首页版面。
那时候陈述尧还在国外读书，很多事情，即便有心了解，也不过只能窥见一角。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本科读的新闻专业。舆论的作用，你比我专业。”
陈述尧没接话，半晌才平淡地看他一眼，“我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到她的。”
陈景明一口烟闷进肺里，连咳了几声，“那爸妈呢？你可以做到不在意，苏青可能吗？”
她那个性子，当时跟他谈恋爱，最多也就只能在人前装装样子。实际每次跟他回去，都要在事后抱怨好久。
陈景明也不知道怎么自己记忆里关于苏青的碎片这样多，几乎是在想起来时就跟着翻涌出来，不算喜欢，更够不上迷恋。顶多觉得有意思，那样一个十分爱憎分明的一个人。他视线还落在陈述尧的脸上，他这个永远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弟弟，少有的会情绪外露的时刻。
他也就窥见过两次。
一次是一个暴雨天，他受邀去 A 出席某个讲座，司机临时有事，他赶着处理一份急需用到文件，在后排思考着，陈述尧从宿舍出来给他充到了司机。
车轮碾过一个水坑，短暂颠簸片刻后竟然停下。
陈述尧手搭在方向盘上对他说，“那个女生是我同学，好像没带伞，你把门打开让她上来吧。”
他见惯了这个弟弟慈悲心大发的时刻，手里的钢笔转了个圈，不耐烦地叫住了陈述尧口中的同学。
好奇心只在女孩儿坐进来时升起来过一瞬，很快就随着苏青开口问他方便不方便加个微信，散了个干净。
真正意外的是，手机屏幕在苏青话音落下的同一秒亮起，陈述尧给他发微信称——“别理她。”
他揿灭屏幕，目光扫过车前方攥紧在方向盘上的手臂，突然就有了新想法。他笑了笑，点开好友申请的二维码，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句，“可以。”
第二次是陪客户去爬山，晚上在附近的酒店留宿。夜里失眠，陈景明抓了件外套准备出去走走，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郊游的陈述尧。
他本来没打算跟他一起上山，只是在经过酒店前台的大厅时，听见那群学生在讨论谁谁谁好像去山上好久没回来。那一堆字眼里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景明扭头，懒散地往身后看——
雾气笼罩的山脚下，面对工作人员的一再劝阻，陈述尧还是固执地表示，他有朋友在山上还没有下来，可能迷路了，他需要上去看看。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什么事都压他一头的感觉，胜负欲随着年岁的增长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愈演愈烈。
陈景明敛了敛眉，目光里，陈述尧表情没多大波动。他又想起那天在电梯里，陈述尧把苏青从他旁边叫走的场景，厌恶感从心底泛上，“我拭目以待，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弟弟。”
陈述尧没理，他推开门，沙发上陈文斌朝他落来一眼，“回来了。”
第52章 52.明月光
陈述尧平淡地点了点头。
脚步踏上台阶时，陈文斌开口叫住了他，也没什么过多的寒暄，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的赞许丝毫不加掩饰，“下个月你跟我一块儿去趟德国。”
陈文斌话音刚落，陈景明就推门走进来。不同于刚刚在室外面对陈述尧时的冷漠轻视，陈景明的表情里甚至装着几分赞许，“可以啊，阿尧正好最近也没有什么事。”他说着，不经意地瞥过陈述尧一眼，“不过，处理公司事务比你在警察局要难上许多吧？”
刻意提起的字眼，意图昭昭。
陈述尧弯过的指节在掌心留下一排印记，他没有搭理陈景明。转过头，拒绝了陈文斌的提议，在陈文斌难得出现的凝滞住的表情中，平声开口，“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做什么？”陈文斌脸色沉下去，他沉默了两秒，又放轻了语调，“我不是不看好你自己闯荡，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去走弯路。”
陈述尧薄唇抿紧，没再接话。偌大的客厅安静而压抑，陈文斌最后头疼地甩甩手，让他两都先上去。
房间里没开灯。
唯一的亮光来自阳台没有拉严的窗帘，皎洁的月光从豁口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暗剪影。
陈述尧半靠在座椅上，手心的打火机抛空又落下，抽屉里拆了一半包装的烟盒还安静躺在原处。
他捏了捏眉心，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黑暗里再添一寸光。
来自微博的消息提示。
特别关心发了新动态。
陈述尧点进去，看见了“爱吃萝卜和青菜”发出的唱歌视频。
视频被截去一部分，没有露脸，苏青抱着个尤克里里，在唱《富士山下》
“拦路雨偏似雪花……”
她声音向来清脆，离别情绪甚浓的情歌也能被唱出几分欢快的味道。
视频似乎还上了同城的热门，被推送给很多人。陈述尧听完退出来，评论区已经有几百条留言。
有夸赞的，也有没事找事的。
苏青唯一回复的是一条叫嚣着让她露脸看看的。
【朗月清风】：“唱得一般啊，及格分不到。不过如果博主愿意露个脸，没准儿我能多加几分。”
【爱吃萝卜和青菜】：“加你爹。”
陈述尧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沉默地给她点了个赞。
/
苏青本来没想唱歌的，墙角的尤克里里没放稳，忽然倒在地板上，砸出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捡起来，随意地拨了两个音，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陈述尧隔着门板跟她讲话的场景。
那天晚上的夜色很静很静。
她靠着门，心脏跳得飞快。
Eason 的歌她从高中就开始听，几乎每一首都能熟悉到信手拈来。苏青轻松地唱完整首，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发现手机的录像不知道在那一刻被误触到。她哼唱的全程都被录了下来。
苏青裁剪掉一部分，顺手上传到了微博上。
没想到竟然会被官方推送，评论区里的大部分声音都还算和谐，但是也不乏一些挑刺儿的。面对这种，苏青反手就把人拖进了黑名单。只是这种反击收效甚微，很快新的刺头儿又冒了出来。
26/35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