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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长久的停留让空旷的屏幕上忽然多出一条评论，是软件自带的比心表情。
他本想立即删除，但是后一秒，帐号的主人回复了他。
——「爱吃萝卜和青菜：你也觉得很好听对吧？」
陈述尧默了默，退出微博，给苏青拨去了电话。
对方很快接听。
“怎么还没有睡？”
此刻安静的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开，苏青手边的 iPad 在循环着那首她分享至微博的《富士山下》，电话接通的那瞬，最后一节音符正好落下。她抬手摁下暂停，躺在被子上面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你猜。”
“是因为我吗？”
他声调莫名有些低。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苏青落在被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这么不自信吗？陈述尧同学。”
“不是，只是感觉……”他说到这里顿住。
苏青好奇心被无限勾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只是什么，你说呀。”
陈述尧电话里的声音摩挲着她的耳膜，像小猫的爪子在心口轻轻地挠，“我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今晚的一切都像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当下。
他亲耳听见她说的喜欢他。
陈述尧话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机械式的忙音。
过了约莫十分钟，苏青又打了过来，“刚刚我妈妈来我房间找东西，所以先挂断了。”
她说完陈述尧握着手机的指节倏地收紧，很久才松开，“没事。”
苏青反锁了门，“咔哒”的响动格外清晰。
她背靠在门后，窗台的风从缺口漫进来，鼓动她两边的头发。苏青低下头，重复了刚刚的问题，“只是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风好像突然停了，她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那声音甚至比说话声更大一些，有些乱，仔细听，还透着几分压抑，从手机传出来，一下下砸进她的耳朵里，“青青，我很想你。”
苏青心脏跟着乱跳，她平复了两秒，“不是才见过。”
顿了顿，又改口，“那要不要见面？”
反正，这个时间蒋玲应该已经睡着，她动作轻点出去也不会被发现。
电话那端安静了两秒，“我在你家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几分钟里，那种想要迫切见到她的心情似乎被压回去了些。
理智和欲望疯狂打架。
“我这就出来！”苏青抓了件外套，随手往肩膀上一披，小跑到门边。刚搭上门把手，陈述尧的声音就先一步出现，“别开门。”
走廊的风把他的衣领吹得立起又落下，“我想就这样跟你说说话。”
隔着一层门板，声音还不如电话里清晰。
门后长久的沉默后，陈述尧沉声开口，“那天我说给你时间考虑，我装作很不在意，其实都是假的。在日本那几天，我每天都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给你压力。可是回去的前一天，还是控制不住，我找朋友借了车，远远地去看了眼富士山。”
“那不是我第一次听那首歌，但却是第一次觉得歌词如此应景。”
若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他接受不了。
苏青嘴唇翕动着，脑海里无数词句翻涌，却怎么也挑拣不出一句可以出口的。
“苏青，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心烦或者生气，都直接告诉我。”他喉咙有些发涩，“我知道我这人很无聊也很沉闷，我没有交过女朋友，也没有喜欢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苏青听不下去，她想要拉开门，这时候客厅的灯忽然被摁开，蒋玲起来倒水，苏青回头正好和她目光相撞——
“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第49章 49.大雾起
通话还在继续，陈述尧也听见了她妈妈的问话，沉默着止住了话题。
苏青手堵住听筒，对着蒋女士探究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撒谎，“刚刚听见门口有动静，睡迷糊了，以为是悠悠，所以出来看看。”
在蒋玲开口前，她动作迅速地把门拉开一个小口，头探出去，假意张望。
不到一米远的距离，陈述尧举着手机，和她目光相接。
楼道里的感应灯将他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深邃出挑，苏青咽了下口水，得亏有多年的专业基础才没有卡壳，“好像是有只猫，我出去看看。妈妈，你先睡吧。”
她说着顺手拉上了把手。
还没站稳，下一秒，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带进了怀抱里。陈述尧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落下，“我是猫？”
苏青哼哼两声，声音被闷在他的胸口，“你是笑面虎。上一秒说喜欢我，下一秒就想谋杀我！”
陈述尧手臂上的力气松了松，苏青在他怀里仰头，视线落在他轻抿的嘴唇上，“真的要窒息了，陈述尧同学。”
她外套里面是单薄的睡衣薄料，柔软的触感一下下贴向他的胸口。撩得陈述尧呼吸都跟着沉重起来，他拨过她耳边散落的头发，低头吻了吻她泛红的耳垂。
那会儿在车上就想这么做了。
“你继续说啊。”苏青手指勾住他外套的锁链，往上往下来回划动着。
陈述尧垂下眼，“说什么？”
“说你超级喜欢我，没有我活不下去。”
悠悠撒娇找他要猫条的时候，会喜欢用爪子拍拍他的膝盖，有时候他在忙没有注意到，它就会加重力气，一遍遍提醒。
此刻，苏青用力扯了下他衣服上锁扣。
陈述尧笑了一下，他捉住她的手腕，五指穿过她的指缝，扣紧，“我刚刚是这么说的吗？”
“是啊！就是这样说的！”
“不记得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回你大……”
话还没说完，触感冰凉的唇就压了下来，将她余下的音节逐字吞没，“嗯，我非常喜欢苏青，没有她活不了。”
安静的长廊上，苏青听见了自己的起伏的心跳。
她脸颊有些热，伸手推开他，“不跟你说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明天我妈一定会盘问的。”
陈述尧望着她有些慌乱的表情，上下喉结滚动着，说：“好，那你早点儿休息。”
“你也是，晚安陈述尧。”
深夜的小区里很空很静。
陈述尧没有坐电梯，他转去一旁的楼梯，踩着台阶一节节缓慢地往下走。
脚下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太真实，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郊游时的酒店，苏青去而复返，从消防通道跑出来，呼吸都没有缓平，双手撑着膝盖，对他旁边的陈景明说，“晚安。”
只有两个字。
那时她眼睛里只有陈景明，他站在一旁，明明那样近的距离，却感觉像是隔在两个世界。
那天他和今天一样，没有搭乘电梯，沿着苏青跑下来的楼梯，一步步拾阶而上。
完全不同的心境。
一直走到平地处，昏黄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陈述尧手伸进口袋，摸索车钥匙的时候，触碰到一个四方的小盒子。他攥紧，盒子在手心不停翻滚。陈述尧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灯的房间，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
这和那些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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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苏青没有看见叶璇的身影，询问才得知，小姑娘是请了假专程送男友去出差。
胡淑媛听罢敲打键盘的手指倏地顿住，拧开水杯，吞了一口，“年轻就是好啊，谈恋爱也轰轰烈烈，全力以赴的。”
“不像咱俩，完全看透，毫无激情。”
她说完叹口气，旁边一直安静，苏青没有接话。胡淑媛偏过头，视线里苏青单手撑着下巴，目光锁在对话框上，手指上下滑动刷新，嘴里还喃喃自语，“去干嘛了？怎么还不回消息？”
胡淑媛：……
叶璇回到公司上班已经是周三，她满面春风，开开心心地跟周围的同事分享自己从别的城市带回来的特产。分到苏青这里，她又多抓了一把糖，不太空旷地桌面，被塞得更满当当了。
苏青视线从糖果上移开，看叶璇，“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璇也不扭捏，头点得很满，“是啊。”她凑到苏青耳边，压低了声音，“男朋友跟我求婚了嘿嘿。”
苏青愣了一瞬，上次还听叶璇说起两人在一起也不过一年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要谈论结婚的程度了。
叶璇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很甜，喉咙有些发腻，“青青姐，这个年代，能遇见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多不容易啊。我是挺讨厌婚姻的，但是，我真的很爱徐谦，嫁给他我是愿意的。”
苏青握笔的手顿住，笔尖在纸面长久停留，晕开一个小蓝点。一年前，她跟陈景明还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那种为某个人可以违背原则，跟自己很讨厌的事情做斗争的心情，可能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次。
“挺好的。”她扯了下嘴角，对着叶璇说。
年后工作比年前要更忙，下班前主编在群里通知说让大家晚上辛苦下加个班，把下周要推送的稿子赶出来。
叶璇的电脑却突然坏掉，维修师傅早早下了班。
她无奈摊摊手，“得，今晚注定要躺平。”
苏青正好敲下稿件上的最后一个字，闻言问她要不要用自己的电脑试试。
叶璇摆摆手，“不搞了。”她说完又转过头，“青青姐，你要不要吃冰激凌？”
外面冷风还在呼呼吹，办公室里空调暖气就没停止过，叶璇早在晚饭时就挨个问了一遍，没人松口说陪她一起。
除了去楼下拿快递没有听见的苏青。
“好啊。”
苏青还挺喜欢做一些与季节不相符的事情，就是单纯感觉好玩。吹着空调吃冰激凌，每一秒都胆战心惊的，总忍不住担忧是不是会融化滴落在衣服上。
着实有点刺激。
点外卖的时候，叶璇滑动着页面，忽然想起徐谦有这个软件的会员。她跟苏青说等等，然后准备登徐谦的账号。
重复三遍，每一次都提示她“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另一边，胡淑媛正在往杯子里倒速溶咖啡。浓郁的味道经过暖气，弥漫在空气上方，微微泛苦。苏青抬眼，看见表情愈发凝重的叶璇，心头忽然一慌。
第50章 50.另一面
“没事，要不我来订吧。”
苏青点开自己的外卖软件，侧头看叶璇，试图缓解一些气氛。
叶璇没有接话，固执地跟眼前的屏幕做斗争。
“可能你记错了密码呢，要不打电话问问？”
叶璇蹙着眉切换了页面，她给徐谦的微信发消息，对方没回。徐谦之前所有软件的密码都是 0512，他第一次跟她表白的日子。他说过不会改的，两年来，也没有改过。
她又尝试了徐谦的其他软件，都是正常的，可以非常顺利地登陆进去。
一个外卖软件而已，也许是借朋友用顺手改了。
叶璇安慰自己。
她揿灭屏幕，心里还是难以控制地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回过头，苏青已经拎着外卖走了过来。
她拆开，分给叶璇和胡淑媛。
收拾好情绪，叶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跟苏青说了句抱歉，“不好意思啊青青姐，刚刚突然有点儿疑心病犯了。”
苏青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摇摇头，“没有呀，很正常的，换我也会怀疑一下。”
叶璇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加上上次临时放了苏青的鸽子的事情一起，愧疚心发作，于是下班走出公司的时候，她问苏青和胡淑媛要不要一起去酒吧喝两杯，她请客。
公司门口的冷风吹得人头发乱飞，胡淑媛摇摇手里的车钥匙，“我就不去了，前两天熬夜打游戏打猛了，今天想早点回去睡一觉。”
叶璇的目光又落回到苏青身上——
她站在离风口最近的位置，衣领都被迎面扑来的风吹得立起来，可苏青却浑然不觉。手机屏幕聚起的微弱光线映照着在她的脸上，她手指轻快地跳动着，时不时弯一下嘴角。
天底下陷入在爱情里的人，都一个样。
哪怕再竭力隐藏，也会在眼角眉梢中露出一点马脚来。
叶璇不太抱希望了，但还是问了句，“青青姐，你呢，你要不要去唱歌？”
苏青本想说不去，但是消息栏里陈述尧回她说今晚可能会晚点回，让她早点休息。苏青把手机揣回口袋，点头，“好呀，去。”
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去过酒吧。
苏青看着面前酒水单，最后只点了杯低度酒，入口很清淡，甚至有一点甜，好像怎么喝也不会醉。
旁边的叶璇就不一样了。
后劲凶猛的血腥玛丽，一杯接过一杯。
她喝得意识都不清醒，抓着苏青的手臂，嘴里却喊了男友的名字——
“徐谦，你不要骗我。”
苏青还是第一次碰到别人在她面前喝醉酒的情况，应付起来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叶璇还在耳边哼哼着说不舒服。
她捏了捏眉心，勾过叶璇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往门口走，另一只手在打车软件上下订单。
酒吧里光线昏暗，苏青低头看手机，一个不注意踩到个什么东西。
是一双看不清具体颜色的鞋子。
她连忙出声道歉，一抬头，却撞上一张表情轻佻的脸。
“去哪儿啊这是，哥哥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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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尧接到江安电话时会议还没结束，他替陈文斌来跟供应商谈某个订单的报价。对方从下午磨到夜晚十点，给最低的样品数量却要求最高的预付款。谈到后面，陈述尧已经耐心告罄。
他皱着眉听完江安转述的情况，合上手里的文件，出声打断了对方口中后续合作的展望。
“不好意思，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我现在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陈述尧赶到警局时，江安正等在门口。
他眉头紧锁，周身低气压，把江安原本要开口的话都给吓忘了。
“人呢？”
陈述尧长腿一迈，越过了江安。
江安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什么人？”
“欺负苏青的人。”
江安脚步一滞，“不是……”
下一秒，陈述尧已经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审讯室。
“苏青，你……”
眼前的场景让陈述尧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电话里伤势惨重的那一方穿着歪歪扭扭的皮夹克，眉骨上还有没处理干净的血迹，正低头压着一支塑料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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