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啊,我跟他关系不太好。别说微信了,面对面都说不了几句话。所以,真没有。”
撒谎一次,第二次就变得熟练很多。
本来也不是多熟络的关系,没必要给自己的找麻烦。
她权当没有看见梁洛施脸上明晃晃的失落,迈开脚步,“我先回去了。”
饭桌上又一轮的酒水较量开始,苏青把包挂在椅背上,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人沉静的开口,“真喝不了,今天开车来的。”
劝酒的人哪会那么轻易放弃,手臂抬起,从苏青脑后擦过,“人家温言不也开车来的,喝得可比你利索多了,回去找个代驾就行了。”
苏青憋着气,朝右边的人落去一眼。已经喝得微醺的温女士,咂摸着嘴唇,无辜地看向她,“谁让你不在,我根本躲不开。”
“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真找代驾吗?”
温言嘿嘿一笑,“当然不,男朋友说来接我,我大发慈悲给他个台阶好啦。”
苏青于是不再开口。
饭局结束,苏青把温言交给她姗姗来迟的男朋友后,就走去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准备拦出租。
后半场酒喝得越发快,苏青靠着广告牌的一侧,虚虚站着,这会儿酒劲上来,头有些晕,眼神也跟着不太好使。
竟看见面前停下的黑色轿车的车主,冲她勾手。
都出现错觉了。
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她摁掏出,看见陈述尧给她发来的消息。
不是错觉。
「正好顺路,送你。」
酒精吞噬了一半的理智,深秋夜晚的路边,风刮得厉害。苏青眯着眼,看看屏幕又看看停在路边的车,还是走上前,拉开了车门。
闷重的一声过后,冷冽的空气被阻隔在车外,她伸手去拉安全带,顺便对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谢谢。”
“不用。”
陈述尧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苏青忽然想起刚刚在洗手间跟梁洛施的对话。梁洛施喜欢陈述尧,这在他们专业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当初追人都追到了比赛现场。
虽然,她实在不明白陈述尧这种除了脸毫无魅力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好奇心在此刻跟着酒精一起在脑子里翻腾,苏青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我能问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陈述尧专注看路况,拒绝的很果断,“不能。”
她就知道。
“那我也要问。”苏青手压在椅背边缘,探头,“你大学时候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
前方车主突然变道,急促的刹车让苏青身体跟着晃了晃。
陈述尧扭头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我之前听班长说,你喜欢那种温柔小仙女。”
陈述尧淡淡地回了句:“他放屁。”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苏青不依不饶,“不是吗?那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问烦了,陈述尧打转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沉声:“一定要知道吗?”
苏青一愣,好像也没有一定要怎么样。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她还是点了头。
陈述尧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她,“你这样的。”
苏青安静了,她感觉自己心脏似乎出现了错位,跳得像失去控制的鼓点。
她吞了吞口水,手指在皮质的背面无意识抓了抓,而后听见他补充,“首先排除。”
“那是你没品。”
这下酒彻底醒了。
陈述尧看着她,笑了。
他不常对她笑,所以此刻苏青没有看懂他嘴角弯起的弧度里是什么意思。
得逞还是其他。
“还想问什么?”
苏青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然后扯出个假笑,“想快点回家。”
第7章 7.鸢尾花(修)
“回家”两个字话音刚落,陈述尧就重新扣上了安全带,利落踩下油门。
车子开出几百米,苏青越想越生气,皱着眉看他,“停车,我要下去。”
正好经过一个路口,陈述尧面无表情踩下刹车。
苏青伸手拉了下车门,没拉动。
她又转头看他,一字一顿,“我说,我要下去。”
“就因为我说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生?”
平静,但有力。
苏青一下子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眼睛里盛满怒意,恨不能冲上去挠他几爪子。
但很快在他毫无波澜的眸子里冷静下来,“当然不是。”她目光在车外的地标上扫过一圈,短暂停留,很快就有了主意。
但还是想回击一下。
苏青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红唇随着出口的语句张合,“因为,我也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永远不会。”
她目光没有丝毫游离,就想找出一丝陈述尧情绪波动的破绽,但十几秒过去,无果。
车外的霓虹灯照进来,光影斑驳,陈述尧没有看她,只是很轻地回了句,“我知道。”
没意思。
抡起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意思。
一切都没意思。
她有些挫败地靠上椅背,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塑封材料拆开的声音。
她往旁边落去一眼。
陈述尧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压在掌心,撕开外包装后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抽呗,把我放下去就行。”
他在她的注视下把烟盒扔到了车前的空位,单手放在方向盘上,身体往后靠了靠,看她,“你很着急吗?”
苏青没有迟疑:“对。”
他视线越过她,在车窗外面的门店上扫过一眼,问:“去酒吧?”
周围除了两家五金店就是些餐馆,唯一看起来热闹些的,就是间破旧的酒吧。门口挂着的灯牌还坏掉一个,闪动着“星悦酒”三个字。
“你管我去哪儿?”
陈述尧开了车门,苏青拎着包,一秒停顿都没有,下车时没站稳还踉跄了两步。她没有回头,径直朝酒吧位置走去。
车内陈述尧缓缓降下窗户,胳膊伸在外面,点燃了一支烟。也没有抽,看着那火苗一点点吞噬白色的烟支。
有些东西要是能像这烟一样,烧过一次就变成灰烬就好了。
陈述尧望着眼前缭绕的白色雾气,思绪变得有些空。那些记忆深处尘封的记忆一旦被凿开过一个口,旁边的城墙就会跟着土崩瓦解。
八年前——
“我听说书店那边烧起来了,你人没事吧?”
陈景明接到陈文斌的电话就往医院赶,医生正在给陈述尧包扎伤口,已经涂过一层药,缠绕纱布时他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
“没事,就是被书砸了下。”
仅仅是被书砸到不至于伤口这么吓人,医生走后,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人。陈景明拉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我刚来的时候听她们说,隔壁病房的女生是和你一起送来的?”
“听说也伤得不轻。”陈景明剥开一颗橘子,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上面缠绕的白色经络,顿了顿又补充,“好像是冠英高中的学生,你认识吗?”
陈述尧没有直面回答,“问这个做什么?”
陈景明掰下一瓣橘子放进口中,含糊道:“烧伤了几个她们学校的学生,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在想如果你认识,能不能跟她说一声,配合我们发条声明。”
“不认识。”
他只在那所高中读了不到一个月,就被陈文斌安排转去了另一个学校。不认识也正常。
陈景明没再说什么。他问了句陈述尧输液要输多久,陈述尧回答大概还要两个小时。陈景明就拿着钥匙先走了。
“公司还有事,你受伤的事情我还没告诉妈妈,爸说不想让她担心。”
陈述尧点了下头,背抵在墙面,耳朵里像是出现幻听,一阵盖过一阵的争吵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输完液已经是晚上八点。
陈述尧跟医生打过招呼后,披上外套去了走廊另一头。
病房里传出的争吵声让他止住了脚步。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拿这笔钱?”是一道声嘶力竭的女声,言语间的崩溃几乎穿透墙壁,“遥遥已经不在了,小宇还躺在儿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你这个做父亲的,你怎么有脸拿这笔钱?”
过来查房的护士经过陈述尧推开门,提醒里面的人医院不能大声喧哗。
陈述尧藏在衣服下的手臂绷紧,攥握成拳。
转身前听到一声叹息,从没合严的房门里透出来。他停下脚步。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想给遥遥讨回公道吗?可是人家咬死是孩子自己跑进去的,说他们挂了安全警示牌。真要打官司,咱们连这笔钱都没有。咱也得为小宇考虑考虑啊。”
还是没忍住。
“工地对面就是马路,有监控,去告他们吧。”
……
“我小心什么?这里有监控好吧。”苏青手指压着酒水单,对此时莫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陈述尧,感到一万分的不满。
陈述尧视线扫过她旁边露着啤酒肚,眼神乱晃的男人,点头,唇角勾起,眼底却并无笑意。
“也是,谁不知道我们苏同学跆拳道黑带。上周还把人打进了医院,怕这小小监控做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警示性地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看。半晌,男人收回蠢蠢欲动的手,端着酒杯去了吧台另一侧。
苏青真觉得陈述尧这人指定有点毛病,说话颠三倒四的,毫无逻辑。
“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了,顺路送你回去。”
侍应生端来杯长岛冰茶,度数不太高的酒,苏青本就喝得有些多了,刚刚抱着酒单研究半天,才选定。
她端起,吞了一口,然后看他,“我有男朋友,你送我回家干嘛?暗恋我?”
苏青本来就是顺口一说,她还记着陈述尧在车上噎她的话,找准机会就要反击一下。
陈述尧也知道她的心思,可放在吧台下面的手指还是不自觉用力到泛白。
“太晚了,不安全。”
他解释。
他一直等着苏青那杯酒喝完,然后顺利把人送回了家。
下车前他叫了她的名字。
“苏青。”
苏青解安全带的手一顿。
停车的位置正好在一盏路灯下,灯光穿过玻璃打在苏青的脸上,她眉头紧锁着,带着细微的不耐烦,“又要说什么?”
陈述尧喉结上下滚动,“没事,早点休息。”
那句“今天是开玩笑”就这么被压了回去。
第8章 8.胆小鬼
酒精的助推下,苏青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早上出门前,蒋女士告诉她今天要去她外婆家,让她下班自己去超市买点菜做饭。
撰写的三份新闻稿都被打回来重改,苏青下班时天色已经擦黑。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冰箱里空空荡荡,连瓶矿泉水都没有,这才记起蒋女士要她去超市的话。
手机电量告急,她披了件外套,抓起桌面的钱包就出了门。
工作日,超市的人并不算太多。
苏青推着购物车,目的明确地选好要买的东西,不过半小时,就站进了收银台前的队伍中。
结账时摸了下口袋,苏青顿时心底一沉。
她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偷东西。
监控室的大哥这会儿已经下班,换班的人还没来,一旁协助的工作人员建议苏青先打电话报警。
里面现金不多,就几百块,但是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里面。苏青当即借了工作人员的手机报了警。
踏进警局大门时,陈述尧的同事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
“苏小姐,好巧啊。”
江安接了杯热水递给她,让她不要着急,那片儿都有监控,钱包肯定能找回来。
苏青望着手里冒着热气的杯口,敷衍地扯出一个笑。
她此刻实在没有闲聊的心情。
不知道算不算冤家路窄,警局值班的就两个人。江安接了通电话后就推门离开了,这次给她做笔录的人依旧是陈述尧。
“坐。”
他一身警服,声线低冷,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苏青想起上次,也是这个位置,她一张脸快要笑僵了也没有从他嘴里要到一句不会跟陈景明告状的承诺。
虽然,他的确没有那样做。但是,苏青屈过手指,在实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终于让他抬起头。
“你为什么不能看着我的眼睛讲话,这样很不尊重人,知不知道?”
陈述尧很想说她这样在公众场合干扰别人的工作更不尊重人吧,但对上那双流转的眼睛,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于是他拿着表单,看着她,问。
“名字?”
“苏青。”
“东西在哪丢的?”
“平武路那个超市。”
“怎么丢的?”
“陈述尧!”
他依旧盯着她,面无表情,“怎么?”
苏青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我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你同事……”
陈述尧打断她,“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听。出于尊重,需要再问一遍。”
尊重两个字被他报复性地咬重了一些。
苏青双手交叠撑在桌面,四目相对,她重复了丢失钱包的过程,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陈述尧合上笔帽,咔哒一声,“行了,等通知吧。找到会给你打电话。”
伴随他声音落下,苏青的肚子突兀的叫起来。她从午饭过后到现在,已经六七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胃里唯一的进账是江安给她端来的一杯热水。
陈述尧拿钥匙的手也是一顿,“我也还没吃饭,要不要一起?”
说是询问,但还没等苏青同意,他就跟进门的同事交接了班。
苏青手插在单薄的风衣口袋里,警局里的各扇门都是敞开着的,冷风似刀子吹鼓她的衣角,顺着领口灌进,吹得她打了个喷嚏。下一秒,男人的冲锋衣就将她罩住。
什么味道都没有,没有香水味,也没有烟味,干干净净的,连一丝体温的余热都没有。他顺手从架子上取下,披给她。
说不上来原因,苏青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合时宜地跳了两下。她扯了扯领口,听见男人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吧。”
她哦了一声,竟也没有拒绝。
陈述尧问她想要吃什么,苏青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手随意一指,落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上。
“随便吃点吧,关东煮什么的就行。”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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