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眼尖地注意到视野里又冒出了一抹军绿色,着急地回头看,果然是刚才见到的那个一年级!
温淇竹赶紧抬手指认,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他!就是他!”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转移。
果然是和高一校服如出一辙的军绿色。
那名少年似乎习惯了万众瞩目,被全操场的人盯着仍旧面不改色,不徐不缓地朝她走来。
温淇竹瞪着他,底气依旧很足——都是军绿色的POLO衫,怎么可能不是高一!
说不定,这届高一就是胆子大,有两个逃训的!但教官只抓到了一个呢?
她还沉浸在侥幸幻想中,少年的视线却滑过她,看向她身后,出声道:
“谷老师。”
谷老师。
整个学校,只有温淇竹的班主任姓谷。
温淇竹木木地回头,果然看见了自己班主任笑眯眯的脸。
“嗯,好。正巧,温淇竹也在,那你们提前认识一下吧,让温淇竹先带你去领书,一会儿班会再和其他同学做自我介绍,好吗?”谷老师和颜悦色地对少年说完,又看向温淇竹,笑着说,“温淇竹,之前在办公室你看到的成绩单就是这位同学的啦。”
整个操场除了雨珠拍打伞面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
温淇竹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
谷老师这番话,无疑是盖章定论,宣告了她的大错特错。
哦,成绩单。
她木木地想,那个理综只扣了五分、英语考了149、从北楦转过来的转学生周淮聿?
在办公室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地猜过对方长什么样、会是什么性格,没想到……
温淇竹机械地转头和少年对视,从对方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略微扭曲的脸,大脑难得一次彻底宕机。
如蛛丝般的雨幕扑过来,裤脚那圈水渍更沉了,沉得她几乎抬不起脚,连心跳都莫名慢了半拍。
“好,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谷老师对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浑然不觉,拍了拍手,愉快地说道。
温淇竹没说话。
她像一尊风化的雕像,呆立在原地,手却不断收紧。拍打伞面的雨珠来势汹汹,给她一种伞已是强弩之末的错觉,因此忍不住用力再用力,狠狠地攥住伞柄,好像这样雨伞就不会散架。
伞檐不断下移,很快拦住了她的视线,也隔绝了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好像这样就能减缓不断蔓延的尴尬似的。
可是周淮聿偏偏不让她如愿。
他向前一步,用伞轻佻地挑起她的伞檐,破坏了她刚刚建立起的“安全区”。
这个动作太突然太冒昧,一点儿也不符合周淮聿给人留下的疏离冷漠的印象,但更重要的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直接勾出了温淇竹的好胜心。她顿时忘了之前的尴尬,不服气地向下扯伞柄,想要甩开对方的伞,可周淮聿也丝毫不肯让,还故意往反方向顶。
两把雨伞僵持着,伞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终究是支撑不住折了下去,还溅了二人满脸凉飕飕的雨水。
谁都没占到便宜。
雨珠飞进眼里,酸涩微痛,温淇竹却不肯闭眼,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睁大眼睛瞪他。
周淮聿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只是琥珀色的眼眸折射出不友善的冷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换了一只手拿伞,偏了下脑袋,语调散漫。
“同学,说过了,我高二。”
第2章 第2次心动
当班会开始,周淮聿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温淇竹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任凭同桌陈姝妤怎么劝都不肯起。
即便她已经努力用胳膊压住耳朵,企图隔绝掉外界的声音,但是那道几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还是一个劲儿往她耳朵里钻。
“我是周淮聿,请多指教。”
清冷干净的声线,逐渐勾起了几分钟前她和对方在楼梯间的记忆——
带周淮聿去六楼后勤处领校服本就是碍于班主任的要求,其实她心里揣着一百个不情愿。
先前在操场那一幕还在脑中不停回放,好像有无形的丝线勒住肺部,害她呼吸困难,心乱如麻,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也不知道另一个当事人是什么表情。
她悄悄往旁瞥了眼。
少年目不斜视地踩着楼梯往上走,侧脸线条流畅利落,态度自若,看不出任何不适。
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不自在吧!
温淇竹忍不住没话找话:
“喂,新同学……”
少年应声停下脚步,垂眸看过来。
楼道太窄,两人距离太近,她甚至看清了对方右眼双眼皮褶里的一粒小小红痣。
她忽然起了坏心思,故意说:
“你就不怕我指的这条路不是后勤处吗?”
周淮聿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对方的沉默无疑是助长了温淇竹的气焰,她正要继续挑衅,少年就已经收回目光,继续向上走。
走得这么坚定,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是错路吗?
温淇竹纳闷地转头,发现从这个位置已经能隐隐瞧见再上一层的楼梯口挂着的“后勤处”三个大字。
“……”难怪。
她尴尬地挠了下脸,不服气地抬头,另起话题:“新同学,我不计前嫌带你来后勤处领校服,你是不是该说句‘谢谢你’?”
周淮聿脚步不停,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哦,不客气。”
“……是让你说谢谢!没礼貌!”
温淇竹不快地皱起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挥散这段丢人的回忆,终于肯抬起头来往讲台上看一眼。
少年已经换上了二年级这届的浅蓝色POLO衫和黑色长裤,规规矩矩地把领子最上面一颗扣子也扣上,露出一小截冷白色的脖颈,线条锋利的下颚向下一压,就只能瞧见翻出来的衣领了。
教室内冷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发顶,给他镀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配上他面无表情的清隽五官,更显疏离。
周淮聿的自我介绍就短短几个字,除了名字,什么信息都没介绍,可这个年纪的学生恰好就吃这一套。
他话音刚落,教室内很快就骚动起来,窸窣的议论声不断。
温淇竹清晰地听见自己后座的女生压低雀跃的声音说:
“好帅!咱们班来帅哥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帅哥转学生这种事儿只发生在小说里呢。”
这倒是实话。
她漫不经心地想。
讨厌鬼长这样一张脸,真是暴殄天物。
“竹子,看开点,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嘛!你好心帮他买水,他倒好,反过来告你一状,实在是太不厚道了!”陈姝妤以为她还沉浸在真假逃训生的乌龙里,担忧地抓着她的胳膊继续安慰道,“逃训这事儿弄错了也没关系,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报复回来呢!”
说了一长段话,陈姝妤犹嫌不足,酝酿半天,又憋出一个成语:“人模狗样!”
刚才一回到教室,温淇竹就和陈姝妤简单概括了一遍在操场发生的事,身为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自然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就算另一方皮囊再帅也不会动摇陈姝妤的立场。
温淇竹听完就扑哧一声笑了。
原本教室里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她和陈姝妤的交头接耳一点儿也不显眼,偏偏班主任谷梅恰好在这时拍了几下桌子,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导致她短促的笑声格外突兀。
全班同学整齐划一地回头看她,面上挂着凑热闹的善意表情。
还站在讲台上的周淮聿也垂下眼睫朝她看过来。
“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要不讲给大家一起笑一笑吧?”谷梅也不恼,乐呵呵地调侃她。
一旁的陈姝妤已经心虚地低下头去翻新课本,假装在扉页写名字,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连笔都拿反了。
温淇竹淡定地站起来,挺直背脊,一本正经地回答:“谷老师,我们刚刚在说新同学在操场被我误当作逃训生举报的事,我确实太草率了,在这儿给新同学道个歉。”
说完,她又看向周淮聿,眼神很亮,语气诚恳:“新同学,对不起,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话音刚落,陈姝妤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下去,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温淇竹,又惊恐地看了眼站在讲台上的周淮聿。
全班好奇的眼神愈发灼热,更有好事的男生开始夸张地起哄。
少年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用客气的语气说出不客气的话:“温同学现在问,我当然会说没关系。”
温淇竹从话里品出对方的潜台词,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新同学这么说,是觉得我态度不够真诚吗?”
她认真反思,冥思苦想,忽而激动地一拍掌,又向班主任提议:“谷老师,我愿意把英语课代表的位置让出来,新同学英语成绩好,更名正言顺!也能帮助新同学融入集体!”
闻言,班上其他同学立刻激动起来,胆子大的还大声附和:“我同意!这还能帮助新同学融入班级体!”
谷梅看向周淮聿:“这还是要看个人意愿的,周淮聿愿意吗?”
少年眸光越来越冷,嘴角彻底放平,他看也不看台下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愿意。”
同学们立刻失望地蔫下去。
“温淇竹,你也听到啦。”谷梅笑着瞅了温淇竹一眼,随后抬手指向教室里唯一一个空位置,“周淮聿,你坐这个位置吧。”
很不巧,这个空位位于温淇竹的前桌。
周淮聿面不改色,径直走过来坐下。
在他坐下的同时,温淇竹立刻别过头去,单手支着下巴,让正前方的背影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这下,四周的同学都大概猜到温淇竹不太待见新同学这件事儿了,但是碍于班主任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没办法凑过来八卦。
而同桌的陈姝妤占了位置的便利,迫不及待地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让周淮聿当英语课代表和你道歉真不真诚有什么关系啊?】
温淇竹扫了一眼,拿起笔刷刷地写,随后又把纸条推了回去。
【没有关系啊,英语课代表那么累,我就是偷偷懒,顺便让他不痛快而已。^ ^】
后面还跟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笑脸。
高二二班的所有人都知道,英语课代表是个苦差事,因为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古板事又多的老头,总是让课代表干一些毫无意义且繁琐无聊的琐事,占用掉一大半休息时间。
上学期选出的英语课代表转去文科班了,谷梅让温淇竹兼任英语课代表和化学课代表,希望以此勉励她提高英语成绩。温淇竹正愁该如何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呢。
陈姝妤看完纸条的内容,偷偷摸摸给她竖了个拇指:不愧是你!
“休息十分钟,然后就开始开学检测了,希望你们暑假没有放松过头,别看到卷子就哭丧着脸啊。”谷梅说,“每科考试由各科课代表监考。”
班主任前脚刚走,后脚教室就热闹起来。
温淇竹桌边围了不少人,一半是来和她聊假期趣事,一半是借着由头偷瞄新同学。
她看穿了大家的小心思,顺着话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借着拿试卷的借口拉着陈姝妤离开了教室。
“我感觉已经看到了未来两年你和新同学不死不休的交锋。”去办公室的路上,陈姝妤感慨道。
“拜托,我才没有那么斤斤计较好不好!”温淇竹嗔怒地用手肘顶了她一下,纠正道,“只要报复一次就两清,把心思全放那讨厌鬼身上干嘛。”
陈姝妤笑嘻嘻地靠过来,和她腻歪地贴着肩膀:“毕竟新同学帅嘛!”
“徒有其表有什么用。”
“你还说不斤斤计较呢!这不就已经对人家有刻板印象了吗!”
“我才没有!”
///
考试时间,教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笔落在纸面上刷刷的声音,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
轮到化学考试,温淇竹便拿着试卷和笔袋在讲台坐下,手边还放了本专门用来记名字的黑名单。
化学是她的强项,就算野了一个暑假,毕竟底子摆在那儿,做题速度还是很快,在写完最后一道题时,距离这场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温淇竹没有检查试卷的习惯,做完题就撑着下巴望着黑板报发呆,偶尔看看台下的同学们有没有小动作。
眼看挂钟的分针越走越慢,她失了耐心,又抽了一张草稿纸准备乱涂乱画,却敏锐地捕捉到教室里传来翻书声。
她警惕地抬头,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周淮聿身上。
少年把试卷折好放在了桌子左上角,光明正大地拿出一本封面花哨的课外书来看,态度闲适得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考试时间早就过了。
做完卷子就干其他事的同学不在少数,要是动作小心谨慎些,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毕竟记黑名单是件得罪人的事,不必太较真。
但是,偏偏他是周淮聿。
偏偏他又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这不是把亲手把柄送上门来吗!
兴奋按捺不住,早已经跑上嘴角,温淇竹毫不犹豫,立刻拿起签字笔,郑重其事地在黑名单上写下了周淮聿的名字。
——周淮聿,化学考试看课外书。
她看了又看,对自己潇洒飘逸的连笔字非常满意。
剩下的五分钟,她只顾着欣赏自己在黑名单上留下的字迹,竟是硬生生把“周淮聿”这个名字也看顺眼了。
考试时间一到,温淇竹便迫不及待地捧着黑名单和全班试卷去了办公室。
化学是最后一门考试,卷子一交,教室内的气氛松动下来,尽管还有一节晚自习才放学,但教室已经热闹起来,大家笑的笑,闹的闹,喧哗声险些掀翻屋顶。
好在整层楼都这样,二班的吵闹也不算突出。
几分钟后,温淇竹再次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地望向周淮聿,欢快的语气像是在吟诵一首诗:
“周淮聿,谷老师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周淮聿的目光这才舍得从那本书上移开,他没有应声,只是将书收回桌度内,目不斜视地从她身侧走过去。
其他同学好奇地问她是什么事,她一概回答不清楚,保持微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我看你从化学考试就开始笑了。”陈姝妤也问。
面对闺蜜,她当然是毫无保留的,立刻坦白自己刚才的“壮举”。
“是有点儿公报私仇啦,但新同学不也恩将仇报吗,都没好到哪儿去。”温淇竹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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