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跟着管事的绕了许久,眉头一直紧锁着,这吴府的宅子大的简直离谱,路上他看到还有好些空房间。
他直接让吴县令把空置的宅邸用来收留难民。
吴县令愿意么他当然不愿意!
但二公子发话,不行也得行啊!
房间内,李寒商依旧皱着眉头,回想起那些流民身上的脓疮,他忍不住提醒朱和:“二公子,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事咱们还是得谨慎点,多派些人手查查吧。”
镇中的庄稼,家禽都被洪水泡过,就连那些井水里边都是河水带来的淤泥,里边积满了细菌,若是人吃进肚子了,那后果可不止是拉肚子那么简单,更有可能会得病。
朱和一听也是,原本松懈的神情变得紧绷,他立马派人去查,派去的人很快回来禀报。
他们在破庙的角落里发现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早已已经腐烂,身上爬满了蛆虫,周围已经有好几个咳嗽发热,身上带有脓疮的流民了。
显然,这些流民已经得了疫病。
疫病的传染性极强,若再不处理,到时候可能整个傍水镇,或许连他们几个都得遭殃。
二公子在知晓镇中有疫病这件事后无比心惊,这可是大事,若疫病人数太多,那可是要封城放火的!
他本来还打算今日处理赈款一事,此刻也只能先放一边,他派人将破庙那几个发热的流民控制住。
再去搜镇上还有没有发热的人,有的一律送进破庙,并严加看管。
吴县令以及吴郡守听到镇子上有疫病,那叫一个惊慌,张嘴便要把那些犯病的人杀了再烧掉。
秦鹤上去就是一顿骂,骂的他们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随后转身就去钱庄买了一堆的药材和粮食。
乔子源派人将镇中的医师全部召集到一处,甚至快马加鞭的把连隔壁镇子的的医师也都找来了,让他们全部聚在一起研究治疗疫病的方法。
也幸亏有李寒商在旁边帮忙,医师们很快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病情很快便被控制住了。
但只靠药物稳定病情还不够,古书有言:②沟渠通屋宇洁净无秽气,不生瘟疫病,重点还是得杀菌消毒。
李寒商派人把井水里的淤泥掏干净,杀菌消毒他也没法造出酒精,只能用老祖宗的法子,让那些百姓每日佩戴苍术香薰,若房屋重建后,亦要用苍术烧烟,熏驱疫气。
几人就这样连轴转了好几天,终于能歇息一下,这几日他们几乎是倒头就睡,眼底下都是青黑一片。
第二天四人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朱和觉得是时候处理赈款的事了。
结果吴郡守为他们办了一场欢庆宴,怎么拦都拦不住。
“二公子,你怎么看”乔子源一脸疲惫,他根本不想去赴吴郡守那个劳什子宴会,他只想回去睡觉。
孟御史早已给他们传信,吴郡守和吴县令是大公子那边的人,那赈款,以及商贩莫名失踪的财物,四人猜测是被大公子吞了,至于这场宴会,也极有可能是个鸿门宴。
“去,我到要看看他们摆了什么鸿门宴。”朱和握着扇子瞧着手心,一脸漫不经心的倚在石栏边上。
“咦,他们二人怎么也在这”乔子源忽然出声。
朱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黎浔和黎晨二人。
黎浔是黎御史中丞的嫡子,朱和当然知道,他们一家子都是他想拉拢的对象。
关于黎浔的传闻朱和知道的很多,听闻黎浔刚出生时便有人说他得了仙人庇佑,以后定会大富大贵,位极人权。
且他人不仅外貌好,课业上也是回回第一,在私塾,是先生每日必夸的对象。
后来黎浔生了一场大病,身子虽然不好,但这脑袋却是越来越灵光了。
用李寒商的话来说,那就是智多近妖,朱和那想要将黎浔收入麾下的念想愈发强烈。
可黎浔身子差,五岁便被黎大人送入道观,偶尔才回几趟京都,极少出门,他送过去的帖子也没见他来一次,他爹也是,对他的示好一直视而不见,搞得他心梗。
还有一个阻拦他招揽黎浔的问题就是,秦鹤对黎家人极其讨厌,讨厌到什么程度他家的狗取名都得姓黎,见到黎浔就要上去骂几句。
所以没能将黎浔收入麾下,一直是朱和的一个遗憾。
李寒商打了个呵欠,看着黎浔踏入画舫,随口一说:“这里也是黎浔外祖住的地方,应该是来看望老人家的吧。”
“哦,好像也是。”乔子源一想,好像也对。
二人忽地对视了一眼,突然庆幸秦鹤跑去买簪子了,不然这货看到黎浔,指不定又要冲上人家的画舫把人骂一顿,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等秦鹤买完簪子回来,已是酉时,夕阳渐沉,河面倒映着彩霞,往日鲜少有船只游荡的江面多了几艘画舫,还有几盏河灯孤零零的在飘在河面上。
一行人到了吴郡守说的那间画舫,秦鹤皱着眉把簪子放进怀里:“这吴郡守约我们到这想做什么”
“管他要做什么,总之别掉以轻心就是了。”乔子源只拍拍他的肩提醒道。
一行人先后上来画舫,早已站在房外的小厮见到四人,弯腰将他们迎进去。
画舫内间,吴郡守和吴县令两人早已备好了一大桌子的菜。
见四人来了,吴郡守赶忙请他们落座,吴县令则是一个一个替他们斟酒。
不一会儿,外头还来了七八个模样娇俏,身姿窈窕的女子,美人跪坐在他们身侧,负责替他们夹菜斟酒。
李寒商默默往乔子源的方向挪了一下。
因为胭脂水粉味太冲,秦鹤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直接让那两个女子离开了。
朱和挑眉,看向对面的吴郡守:“吴郡守,你这是……”
吴郡守谄媚一笑,端起酒壶替他斟满酒:“啊,臣瞧这几日几位大人操劳过度,便决定摆个宴,让诸位大人放松放松。”
“吴郡守倒是有心了。”
朱和很给面子,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就在二吴以为能好好吃顿饭时,朱和又道:
“既然流民的事解决了,那我们不如趁此说说赈款的事”朱和转着大拇指的玉扳指,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吴郡守和吴县令两人面色一僵,在朱和视线的威压下,吴县令讪笑着出来解释:“二公子,不是我们不想找赈款,是这赈款丢的有些……奇特。”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奇特法”朱和眸子一眯,将酒杯放在桌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吴县令刚想开口,就被一旁的吴郡守掐了一把,他知晓这是吴郡守让他别露馅的意思。
他忍着疼继续开口:“那日是……是妖怪作祟,把赈款抢去了……”
“胡扯,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妖怪!”听到这等离奇的说法,朱和沉着脸猛地一拍桌,把旁边准备夹菜的李寒商吓了一跳。
秦鹤原本想说他见过,但看朱和那脸色,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吴县令被这一吓,身子一抖,立马哭丧着一张脸道:
“二公子,我哪敢骗你啊,这事傍水镇大半的村民都知道,还亲眼见过!”
“那日装着赈款的船出现在水面上,这河面突然就起了雾,还传来呜呜呜的怪叫。”
“等雾散去,那一整个船都不见了!”
“若二公子不信,可以问傍水镇的百姓!”
吴县令一番话说的极其肯定,那模样,仿佛真不像是在说假话。
可吴县令哪怕说的再真,朱和都不相信:“一派胡言。”
可还未等他呵斥吴县令,外头就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啊,有妖怪啊!!”
还伴随着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朱和顿时怒从心起,起身大踏步离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外头的尖叫声还未停,三人惊疑之下也赶忙放下饭碗起身跟上朱和。
吴郡守听着外头的动静,讶异的看向吴县令:“大朗,你把那怪物放出来了”
吴县令更是一脸懵:“我没有啊!”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朱和出去后,发现河面上全是雾,完全看不清四周的景色,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秦鹤跟着出来后看到这雾也是一惊:“哇,怎么突然就起大雾了”
“不会真有妖怪吧”李寒商想到在画舫时吴县令说的话,默默按住自己腰间的配剑。
“这雾气来的好奇怪……”乔子源亦是惊愕。
忽地,画舫左侧突然蹿出一道黑影,朝站在最外边的朱和冲去。
李寒商眼疾手快的拔剑刺去,那黑影哀嚎了一声后又跳回了水里。
朱和捂着心口后退几步,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泛起波澜的河面。
“二公子,你没事吧”李寒商赶忙询问。
“我没事。”朱和艰难咽了咽口水,刚刚他粗略扫了一眼那黑影,现在是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鱼,身上长满了和癞**一样的脓包,一张大嘴里全是獠牙,腹鳍处是两只脚蹼,尾巴有两条,鳞片尖尖的,如剑刃一般锋利,是他从未见过的……妖怪。
朱和现在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世上真有妖怪!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河面飞出许多拳头大的泡泡,朱和看着泡泡落在他的袖子上,啪叽一声,泡泡碎了,黑色的汁水溅在他的衣袖上,转眼衣袖上就多出了几个大洞。
他大吃一惊,赶忙回到画舫大喊:“这东西有毒!”
其余人一听,全部回到画舫内。
“现在该怎么办”李寒商握着剑问他们,他虽然能上战场杀敌,但是不会杀妖怪啊!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这里有谁会除妖么没有。
突然,众人察觉画舫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们误以为妖怪爬到顶上去了,纷纷警惕的看向头顶,生怕妖怪下来把他们全杀了。
吴郡守和吴县令更是吓得抱头尖叫,嘴里一直在喊:“阿弥陀佛,神仙救命啊!”
正当众人紧张的不知该怎么办时,一道清冷的嗓音从上方响起:
“②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云虚,晃朗大元,八方教神,使我自然……凶秽退散,道懦4妫急急如律令!”
外边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转而只剩呼救声。
秦鹤觉得刚刚那道声音有点熟悉,便抢了李寒商的剑,壮着胆子出去了。
掀开帘子一瞧,发现外边的雾都散了,但河面上的东西,让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水面漂着无数只蟾蜍,蟾蜍目露凶光,他们聚集在画舫四周,咔嚓咔嚓的啃食底下的船板。
李寒商也跟着出来后,看到了这令人惊悚的一幕,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阿词,你怎么在这”秦鹤抬头一瞅,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秦词么
“秦姑娘!”李寒商也跟着往上看,一眼就看到站在画舫上方的秦辞。
秦词手握桃木剑,两指夹着一张符纸,腰间挂着一个巴掌大的草编笼子。
看着这数不尽的蟾蜍,眉心处尽是烦躁。
她按师父信上的内容,来傍水镇除妖,期间遇到了一只黑鱼精,她一路追赶,最后追到来这里。
谁想这黑鱼精已经繁衍出这么多黑蟾蜍了。
她拿起桃木剑,咬破指尖血,连着符纸按在桃木剑上,轻念咒语:
“③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帝独尊……急急如律令!”
一股极强剑气以秦鹤所在的画舫为中心,瞬间扫向河面,河面的蟾蜍感知到危险,纷纷跳入水中躲开,有些跑的慢的,直接被剑气扫成一滩血水。
还不等画舫上的人拍手称快,附近噗通噗通又传来了水声。
“救命啊!”有人的船被这些蟾蜍咬穿,船现在要沉底了,不由得大声呼救。
可现在哪有人敢下水啊谁不怕被那些蟾蜍吃了啊。
“啊,有人落水了!”又是一声尖叫,在秦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回,一抹青影跳入水里,秦鹤愣了几秒才发觉是他妹子跳河里,他一个健步冲到栏杆往水底看,只看到一截青色衣袍。
秦词跳入水中,那些蟾蜍四散逃开。
她目光搜寻着,刚刚在画舫上,她就感受到胸腔处闷闷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河底黢黑一片,蓦地,秦词看到了一点绿光,她奋力朝那绿光游去。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一个男子,脖子上带着一个拇指大的棱晶,棱晶化作一个罩子将他罩住,把河水隔绝在外。
秦词游过去,手穿过了那层灵气罩,揪住了他的衣领,那层灵气罩也慢慢消失。
黎晨在看到秦词面容的时候,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的启启合合。
“神女……”
他忘了护着他的灵气罩已经没了,张嘴便灌了一口的河水,差点把她呛到,他紧紧攀住秦词的手。
秦词的目光一直被他脖子上这块小巧的棱晶吸引住了,她忍不住上手握住,一股熟悉又柔和的灵力从里边传来。
可还未等她细瞧这到底是什么,黎晨就按住了她的手,指了指他的嘴,意思是说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了。
秦词只好作罢,提着他往上游,等游到一半,她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男子落水,男子双目紧闭,唇瓣发白,水柱缠着他的身体,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那些蟾蜍还死死啃咬着他的衣物。
秦词本想把他也带上,可她一只手拿着剑,另一只手拽着那么大个的人,想抓也抓不了。
她挥剑扫开那些蟾蜍还有水柱,用剑柄将腰间的笼子打开,两只一大一小像是蝉的虫子从里边钻出。
秦词将他们赶往黎浔身侧,传音给它们二人:“把人拉上去,死了就把你们俩也杀了。”
二虫:“……”
随后便没没管他们,拽着黎晨就往上蹬。
秦鹤手上拿着衣袍一直焦急的在船上踱步,时不时往水里看。
不一会儿,秦辞拽着黎晨从水里出来。
一大滩水溅在了他的鞋上,秦鹤没在意,上去就把手上的衣袍盖在秦词身上。
秦词还想拿下来,秦鹤一个瞪眼,她就妥协了。
秦鹤还抽空看了眼秦词拽上来的人,咦,这不是黎晨么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黎晨在河底呛了不少水,正捂着嘴咳嗽,看到秦鹤投过来的目光,心下一跳,扭头咳的更重了。
秦鹤眯着眼,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他其实是想把这姓黎的踹下去的,他眸光扫过他那张脸,无比疑惑,他哪来的本事竟然让阿词亲自下河去救他
李寒商看到秦鹤看向黎晨的眼神带着凶光,忍不住上手将他往后拉,这怎么说也是御史中丞的儿子,要真死了那可不是小事。
瞧见河里还有许多没有救上来的人,秦词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绿豆,一松手,豆子哗啦啦的掉在地上,眨眼睛就变成了巴掌大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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