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四人惯例聚到一起吃饭。
韩又元一落座就哭丧着个脸来找同类的安慰:“小麦,快告诉我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次数学考试难。老天,我怎么感觉这次我妈又要大发雷霆,克扣我的零花钱了。”
韩又元有个望子成龙的妈,一到考试就成了他的受难日,往常都是和程麦结成底层联盟,对抗池砚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但这次,程麦很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对不起又元,但这次她程麦可能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不过她从来都不敢半场开香槟提前庆祝,小时候甚至还会在考试以后故意对她妈妈说“考得很不好”来降低她的预期,这样等结果出来,如果好,那就是惊喜,如果不好,也不会让她被打脸丢人。
长大以后,程麦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她小时候的行为——学婊。
她可再不敢那么干,是以顶着韩又元殷切的目光,她鼓了鼓嘴,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志在必得的欣喜后才含糊回了句:“还,还好?”
说完,又马上谨慎表态:“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啦,我也有一些题没写出来。”
十几年的朋友,韩又元还不了解她,“还好”就是很好的意思。
他一脸失望,程麦怕自己再聊下去“祸从口出”,立马把话题扯向更安全的地方:“夏夏,我要吃你的空心菜。”
说着,筷子就伸了过去。
但直到她吃完,路夏都没回声。
程麦奇怪,扯了下她的袖子,招魂她:“夏夏,你看什么呢?”
“啊?”路夏像是被袖子上的力道扯回神,立马夹了口菜掩饰,“没什么啊。”
不对劲。
程麦明着说着没什么,但却伸长了脖子,不着痕迹地往她刚才看过去的地方张望。
没什么特别的,很寻常的食堂场景,人来人往,锅碗瓢盆,除了——角落里相对而坐的一对男女,格外吸睛。
那是,之前体育课2班打篮球的那个女生和江越?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上一次路夏教她打网球时,好像也是看着篮球场里走了神。
再联系到那次路夏痛经时桌上出现的校服,教室里她明显语带怨气的话……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成功串联起来,她恍然大悟,刚想说点什么,自己眼前的视线突然被男生宽大修长、青筋脉络分明的大手占据,一杯绿豆汁搁在了她前面。
但——
“咦,我说的不是玉……”
话没说完就被人凉凉的解释和威胁声打断:
“玉米汁卖完了,只剩这。”
“排了很久的队买的。”
“所以,喝了,别挑。”
说完,他撤开手,被她以腿伤为由支使去排饮料的男生懒懒散散绕过桌子,坐到她对面。
平时挺不好伺候一人,都顾不上嫌弃食堂快要冷掉的饭,弓着腰猛扒了几口,明显饿狠了。
程麦心里那点良心罕见复苏了一把,哪还好意思嫌弃什么,非常给面子地端起喝了一大口,又冲对面露出个大大的满足的笑,甜的像是加了绿豆汁里面的冰糖。
“好喝!绿豆汁也很喜欢。谢谢砚砚!”
即便自己羞耻的小名被人用那样娇甜的声音当众喊出,少年那张英俊的脸依旧不动声色,丝毫没被影响的样子,转头看了窗外好几秒才回头,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啧了一声,问她:
“绿豆汁喝傻了啊你?正常点。”
乱撒什么娇啊。
第26章
莫名其妙被叼一顿, 程麦觉得自己还是太体贴太善解人意。
这家伙就不配给好脸色!
只配得到她程麦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态度。
顾及着自己腿不方便,缺不了他这个跑腿,程麦默念了三遍不生气, 但还是没忍住,直接把手上捏着的勺子当成了对面那个家伙喜怒无常的嘴脸, 狠狠在手里揉搓捏扁。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程麦这个金鱼脑子立马就把路夏刚才的诡异走神原因丢到了爪哇国。
三天的考试进度飞快,最后一场考试铃响预兆着苦逼的一周连带着罪恶的期中考终于结束,教学楼里安静了一分钟后立马欢呼声四起, 期间疑似穿插着几声人类反祖的猿啸声。
楼道里呜呜泱泱, 乱成一团, 对答案的、搬书的、闲聊天的,像下饺子一样热闹。
程麦脚还没好透, 怕被人撞到, 也怕挡着路,特意在走廊尽头呆了几分钟。
到教室的时候, 她的桌子和书箱已经被某位敬业的跑腿小哥自动自发搬了回去。
但他人已经不再了,只有一个全黑的书包扔在椅子上。
周五放学后一个小时是物竞班雷打不动的周测,平时她都是坐在位置上等他结束再走,但今天刚考完, 程麦没心思做题,直接一瘸一拐地去了校外的书店,看看老板有没有新进的货。
得益于市中心老城区稀烂的城建, 此时学校前面那条马路依旧堵得严严实实,路边也都被各色小摊贩占满, 她干脆绕过大路,直接从小巷子绕去那条街。
巷子很窄, 光被两边紧对着老居民楼挡得严严实实,因此平时很少人走,清静非常。才出拐角一步,她抬头一看,就被不远处那俩熟悉的身影时惊得立刻退回原地。
江越和路夏?
他们在这干嘛?
她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伸出小半个头偷偷观察着。
巷子里路夏背对着她,语气很冲:“今天跟你吃饭那女生谁啊?”
“你说谁?”江越语气平静地反问她。
“装什么。又是打篮球又是一起吃饭的,这么快就把人给忘了?还是你江越业务太繁忙,跟无数个女生都走了吃饭打篮球的流程,现在目标太多想不起来了?”
“你是在,吃醋吗?”江越眉眼弯弯,淡笑道。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路夏哈了声,冷笑:“我吃醋?我吃什么醋。我只是没想到,品学兼优的哥哥也早恋啊?你说我爸天天让我跟你学习,包括这个吗?哦,你妈妈呢?她知道自己的好儿子在外头干这事吗?”
她语气尖酸,说出的话也相当难听,可对面的男生却仿佛自动过滤掉了,依旧笑的温和,坦坦荡荡地看着她:“怎么,你要去告诉她吗?”
见看路夏扭头,程麦心里一惊,正要缩回去,路夏已经反悔,三俩步跑回去,恶狠狠抓过人校服,拉下他的同时人也借力凑近,发出一声啵响。
下一秒,她踮起的脚落回原地,与此同时,男生内搭的白衬衫衣领上,则印上了一个鲜艳的唇印。
“你在做什么?”
即便被人这样为非作歹,他声音依旧从容淡定,只是低垂着眸子里黑漆漆的,有些吓人。
路夏人瘦弱,气势却半点没输,她挑衅似的瞪了回去:“都要告状了,我总得有点证据吧?免费送你的,哥哥,不用谢我。”
……
所以他俩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兄妹!
程麦靠在墙上,此时只有脏话才能最大程度地表现出她受到的冲击。
她抚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半天没回过神,断断续续纠缠她多日的困惑此时终于得到解答。
这俩人,果然有猫腻!
掌握了这个劲爆消息以后,程麦就像捡到根尚方宝剑一样,激动又谨慎,死死抑制住了跟池砚分享的冲动,在放假的两天里冥思苦想了一番要怎么好好报复下路夏这个不仗义的家伙。
她从来没有哪一天如此迫切的想要上学。
周一,八点
照例是全校每周雷打不动的晨会,操场上的学生们像霜打过的茄子,还没从周末恢复过来,一个个有气无力,蔫得不行。
程麦精神萎靡地打了个哈欠,瞌睡却在下一瞬听到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高一二班江越同学为我们带来主题演讲”时消退得干干净净。
显然,清醒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几乎绝大部分女生都跟排练过似的,齐刷刷抬头,不少高一女生顿时你推我搡的,跟旁边人挤眉弄眼。
刚进学校时江越和池砚就因为长相成绩出尽风头,分庭抗礼,两位的迷妹甚至于在学校表白墙小程序上匿名吵了几百条,从谁更帅谁更聪明到谁球技好人缘好全方位比了个遍,甚至连池砚挑食江越不挑食这样的细枝末节都没放过。
但一段时间过后,池砚终究是凭实力把人气一哥的位置拱手相让。
按江越粉丝团的说法,去给江越表白,你会得到校草亲切不失礼貌的谢谢和婉拒,但如果是池砚……算了,你拿着礼物走进的时候就会被他压迫感十足的注视劝退,没有人敢去挑战跟他表白这种高难度高危的任务。
果不其然,江越才刚站定自我介绍完,底下立刻掌声如雷,不少女生掌心都要拍麻了也不停,直到他进入毫无新意的正能量主题演讲,程麦才听见周边窸窸窣窣的讨论。
“江越声音真好听,比前面那个鸭子叫的政教处主任中听多了。”
“是的,他真是有种魔力,哪怕讲废话,都能讲得真诚无比,让人想一直听。”
“我今天还在楼梯口撞见有人不小心把滴水的拖把扫到了他鞋上,他脾气真的很好,一点都没发火。话说,我还真没见他生气,或者让别人生气。”
听到这,程麦在心里默默反驳了句:那你还是见识太少了。
想起路夏为数不多几次发火的根源,程麦无语望天,可就在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要怎么逼供路夏了。
散场后,俩人顺着人流往回走,面上看起来一派如常,可程麦开口第一句话就扔下王炸:
“夏夏,你觉得江越怎么样?”
“什么?”路夏被这个突兀的问题吓得差点绊了一跤,“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一句话里,心虚有之,紧张,亦有之。
“哦,就刚看江越在那演讲,我突然觉着,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长这么帅呢?”程麦眨巴眨巴眼,兴致勃勃的样子。
看路夏那副想要发火又得憋屈着的样,她差点没笑场,沉默几秒后,才听到路夏忍气吞声的回答:“不是,你不喜欢徐清时吗?前几天为了他学网球伤到的腿还没好透吧。”
“嗯,”程麦点点头:“但我突然觉得,江越和学长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嘛。如果学长难追,那同年级的不是更好……”
她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女生大声打断:“不行!你不准拿他当替代品。”
那张脸绷得很紧,一时间什么情绪都有,纠结,生气,难过……绝对是程麦见过她情绪最丰富的一次。
程麦演技没修炼到家,对视两秒后率先撑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也是这时,路夏才意识到反常,她狠狠跺了跺脚,想甩掉她的手转身跑路,却被程麦笑嘻嘻拦住:
“还不说实话呢?那我可真要换目标了啊。”
路夏:“你敢!”
程麦:“那就快点招,周五小巷子里你鬼鬼祟祟干了什么,速速从实交代。”
路夏:“你都看到了?”
程麦:“嗯哼。所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呢路女士?”
“现在是真的没关系,”看程麦明显不信的眼神,她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和盘托出:
“之前算初恋……未遂吧,就初三他转学到我班上那阵。”
“后来被我爸带去吃饭我才知道,他去外地分公司的时候复合的那个初恋就是他妈,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搬到南城来的。”
“现在,不知道,看他们这进度,可能明年就能让江越真跟我上一个户口本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实中遇到这么drama的剧情,她依旧被冲击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提炼出最关键的信息:“所以你俩拿的是,小情侣终变兄妹的剧本?”
好家伙,在这上演蓝色生死恋倒序版啊。
“对不起,但我觉得更带感了怎么办。”
一见她双眼发光的样,路夏立刻后悔了,急急忙忙要她承诺:“你发誓,你谁也不能说!”
程麦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不说。”
虽然她压不住事,但也是知道轻重的好不好,这种事怎么可能拿去外面八卦。
路夏很谨慎:“连池砚也不准说!”
“行行行。”
反正他对别人这些事儿也从来不关心。
她答应得毫无心理负担。
但一见路夏放松下来,她又开始忍不住伸出试探的小jio,好奇地打探:“现在真不喜欢江越了?”
路夏直直地看着她,没吭声。
但没关系,程麦最知道怎么治她:“那我去追?”
“程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烦死了!”
虽然嘴上叫着烦死了,但第一次有人分享自己心头积压着的那些秘密和情绪,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思绪也顺着,飘回了上周五的晚上。
在巷子里亲他的行为完全是被冲动和醋意支配的结果,路夏自己都没想清楚,脑子一热就那么干了,冷静下来别说什么告状了,一进家,她心虚地连招呼都没打,蹬蹬蹬地跑上楼,阿姨喊她吃晚饭都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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