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或许,已经开始正视他与加依娜的婚事。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不已,恨不得赶紧把人送过去。
周漪月还有些疑虑,呼延朗却已经是迫不及待:“姐姐去吧,扎伊格大人在王城中人脉众多,说不定能给姐姐找到什么身世线索。”
听他这么说,周漪月思考了一番,终是点了头。
马车辚辚向前,她掀开车帘,街道两旁店铺紧闭,叶特斯城昔日繁华景象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与萧瑟。
偶尔有行人路过,皆是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与她之前认识的那个王城相去甚远。
她一路沉默着抵达天策上相府邸,府门气派,月白色高墙内透出几分庄严华贵。
下人们引领着她穿过曲折回廊,步入装饰典雅的正厅。
“请姑娘在这里等候,我们大人随后就到。”
周漪月颔首,安静坐在椅子上等着,目光不时掠过紧闭的门,心里盘算着若是他问起梁夏国书籍的事,该如何应对。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阵清风携着外界的凉意拂面而来。
周漪月扭头,以为是扎伊格大人,正要起身行礼,却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朝她沉步走来。
那人一身绛色与玄色相交的锦袍,绣着暗金纹路,腰系玉带,足踏黑舄,威严而贵气。
不是西戎国的人。
她心生警惕,脸上勉强装出客气恭敬的模样,微微欠身:“敢问阁下是?”
听到她这么说,魏溱心里放心了几分。
“阿月不认得朕了吗?”
他抬步走上前,目光炽热,伸出手想触摸她,却被女子猛地避开。
周漪月后退一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惊恐。
阿月是谁,他为何自称朕?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男人动作一滞,缓缓垂下手,仿佛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深深刺痛。
“你……真的不记得朕了?”
周漪月不语,男子继续道:“阿月,你可认得此物?”
他挽起袖子,手腕上露出一条红玛瑙手串,与周漪月手上那条一摸一样。
“这……这是我的手串,可它怎么会……”
男子靠近她,声音柔和道:“阿月,你或许不记得我了,但这条手串是我们之间的信物,是你亲自送给我的。”
周漪月试图从脑海中抓取那些逝去的片段,却只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魏溱见她脸色苍白,道:“阿月,你先坐下,听朕慢慢与你说。”
他扶着她坐下,动作自然而流畅。
可周漪月肩膀被他指尖轻触时,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你叫周漪月,原是梁夏国的嫡公主。梁夏国的帝后给你取这个名字,只因你出生时月轮皎洁,周围环绕着层层月晕,如水波漪漪。”
听到周漪月三个字,她心里有一丝触动,直觉告诉她,这个名字她用了很久。
她是公主吗,所以,她才能懂异国文字?
男子继续道:“你与朕年少相识,两年前,你被你父皇和母后囚禁,朕带军攻打梁夏京城,将你从暗无天日的宫中救了出来。”
“后来,你一路随军而行,替朕招降几十座城,为朕的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言罢,他轻轻抬手,示意门外守候的凌云进来。
凌云步入屋内,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玉盘,盘上放置着一枚象征皇后无上尊荣的玉玺。
他恭敬地将玉玺呈上,只见那玉玺通体晶莹剔透,雕工精湛,其上刻有“敬天爱民”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
周漪月看着那玉玺,神情凝滞了许久。
这些信息来得太过突然,她一时之间难以完全消化,脑海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周漪月问了很多,从自己的身世,到两人相处的细节,他都一一答来。
凌厉的眉眼一派温和,没有丝毫欺瞒之色。
“那,我为什么会流落到西戎国。”
“在泸川城时,我们遭遇了梁军残余势力突袭,混乱之中,你不慎从城楼上坠落。朕立即组织人手全力搜救,几乎翻遍了泸川城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找了数月之久,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
“还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扣住她的手,仿佛害怕她会再次消失一般。
“阿月,你得尽快跟朕回去,西戎国如今不太平,朝堂纷争不断,想来你也看到了。”
“西戎王室对我大晋虎视眈眈,他们欺骗你,就是想利用你来要挟朕。”
周漪月没说话。
一切的一切,听着都毫无破绽。
可周漪月看着这个男子,心里只有恐惧,深深的恐惧。
她想起呼延朗那双清澈的眼眸,想起古丽郡主对自己的照顾,还有那个白衣男子……
“不对,你在骗我。”
她高声道:“我只是失忆,没有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这里的人,这里的情,我都真切地感受过,他们带给我的,不是你所说的利用与欺骗。”
“而且,你说我和你两情相悦,可为何……我这么害怕你,为何我一看见你就心跳加速,身体叫嚣着想要逃离此地?”
不知是害怕,还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她再一次颤声质问。
“阿月……”魏溱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隐忍与痛苦。
他缓缓向前迈出一步,想要靠近她,却被猛地推开——
“你别过来!”
周漪月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仿佛面前的男子是一只随时要扑向她的凶兽。
眼中充满了警惕与防备,任何一点靠近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威胁。
梦中的恐惧再一次袭来。
“你,你是我梦里那个……”
她努力着想要说出那个名字,话到嘴边,却仿佛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喉咙。
话音刚落的瞬间,她脑中嗡地一声巨响,眼前一片漆黑。
她失去了意识,身体无力倒下。
第57章 夺走
“阿月!”
他抱住周漪月, 女子瘦弱的身躯在他臂弯里显得格外脆弱,手上的冰凉传到他掌心,已经不像是常人的温度。
胸腔像有什么东西在崩裂, 他大喊:“来人!快去请大夫!!”
扎伊格闻声进来,看见不省人事的周漪月,吓得面如土色,赶忙吩咐人把府上最好的大夫请来。
大夫搭上女子手腕,良久,战战兢兢道:“这位姑娘脑部已陷入深度昏迷, 观其症状, 像是传说中的木僵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假死症。”
“木僵症……假死症……”
魏溱急火攻心:“无论何法, 务必救她!”
大夫连忙跪倒在地, 额间渗出汗珠:“此等病症非人力所能轻易扭转,乃是不治之症啊!
男人的心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猛然劈开,震得他胸中风暴骤起。
“你再给朕说一遍。”
大夫看他一副要发疯杀人的样子, 哪里还敢开口说半个字!
凌云深知皇上发起疯了后果多么不堪设想, 冷不丁想起先前那个西戎大夫说的话,赶忙一五一十告诉他。
“陛下,为今之计, 只有先找到无根香,才能想办法治好皇后娘娘的病!”
无根香……是那个, 让阿月忘了他的那个东西。
“派人去庆都找!”
众侍卫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无人动弹。他怒喝:“你们耳聋了?”
凌云闭了闭眼:“陛下, 梁夏国……已经没有无根香了。”
“什么……”
心中像被什么猛然击中, 他想起当初在梁夏国时,他命人将周漪月身边所有的香料, 包括那无根香,全部销毁。
是他,亲口下的令。
众侍卫眼睁睁面前高大伟岸的男子,他们的圣上,身子晃了下,呕出一口血。
“陛下!”“皇上——!!”
惊呼声四起,侍卫们纷纷涌上前扶住他。
“无碍,朕没事,没事……”
他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回大晋,朕一定会治好她……”
说罢,他将床上女子小心抱起,往外面走去。
等在门口的扎伊格忐忑不安踱步,听见门开的声音,一转身就见到浑身血迹斑斑的魏溱,紧紧抱着怀中女子,带人离开。
他大惊失色,连忙跨步上前:“皇上,你不能把人带走!臣无法跟谷蠡王交代!”
“这是你的事,阿月是朕的皇后,朕要把她带走。”
男人脸上没了一点血色,像是堕入魔障,周身环绕的杀气如有实质。
“让开。”
扎伊格冷汗沿着脊背涔涔而下,让出一步,眼睁睁看着他将人带走。
王府内,呼延姐弟眼见天色渐暗,皆是焦急不已。
呼延古丽喃喃自语:“加依娜姑娘出去都一整日了,怎么还不见人回来。”
呼延朗按捺不住:“我去寻她。”
“慢着。”
呼延古丽制止他:“贸然闯上相府多有不妥,还是再等一等,我派下人去询问一二。”
呼延朗知姐姐言之有理,强按下心中的急躁。
恰在此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闻祁风尘仆仆踏入门槛。
“郡主,王爷,加依娜姑娘可在府上?”
两人见他这般着急,面露不解,呼延古丽回道:“加依娜今日一早便被扎伊格大人邀请去了府上,现在还没回来,我和朗弟正准备派人去询问。”
闻祁心中一沉。
他刚刚知晓魏溱谋反篡位一事,此人对公主执念颇深,一旦大权在握,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公主!
不对,扎伊格,是亲晋一党……
他脸色煞白:“糟了,王爷,郡主,加依娜姑娘可能出了不测!”
半柱香时间后,呼延朗和闻祁道上相府门前,未及通报便直闯而入。
侍卫见谷蠡王气势汹汹找上门,拦住了他:“王爷若是来找大人的,请先在正厅稍后——”
“滚开,让扎伊格来见本王!”
屋内的扎伊格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呼延朗的声音,心头大骇。
他刚送走那位恶煞,还未稍作歇息,又杀进来一尊神。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整理衣冠,强装镇定走出:“王爷,您这是……”
扎伊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加依娜在哪?她若是有丝毫闪失,休怪本王不客气。”
扎伊格双腿一软,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呼延朗挑了挑眉,手中长刀寒光一闪,直逼扎伊格咽喉。
“小王爷,不要冲动。”
闻祁按下他手中的刀,对扎伊格道:“大人,您是西戎国的重臣,不是晋国官员,晋人在西戎国犯下大罪,若您真的有所隐瞒或包庇,王上都绝不会轻饶。”
“孰轻孰重,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扎伊格闻言,脸色稍缓,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你们来迟了……加依娜姑娘,已经被晋国皇帝接走了。”
“你说什么!”
此时,在遥远的另一片水域上,一艘装饰华丽的巨船扬起帆,朝东而行。
魏溱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床上沉睡的女子。
他执起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将自己的温度渡给她。
两人手上的红玛瑙轻轻碰撞在一起,摩挲,交缠。
“阿月,朕已经履行了承诺,朕给你打下了一片江山,这万里山河,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山河,皆可作为朕娶你的聘礼。”
“你的朝凤宫,朕已下旨命人精心修缮,都按照你的喜好布置,只待你入住。”
“你会身披凤袍,站在朕的身边,接受万民的敬仰与歌颂,史官们说,帝后的名字回名留青史,生生世世刻在石碑上,紧挨在一起。”
他喃喃自语,发着干枯的声音,目光却迷离缱绻,带着炙热的温度。
“朕编了那么久的谎言,被你一下就戳穿了,阿月,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男人苦涩一笑。
“等你再次醒来,朕一定好好圆谎,朕想好了,朕会再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世,你出身名门,自幼便享尽宠爱……你还要有幸福的过往,与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拥有毫不疲累的几十年光阴,在宠爱和荣耀中长大……”
他沉浸其中,声音越来越轻柔,柔得像一阵风。
女子躺在那里,面容平静,仿佛陷入他所说的那个梦境之中。
窗外,水浪声拍打船身,发出阵阵轰鸣。
晋国皇宫,朱墙金瓦,这里刚经历过一场血洗,砖瓦上的斑斑血迹还未完全擦净。
烛光映上鎏金大柱,太医和内侍们通宵达旦,在古籍史册内寻找无根香的蛛丝马迹,眼中布满血丝。
“找到了,关于无根香的记载!”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那书籍捻须研究。
三日后,太医院刘院判踏入御书房,将他们这几日的成果禀报给皇帝。
魏溱沉声问道:“可有解药?皇后的病,可否能治?”
“无根香无解,但,针对皇后娘娘当前的病情,臣等夜以继日研究,想出一个大胆的解决之法,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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