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着盈盈的泪眼,眼神中半是茫然,半是无措的望过来,视线只能勉强落在来人冷峻的下颌。
“陆……”
话都没能说得完,便骤然脱力,直接失去了意识。
陆昭珩一手将地上的人拦腰搂住,叫她的身子柔顺地贴进自己怀中,眸色一转,便阴冷可怖地看向了那个不知死活地杀手。
指尖旋转将寒刀轻松夺进了手中,凤眸眨也没眨,便将黑衣人一刀封喉。
随后他动作异常轻柔,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小心避免自己掌心中的血蹭到她干净的衣衫上,大踏步离开了小巷。
第63章
意识模糊间,姜醉眠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
将自己的手臂从被褥中拿出来之后,又轻轻掀开了她的袖口,似乎是要为她诊脉。
等到有两根手指隔着丝绢搭上了她的脉搏后,姜醉眠募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将手腕收了回来。
她掀开眼皮望过去,跪伏在榻边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郎中,年纪看起来比师父还要大些,原是要替她诊脉的,现下见她醒了,还一副警惕戒备的模样,伸出去的两指一时之间尴尬的僵在了半空中。
“额,大人,”老郎中毕恭毕敬地对身后人禀报道,“这位姑娘已经醒了。”
坐在后面的一道身影快步走过来,在榻边坐下,眸色深沉地垂眸望着她。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姜醉眠将两只手腕缩进被子中,蹙眉看着面前状似关切的人。
“你没走。”
她是肯定的语气。
陆昭珩替她掖了下被角,嗓音沉缓:“嗯,离城只是假象,不过为了引出埋藏在城中的人尽快动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在今日出门。”
他抬手,想要摸一摸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指尖在即将接触到她时,她却冷淡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像是比弯刀还锋利,叫伸过去的那只手顿住片刻,最后只落在了她身侧的几缕墨发上。
手指感受到柔腻顺滑的触感,陆昭珩道:“背后之人担心这些罪官口风不严事迹败露,早已准备杀人灭口,我若不离城给他们制造机会,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动手。”
姜醉眠虽然早知他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没有离城。
“你方才晕倒了,让郎中看看是何缘由。”
陆昭珩说完,那个老郎中便又诚惶诚恐地想要给姜醉眠诊脉。
可姜醉眠有不想让陆昭珩知道的秘密,定然更加不能让这老郎中为她诊脉。
否则,她腹中孩儿的是何时怀上的,恐怕会隐瞒不住。
陆昭珩敛了敛眸色,见她不愿配合,便有些强硬地伸手探进被褥底下,去摸她手腕。
姜醉眠说什么都不肯遂他心愿,左躲右躲,颇为愤恨地望着他,眼尾洇了些湿润红色,像是被他的举动气的。
陆昭珩轻而易举便能将那只细白手腕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滑腻嫩生的肌肤叫他有片刻恍然,似乎这里还是静街的那处府苑,而她也只不过是被欺负狠了,所以红着眼睛抗拒他罢了。
“陆昭珩,”她出声控诉,“你说过,以后不会再这样对我了……”
那只想要将她手腕拉出被褥的大手顿时停住,只是松松圈住细腕,眼神又黑又沉,无声看着她。
“我不想让别人给我诊脉,我只相信我师父……”姜醉眠声音带了些鼻腔,故意让自己显得委屈无助,苍白的小脸也缩进被子里,让人看了不可能不生怜爱。
她也只是想起来先前与他谈判的方式,眼前之人显然是吃软不吃硬,那她便故意放软些,放轻些,好叫她能继续隐藏住腹中的秘密。
过了片刻,姜醉眠心脏还在紧张的砰砰砰乱跳,便听见榻边之人开了口。
“你先退下。”
老郎中如释重负,在蔺风不解的眼神中抱起来医药箱就跑了。
蔺风:“……”
不是主子叫他去寻的城中最有资历的老郎中吗?
姜醉眠缓缓松了口气,又听见身旁人道:“既然不想让别人为你诊脉,那命人去将白师父接来为你看诊,好不好?”
姜醉眠从未听过他这般柔和的嗓音,像是寒冬冰雪被暖阳照着化成了一汪春水,随风轻轻颤动,掀起阵阵涟漪。
想要将她蛊惑在其中。
可姜醉眠眼神清冷下来,掀开被褥,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身。
“不必了,我现在就回去。”
她这会儿腹部还是有些坠痛,她心中也万分担心起来,先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还是要让师父看过才能安心。
可双脚才刚落到地上,她就感觉眼前有一阵晕眩。
身侧立即附上来一只有力手臂,在她后腰处轻轻托了下,便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站稳了。
只是这般近的距离,看来像是她被人呵护着抱在了怀中一般。
姜醉眠有些无力地在他胸前推了把,后腰处的那只手便松开了些许,但仍旧松松环绕在她身侧,随时准备将她重新搂进怀中。
“外面还有些动荡,城中有未搜寻出来的死士,街上近几日都会有官兵把守,不准随意出行,”陆昭珩道,“你安心在这里住几日,此处比城内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得多。”
姜醉眠根本不相信他口中的任何话,脚步虚浮地从房间内出去。
这也是一处极为简单质朴的小院,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租借了寻常百姓的家院来住。
姜醉眠走到小院门口,刚推开门,便看见院门口竟然就站着两个城内守卫模样的士兵,而大街上鸦雀无声,异常寂静。
两个士兵看见有人开门,严肃地回眸望了眼,随后呵斥道:“城内下了禁足令,在抓到藏匿在城中的杀手死士前,任何人不准出门上街,还不快回去!”
姜醉眠张了张嘴巴,刚想说句什么,另一个士兵就帮腔道:“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准上街,所有人都要在家中静默,快关门!否则小心被当成窝藏罪犯的同党!”
身后有个宽阔温热的胸膛轻轻靠在了后背上,将她搂腰后撤了两步。
陆昭珩对门外两个士兵道:“多谢二位官爷提醒,我娘子身怀有孕,想出门望望风罢了,无意冲撞,二位海涵。”
那两人见青衫女子确实大了肚子,而身后的黑衣锦袍男子气度不凡,不像扯谎。
“有孕就好生听你夫君所言,近几日莫要出门了,快回去吧。”
两个士兵上前来将院门重新掩上,担心里面的人会偷溜出来似的,还在外面将门锁上了。
姜醉眠转过身子,怒视着眼前面色无波的人。
陆昭珩上前两步,将她耳畔有些凌乱的发丝用手指往后拢了拢:“你现在身子重,别动气。”
姜醉眠听言更觉得胸口烦闷了,拍开他的手,问道:“这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就是要将她再次囚困在此。
陆昭珩收回手,语气沉静:“不是。”
姜醉眠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只是那双泛着潋滟水光的桃花眼中看不出几丝情绪,更像是事已至此的冷漠淡然。
既然走不了,那她也只得先在此处待几日再看情形。
过了良久,姜醉眠伸出手来,将掌心在他面前摊开。
“还给我。”
陆昭珩眸色不动:“什么?”
“我的银簪,”姜醉眠道,“我知道是被你拿走了,还给我。”
陆昭珩垂眸,盯着那只纤瘦细白的手。
她的手生得很是好看,小巧圆润的指甲上覆着薄薄一层粉色,掌心雪白,五根水葱似的手指到了末端却也透着些红。
他不想把簪子放上去,只想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不小心丢了,”陆昭珩开口道,“抱歉。”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蔺风也听见了对话,更加疑惑不已的瞪圆了眼睛。
主子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那支银簪分明被宝贝似的好生保管着,每日都被主子揣在怀中,怎会丢了?
姜醉眠轻轻倒吸了口冷气,把手收了回来:“那是我的东西,捡到遗物不物归原主,而是私自据为己有,这是符合大宴律法的吗?”
“眠眠,”陆昭珩袖口下的指尖空空荡荡的捻了下,“你想要什么样的簪子以后我都送你,好不好?”
而那支素色银簪,是他身边能留下的唯一一件她的东西。
姜醉眠道:“我要我的那支银簪,你想法子给我寻回来。”
“好。”
“我要天底下最贵最漂亮的金簪。”
“好。”
姜醉眠伸手,指尖隔空在他发顶点了点:“我还要你头上这支玉簪。”
那是一支温润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簪,通体透白,金尊玉贵,虽然极为低调,却是价值连城。
陆昭珩眼都没眨:“好。”
他如此纵容宠溺,仿佛只要她想要,全天下的一切他就当真能捧着递到她面前来。
可她还是不顺心。
只因这些并不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姜醉眠知道,所以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割舍,赠予她。
“我还要你在我眼前永远消失。”她说道。
这次面前的人没有应承,只是眸色漆黑幽深,定定望进她眼底。
“眠眠,”他低声道,“除了这个。”
姜醉眠终于被气恼,一手扶着肚子,甩头便往院内走。
就知道他阴险狡诈,绝不会真的听从她的意愿。
她原本在这小城中过得好好的,身边有师父,有彤儿和小荷,还有棠哥哥和洛洛。
她腹中还有个亟待破土而出的小生命,那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她明明已经快要过上安稳幸福的寻常日子,他却偏偏又要来搅乱这种来之不易的安宁。
陆昭珩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怕她身体再出意外,不敢离开半步。
只是望着她圆润鼓起的腹部,他心中那点阴暗滋生出来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又怎样,只要她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将来孩子出生,他一样可以做那孩子的爹爹。
况且,他总觉得的那个孩子怀的太过巧合。
他与她日夜同房那么久都没能让她怀上身孕,赵棠难道会比他强?
必不可能。
算算日子,从她离开京城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而那处圆滚的明显的腹部,看起来似乎比寻常女子怀胎四月还要大些。
莫非……
第64章
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陆昭珩呼吸都加重了些,提步跟了上去。
既来之则安之,姜醉眠回到屋内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现在不能动气,不然她一个人生气便是两个人遭罪。
刚准备仰头喝一口,却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将茶杯夺了过去。
姜醉眠回眸,便见陆昭珩站在她身侧,眸色定然看着她。
“太凉。”
下人从屋外端着热茶水进来,恭敬放在桌上后,又立即退了出去。
陆昭珩倒了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只是那只手上缠了层厚厚的纱布,仿佛伤得不轻,却并不言说,状似不经意地显露出来。
果不其然,姜醉眠的视线便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在小巷里昏迷过去之前,姜醉眠记得有道寒光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但是她可以确信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那把刀最后落在了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姜醉眠沉默的想,每次自己遇险,他都能及时出现在跟前挡下危险,哪里能每次都如此凑巧,难不成,他是一直在暗中跟着自己?
姜醉眠眼神中充满狐疑,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犹豫着没接,那只手便也极有耐心的举着,等着。
僵持了片刻,姜醉眠垂了垂眸子,开口道:“烫。”
面前之人并没有将茶杯放下,转而轻轻抬手,将茶杯放在唇边,缓慢地吹了几口。
再拿手背试了试温,递过来。
“不烫了。”
姜醉眠确实渴的厉害,看样子她若是不喝,陆昭珩能一直这么看着她。
她将茶杯接过来仰头喝尽,水温不冷不热,入口带着清淡茶香。
陆昭珩目光黏在她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她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柔水浸泡过一般,总在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比从前更加温和柔软的气质,让人注视着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喝完清茶,姜醉眠觉得腹部的坠痛都被舒缓了许多,她将茶杯放回桌上,肚子就忽然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响彻在静谧的屋中。
霎时间,白皙的耳垂浮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粉色,像是极为羞赧的样子,恨不能将脑袋直接埋到桌子底下。
姜醉眠刚刚还在扬眉吐气挺直脊背,这会儿只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桌面上,在心底恨恨的想,肚子饿到打鸣,实在是太没有气势了。
陆昭珩笑了下,直接吩咐了下人准备些吃食呈上来。
没一会,各式各样的珍馐摆满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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