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水盈盈的,求助似的垂眼看向跪在膝边的人。
陆昭珩看出她的害怕,将那个食盆放在了她身旁,俯首轻声道:“出来。”
可那小兔子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可怖气息,藏在裙摆底下十分安逸,根本不为所动,还大着胆子在下面蹦跶了两下,直接跳到了姜醉眠脚上窝着。
“啊——”
姜醉眠低呼一声,身子一晃,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两只手在她腰侧扶住,适时稳住了她的身形。
陆昭珩像是不放心似的,只收了一只手回来,另只手还在她腰侧紧紧握着,大掌避开她的腹部,轻轻捏住了她的胯骨。
姜醉眠嗓音有些发颤:“快,快点拿出来……”
陆昭珩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对她道:“扶好。”
姜醉眠便老老实实扶在了他身上,用力揪住了他的外袍。
陆昭珩朝她裙摆下方伸手过去,在即将触碰到那件水绿罗裙时,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意味。
姜醉眠顾不上其他,脚背上那处热乎乎的触感快要将她逼疯,她小腿肚子都在细细打着颤,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一脚踹出去。
等她点了头,陆昭珩才轻轻撩开了裙摆下侧,缓缓伸手进去。
姜醉眠呼吸都立即屏住,感受到那只手在她脚背上碰了下,不过转瞬即逝,却叫她心跳犹如擂鼓。
等到那抹温热从脚背上骤然离去后,那手才托着软绵绵的白雪从裙摆底下露出头来。
小奶兔挣扎着还想要逃跑,却被修长五指牢牢锁住,再也逃脱不了分毫。
姜醉眠总算是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还被人捏着腰,便赶紧将他从身旁推开,躲到了一边站稳。
陆昭珩将小奶兔放到了食盆旁边,小东西像是饿极了,终于不再害怕逃跑,撅着圆滚滚的屁股开始欢快的吃起来。
陆昭珩动作轻缓地在它背后的皮毛上顺了顺,这才站起身。
姜醉眠看着地上正在进食的小奶兔,方才的害怕这会儿缓解了些许,如果不触摸,仅仅这样在旁边看着的话,她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还是心中充满怜爱的。
“不咬人,”陆昭珩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这是西北特有侏儒兔,近年来变得越来越稀少,体型最大不过一个手掌,性子懦弱胆小,很容易被吓死,所以寿命一般不长久,需要好好养护。”
姜醉眠心觉惊奇:“容易吓死?”
“是,”陆昭珩看着她道,“娇贵得很。”
姜醉眠扶着肚子缓缓蹲下,用手指在小奶兔背后极轻地摸了下,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注意到兔子背后雪白的皮毛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点点斑驳,像是猩红血迹。
视线转向一侧,果然瞧见他掌心间的纱布上已经被鲜血洇透。
他今日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问,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她手臂,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别蹲太久,会腿疼,”他轻声道,“我今日去了趟府衙,暗中调审了几个被捉拿归案的杀手,有个经不起重刑,吐了些背后实情,牵扯到了某些京中重官,查案一来二去耽搁了功夫,回得晚了。在府衙门口又恰好看见了这只兔子,想着你或许会喜欢,就带回来送你,以后你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姜醉眠蹙了蹙眉,看着他。
以前他也总是会夜间才回,可那时他从不会跟她解释什么。
况且她从未说过自己喜欢兔子,他又怎么会知道。
“药喝了么,”他视线柔缓,“还腹痛么?”
姜醉眠道:“你手上的伤口开了。”
陆昭珩低头看了眼,将那处纱布随手按了按:“无妨。”
“就差几寸便会伤到手筋,若伤口不能即时愈合,恐会落下终身隐疾。”
陆昭珩眸色微动,不敢错过她脸上丝毫神情,忍不住想朝她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好看清楚被月光映亮的莹润眼眸中,是不是暗含着一丝牵挂担忧。
“眠眠,”他低声询问,“你是在担心我么?”
姜醉眠别开脸:“你的伤是因我而起,即使伤得是旁人,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陆昭珩应声:“嗯。”
她在担心自己。
姜醉眠转身进屋,点燃屋内一盏幽暗烛台。
没有她的允许,门外之人还在原地站着。
她记得白日在屋中看见过有干净纱布,这会儿翻找出来,放在了桌上。
抬眸,对屋外道:“进来。”
得了命令似的,陆昭珩将地上的小奶兔和食盆一起抱着进了屋,放在了门后角落里,转身将屋门关上了,随后走到她身旁。
姜醉眠微微仰头看他:“坐下。”
陆昭珩坐在了椅子上。
姜醉眠又蹙眉,指尖在桌上敲了下:“手放上来。”
陆昭珩将缠着纱布的手在桌上放下,手掌向上,一动不动地看她。
说一步做一步,姜醉眠干脆伸手,亲自将他宽大的羽袖往上翻折了下,露出已经被血浸透的半截手掌,以及血迹干涸的一小段劲瘦手腕。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血流成这副样子,看来他是完全没在乎过自己的伤势,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
之前也是如此,他每次受伤,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
难道流了这么多血,都感觉不到痛吗。
姜醉眠动作轻缓了些许,将纱布揭开后,底下血肉模糊狰狞的伤口便显露了出来。
她俯身靠近,盯着看了半晌,总算辨认出来那条刀痕的所在。
倒了杯桌上的白水,用纱布沾了些,然后轻轻柔柔地在他的手掌上来回擦拭。
白皙柔美的脸颊被昏暗烛台映亮,专注低垂下去的眉眼近在咫尺,陆昭珩呼吸放轻了些,盯紧了纤长睫毛投在鼻尖上的那一处摇曳暗影。
室内无风,火光稳固。
是他的心在疯狂摇晃。
姜醉眠虽然一心在替他处理着伤口,但是来自侧边灼热炙烈的眼神让她无法忽视。
她的侧脸在隐隐发热,就快要被盯穿。
她将怀中的药瓶掏出来,“啪”一声放在了桌上。
“不准看我。”她道。
那道黏湿眸光很难移开,陆昭珩喉咙发紧,喑哑道:“眠眠,别这样。”
别连他这点可怜的祈求也剥夺。
姜醉眠直起身子,略略俯视着他。
“还要我帮你上药吗?”两瓣红唇轻启,语气放得轻柔。
“嗯。”
“那就不准看我。”
“眠眠……”
姜醉眠作势要走:“好,那你就等着血尽而亡吧。”
一只手有些艰难的扯住了她的裙角,指节泛着苍白,五指缓缓收起,将青纱在指尖纠缠,绕紧。
“好,”他嗓音中带着浓重的克制隐忍:“我不看你。”
姜醉眠满意了,转回身来,见他将脸颊别到了一边去,便拧开了药瓶盖子,在手指上沾了些,覆盖到了那处伤口上。
一切做好之后,她才开始用干净的纱布给他的手掌重新包扎。
直到纱布将那处伤口严密缠好,陆昭珩都果真没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姜醉眠将药瓶妥帖收了回去,端起桌上的烛台。
门后一直在吧唧吧唧进食的小奶兔早已经没了动静,姜醉眠瞥过去一眼,见那个小东西缩成了一团,像是睡熟了。
“陆昭珩,”她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面前之人转眸望她,眼中毫不躲闪:“是。”
喜欢她,喜欢到快要疯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在她从身边消失的时候,或许在山中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或许在假山后看她被逼迫得双眼湿红得时候,又或许看她在猎场策马扬鞭的时候……
“我喜欢你,心悦你,想娶你,”陆昭珩轻轻攥住她的手,“你可愿意?”
姜醉眠后背有些僵直,她心中已经隐隐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这会不会又是他布下的另一局棋,而她不知不觉间,又会成为他成大事的棋子。
但这般深情珍重的眼神,也能如此轻易装出来吗。
她扯了扯唇角:“我说不愿,你会放过我吗?”
陆昭珩脸色动了动,有些颓然:“不会。”
姜醉眠将他的手甩开:“那便是了,你想要的东西,想来是没有得不到的,可我的心意,只能由我自己作主。”
烛火将她的双眸映得清亮,她说道:“伤口包扎好了,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好,”陆昭珩站起身,“好梦。”
看着他出了房门,姜醉眠回到榻边,吹熄烛台,躺回了被褥间。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可姜醉眠却更加睡不着了。
她侧过身子,望向从窗台缝隙倾泻进来的月光。
寂静黑夜中,她静静听着心口剧烈震荡的心跳,慌乱的不明所以。
第66章
翌日一早,姜醉眠是被脚边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间起身,瞧见脚边温顺的趴着一团白花花的奶团子,吓得差点又要一脚将那只小奶兔直接蹬下床。
兔子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忽然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脚边极其讨好地蹭了蹭,小小一只实在构不成什么杀伤力,瞧着可怜可爱极了。
姜醉眠缓了缓心神,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它头上摸了两下,小奶兔便异常依赖地靠在她脚边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又要睡着了。
姜醉眠还记得昨夜陆昭珩所说,这种侏儒兔胆子极小,她若是动作大些,还真有可能将它直接吓出个好歹来,所以她只能屏住呼吸,不停在内心说服自己。
不用怕,不用怕,不就是只兔子,还能比人更可怕吗。
兔子在她脚边睡着像是也极不安稳地样子,弱小的身子一直在惊惧恐慌的不停颤抖着。
昨夜太昏暗没能看的清楚,这会儿姜醉眠才注意到那兔子的一条后腿弯折的厉害,像是已经断掉了。
她心头猛地一缩,对那团雪白团子顿时充满了怜惜疼爱,害怕之感都消退了不少。
作为医者,看见伤患便会不由自主想要伸手帮助,无论是对待小动物还是人。
尤其是这样一只漂亮无害的可爱小奶兔。
姜醉眠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干脆将那只兔子一把捞了起来,小心捧在了掌心中。
那兔子也极为配合,当真没有再胡乱挣扎跳动,乖乖巧巧窝在姜醉眠手中,短小的尾巴从指缝间泄露出来,浑身都软得不可思议。
姜醉眠眼眸微微瞪大,她第一次动手碰兔子,没想到会是这样柔软的触感,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她仔细端详了下兔子那条古怪弯折的后腿,确认是断了后,便立即捧着兔子下了床。
大清早院内无人,她捧着兔子在院中随意翻找着,企图找到些可以用来治疗断骨的草药,可惜无果。
她来到一处屋前,见窗户开着,便随意朝里面望了眼,却没想到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窗边的案桌后,一手撑在太阳穴处,轻轻靠在桌旁阖目小憩。
看起来像是昨晚看了一整夜的书卷。
姜醉眠没打算惊扰他,捧着兔子便准备转身离开,谁知道那兔子像是成了精,突然在她手心里开始扑腾挣扎起来。
姜醉眠快要捧不住它的身子,又生怕会摔到它,便连忙将它顺手放在了窗台上。
谁知道兔子忽然就从窗台上蹦了进去,“哗啦”一声,将案桌上摆放的书卷碰倒了一大摞。
姜醉眠见状,下意识就打算立即逃走,可窗内人已经伸手将案桌上的那只兔子单手捞了起来。
低沉的嗓音有些喑哑:“怎么醒得这么早。”
姜醉眠背影顿住,犹豫半晌,还是不想回过身来面对他。
昨夜他的话不胜烦扰,害得她晚上根本没怎么睡好,现在也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可偏偏屋内人已经捞着兔子推门走了出来,长身玉立,站在了她面前。
姜醉眠不得不抬头看他,见他脸颊上沾染的血迹早已经清理干净,手心里的纱布也还好端端缠着,只是她猛然注意到,他发顶的那支白玉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同样价值不菲的青玉簪。
远远望来,倒是与她身上的水绿青纱极为相称,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陆昭珩一手抚着兔子,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昨夜睡得可还好么?”
“嗯,”姜醉眠冷淡敷衍,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兔子给我,它腿伤着了,不能这样抱它。”
陆昭珩闻言,看了眼趴在手心里的小兔子,也注意到了它后腿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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