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博言了解她,这人嘴硬心软,开水房的对话他听了七七八八,尽管没第一时间下结论,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过两天一起去实地走一下,这边可以先把工作叫停,新项目不要开展了,收尾工作做做好就可以。”
“我的员工得跟我走,你们工位要准备好,还有住所。”
安博言双手揣兜,往后退了步,气定神闲的点头,“当然可以。”
安愉抬头看他的时候被阳光刺的眯起眼,她用手遮了一下,“你怎么就妥协了?”
放弃大好前程,换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赛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这个商人。
“自然是跟你一样的理由。”
两父子这几年矛盾频发,关系降至冰点,但抛开这些该有的父子情也还是有的,怎么说都是自己亲生父亲,该有取舍的时候亲人总归会排在前列。
回到工作室后,安愉叫停了大家手上的工作。
把所有人全部叫到会议室,乌泱泱的开了一次大会。
几小时前大家都还在如火如荼的讨论寒假活动细节策划,这会安愉言简意赅团队解散,工作做收尾。
一个炸弹丢下去,反而安静的不得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安愉又将后续情况做了简要陈述,热爱这个行业,想要继续发光发热的那只能另外找下家,愿意跟着她换新环境见新机遇的,后面就转战制造业。
工作突然带来变动,她很抱歉,但缓冲时间还有,等这边告一段落估计也快到年底,那时工作也会相对好找,能有更多选择余地。
安愉回到办公室,付浅尾随她跟进来。
她年纪小,没能力,也没工作经验,安愉给了她机会,让她留在工作室工作,同事哥哥姐姐们对她照顾也颇多。
她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她有点难过。
安愉笑了笑,“怎么了?”
“安姐,怎么这么突然啊,真的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吗?”付浅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因为付聿礼的原因,而让安愉有了这一冲动选择。
“当然,你看上午我们不是还在开会讨论寒假工作吗?真的是因为家里突然出了事,你有什么打算呢?”
耀阳的办公地在郊区,距离这边很远,工作如何先不谈,单单这个距离问题也一定会有人望而却步。
付浅是想跟着去的,她说:“我年纪没到,进企业会不会有麻烦?”
“不要紧,这个可以有办法解决。”
付浅点头,“我还是想跟着你走。”
天又开始下雨,这个季节的雨总是绵绵长长,风一吹好似能渗进骨子里。
安愉站在窗前,中央空调和地暖都开着,室内暖烘烘的,跟外面的阴沉行程鲜明对比。
楼下的绿植快成了光杆,枯叶散落,草坪也已经枯黄,有人穿着雨披在遛狗,这也是勇气可嘉。
降温了,安愉多加了一件背心。
随后开车驶出小区。
今天要去耀阳,安博言建议一道过去,安愉拒绝了。
到的时候九点出头,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车牌被输入了系统,不用做登记,大门便自动开了。
有车棚的位置全被占着,她开到大楼门口,靠墙临时停了一下。
小跑进一楼,看到安博言一行人站在电梯口。
听到动静全都转头望过来。
安博言冲她招手。
作陪的都是耀阳高层,简单做了一下介绍,随后进电梯去六楼。
安愉跑过来的时候飘到一些雨,大衣外套上有细细的水珠。
“车上又没放伞?”安博言突然开口。
安愉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衣服头发都湿了,等会去烘干一下。”
“没那么矫情。”安愉没好气道,“这么几点雨有什么。”
安博言不说话了,眼皮子耷拉下来,气氛骤然冷了不少。
狭小的电梯内,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到了安行简的办公室,空间很大,红木装潢,很符合他那个年纪的喜好。
安博言转了一圈,然后吩咐人下发通知,一小时之后开会,把当季的所有报表全部整理清楚上报。
又让行政部另外清一个办公室出来。
安愉下意识说:“我的办公室这会还早吧?”
安博言表情微妙的笑了下,“我说了是给你用的?”
“......”
安愉扭头就走。
安博言连忙上前拽住她,“好了,跟你开玩笑呢,这间继续给我爸留着,我们的另外选地方再重新布置一下,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行政部的沟通。”
安愉:“我只是上个厕所,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空降太子爷,长得多金又帅气,整个办公层的女性一上午都在冒粉红泡泡,有人更是挖出了安博言过去的访谈照片,深色的西装领带,鼻梁上架着的各色镜框,似乎成了他的标配,整个人禁欲气息爆棚,诱人的不得了。
会议开始后,大多数人都在忍不住偷瞄,觉得多看一眼都是赚到。
然而随着会议时间的延长,安博言抛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犀利的问题,将各部门狂轰滥炸了一番,最后全都埋着脑袋生怕又被他揪出问题。
他用笔头点着桌面,看了底下人一圈,轻描淡写地说:“一周内各部门将针对下季度的工作规划以邮件形式发我,采购部即刻联系各大供应商降低成本,财务部将今年的财务报表交上来,今天就到这里,谢谢各位配合。”
从耀阳出来,安博言问她有什么想法。
这会雨仍旧在下,他们在大门口站着,冷风刮的脸疼。
安愉搓了搓手,说:“考勤管理不严,员工做事比较松散,一周后的报表估计水分会比较大。”
习惯了散漫,要一下子变得严谨是一件很不讨好的事情。
安博言年轻又刚来,这边没有任何基础,做事太雷厉风行的话,就怕底下的人不买账。
“没关系,带头人做不好,有的是人来替代他们。”
安愉想到那些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只觉得头大,不过这都是安博言需要考虑的问题,跟她关系不大。
安愉说:“之后我就不过来了,年底时我把这边的人数报给你,就业岗位安排好。”
安博言看着她没做声。
安愉斜眼看他,“不行?”
“不是。”安博言突然出手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挠,“是不是瘦了?”
跟在一旁的隋放连忙转头看远处风景。
安愉脸色变了变,不过最后没给他太大反应,抓了抓自己下巴直接走进了雨中。
车子就在边上停的不远,很快开了出去,一个转头就看不到影了。
天仍旧灰蒙蒙的,一景一物似乎都蒙了层青纱。
“隋助理。”
隋放转回来,“安总。”
“你是怎么追到唐婉的?”
“......”隋放认真想了想,“......死缠烂打,悉心照顾?”
安博言有点失望,“安愉不吃这套。”
时间很快到年底,安行简已经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精神好了很多。
耀阳几位上了年纪的高层领导特意过来探望,旁敲侧击的表示安博言做事太不留情面,总归是年轻,做事不留后路以后容易吃亏。
安行简笑着打哈哈,对这事并不表态。
而安愉就像她自己说的,年前没再去过耀阳。
年关时基本都是人员流动最大的时候,安博言让人事将空余岗位明细列出来,随后发给了安愉。
工作室正式解散前开了最后一次会,核实确定留下来的人数,做岗位分配。
20多个人,最后愿意跟着她去耀阳的也就五六个。
会议结束后,这一年的工作也彻底清尾。
安愉着手安排场地退租事宜,闲置的办公用品则低价卖给收购二手用品的人。
最后一天,她在这个陪伴自己奋斗了好多年的地方待到了傍晚,夕阳落尽时抱着一个纸箱离开。
大门落锁,玻璃门后是大片洒落的余晖,就像在对她告别。
唐婉的肚子更大了,预产期在正月初六。
现在行动迟缓不说,怀孕后期还来了个耻骨痛,坐下就起不来,起来就坐不下,让她痛苦万分。
“那你还往外跑。”安愉也是佩服她,“动都快不能动了,我劝你还是消停点。”
“我刷到不少帖子,生出来后不是解放,而是另一阶段的灾难,所以趁现在还能享乐,我就要逛吃逛吃。”唐婉笑眯眯的涮了片肥牛,在调料碗里一滚,塞进嘴巴。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重口,辣椒和米醋都快直接往嘴里灌了,却还嫌不够味。
怀孕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安愉不多劝,只是在需要她的时候作陪。
“有什么感想吗?”唐婉知道她今天去做最后的清场。
安愉喝了口可乐,“能有什么感想,我对我的工作尽职尽责,没有任何遗憾。”
唐婉托着圆润了很多的下巴回忆着,“仔细算算好像也有五六年了哦。
从刚出校门时的青涩,磕磕绊绊走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同行倒闭了大半,他们能坚守至今也真是不容易。
“嗯。”安愉点头,“所以做出点改变也无可厚非。”
晚饭结束后,安愉陪着唐婉逛母婴店。
其实该买的都已经买全了,但是看见漂亮可爱的东西还是会停不下来。
唐婉开玩笑:“你比我这个妈买的还勤快。”
“那当然,我可是要做干妈的人。”
中途唐婉去上厕所,安愉一个人晃悠,那些稍大些时穿的爬服怎么看怎么有趣。
“安小姐。”有人叫了她一声,声音清亮好听。
安愉扭头,是有段时间没见了的沈宴舟,穿着一身黑,外套挂在胳膊上,身形颀长,身段漂亮。
“沈总,也来这边吃饭?”
他点头,笑了下,“我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不像是会逛母婴店的人是吗?”安愉也笑了笑。
沈宴舟扫了眼她手上的东西,“买了自己用?”
安愉:“对呀,给我小宝买的。”
沈宴舟的表情一僵,很快恢复正常,“恭喜你做妈妈了。”
这时唐婉回来了,慢吞吞的走到安愉边上。
沈宴舟的目光来回一转,重新落到正捂着嘴,眼睛弯成月牙的安愉身上。
“我可没骗你啊,我可是小宝宝的干妈。”安愉笑嘻嘻的,一点没有撒谎被撞破的尴尬。
沈宴舟没有打扰她们太久,很快就走了。
后面一段时间安愉被胡慧丽叫回了家,每天睡到自然醒,过的跟猪一样。
安博言也开始时常回来,一家人见面的次数难得多起来。
除夕这天挂上了春联和灯笼,安博言站在凳子上干活,安愉在那头指挥,爬上爬下忙活了半天。
最后一次下来时,安博言踉跄了一下,朝安愉倾过去。
安愉吓了一跳,正贴墙站着,退无可退。
安博言面朝她扑过来,在最后关头双手用力撑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然后陡然靠近的距离,还是让彼此嗅到了对方身上浅淡的气息,相同的沐浴露味道。
“还不快让开!”安愉瞪了他一眼。
安博言盯着她耳垂上的绒毛,却突然凑过去亲了一下。
在安愉回神揍过来之前先一步迅速退走,到台阶下捡他掉落的白色棉拖。
安愉僵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
安博言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拎起凳子嘱咐她:“赶紧进来,外面冷。”
保姆提前回了家,除夕这天就他们自己四个人,胡慧丽包了一些饺子,晚上让他们当夜宵吃。
晚饭后一起在客厅看了会电视,安行简坐不住,很快就进去休息了,胡慧丽也跟着回了房。
安愉一边吃着榴莲,一边在各大卫视的春晚流转。
安博言则在另一侧看书,两人相安无事。
手机都摆在茶几上,时不时有消息进来,清一色都是拜年的。
直到九点出头,手机照例又响了一声。
安愉拿过来解锁,来消息的是付浅。
-安姐,你知道我哥走了吗?
-他把房子卖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愉愣愣的看了几秒,大拇指向下又划了两下,确定没有新的消息再进来。
锁屏,重新扔回茶几。
安愉木然的看着电视里嘻哈热闹的画面,榴莲早就没吃了,这会在吃蜜桔,机械的吃完两个后,她突然从沙发上起来往门口走。
安博言叫她:“这个点干嘛去?”
安愉没理,径自换鞋出门。
深冬的夜晚空气冷冽,跟室内形成极大的温差。
每家门口的景观灯这天都开着,大红灯笼高挂,喜庆的色彩因着毫无人气的夜晚也显得单调冷寂很多。
安博言追出来,一把拽住她,“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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