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循着望过去,果然热火朝天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和她说这些,她又回头看着他:“费先生……”
“嘘——”他竖起的食指点在她唇上,封住了她后面的话,略带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怪她在这种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太煞风景。
她的脸慢慢地爬红了,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指腹上有略粗糙的茧子,带着掌心的温热,透过唇上的温度一丝一缕传递到她心脏。
仿佛是往干涸枯竭的心脏里注入了血液,那一瞬,她的心跳无以复加。
许栀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心率过快而猝死了。
深秋的夜,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微微的凉,身体却奇异地生着温。
当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头在吻她了。
带一点儿试探的吻,潮湿、温热,柔软的薄唇轻柔地贴合着她的脸颊。
他似乎真的醉了,一双冰冷的眸子不似平日那样疏离,半闭半阖,带点儿慵懒的迷醉。
就这样沿着她的面颊徐徐往下,一寸寸地移动,辗转厮磨到了她的唇角。
她没涂口红,只是涂了润唇膏,很快就被他“吃”光了,唇上不再莹润,而是带着一种生涩的摩擦钝感。
许栀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了他,近乎尖锐地提醒:“费先生!”
他身形略晃了下,“嗯”一声,抬手支住旁边的铁艺栏杆。
唇边,仍是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刚刚肆意调戏她的不是他似的。
许栀那时候想,怎么有人可能把这种事情做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像她才应该是心虚的那个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她有点生气地说。
他一言不发,目光很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明明是很淡漠的打量,她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涨红了,分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气恼。
很大一部分是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丢人,被他一抱就忘乎所以了。
她根本就抵抗不了他的亲密。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不似从前那样刚猛激烈,却带着一种近乎依恋、回味和思念的绵长哀伤。
跨越了时光,带着她回到了那个晚秋。
那是他们刚刚相认的时候,她有段时间根本不敢见他,觉得尴尬,一个人躲去了公司宿舍那边,只当自己是只鸵鸟。
就在她快放松警惕的时候,有一次沐瑶喊她去景山公园那边。
她费劲爬到山顶,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微风吹拂着她柔软顺直的发丝,遮挡住了视线,她正要伸手去撩,斜刺里伸过来一只大手替她轻柔地捋到了脑后。
许栀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回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要吓死人啊?!”
生气的同时还是掺杂着几分尴尬。
那会儿,他们正处于一种尴尬又亲密、亲密又疏离的古怪状态。
佯装愤怒也只是她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而已。
被他一双清湛的眸子含笑望着,她脸上强装的愤怒也维持不下去了,狼狈地别过头。
他屈身伏在她耳边,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时,开始细致地吻着她的面颊。
许栀觉得自己好像在生着一场大病,身上又冷又热,格外难受。
衣裳也被他褪了下来。
她仰头,脸蛋红红的,欲语还休地望着他,水润的杏眼里一片潮湿朦胧,像有一把小钩子。
岂料他笑而不语,脱下自己的大衣把她裹起来,横抱着往山下去了:“你的衣裳湿了,没发觉吗?”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湿漉漉的,裤腿的地方还有些湿,估计是刚才上山时不小心沾到的。
她的脸这下完全涨红了,完全不敢抬头,像只小粽子似的被他抱在怀里一路走下山去。
那日的景山傍晚时下过一场雨,草丛里都是湿漉漉的,他抱着她走到山下时,从肩膀往下都沾湿了。
她身上倒是很干燥,还带着温热,被他从怀里释放出来时,像只新鲜出炉的小包子。
这时她已经忘记自己刚才会错意的事儿了,谁知他冷不防又提醒她:“小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以为我要干嘛?”
说的是刚才她那副任君采拮的样子。
她垂着头,满脸晕红,再不敢吭声了。
颇有种上课开小差被叫家长的感觉。
真是,糗死了!
明明也不是小丫头了,可在他面前,还是会被他逗得忍不住露出小女孩的纯真。
他总能勾起她残存的羞涩。
许栀抿着唇,强令自己拉回思绪,不再去看他。
她低头看自己脚下的影子,和晃动的树影纠缠在一起,扑簌簌地摇曳,像她此刻的心情。
可他仍静静望着她。
她说不要再靠我那么近,你我要保持距离,请你自重,他便含笑后退了三步,和她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从始至终,从容而绅士,儒雅而平和,好似没有任何的逾矩。
可面上残存的湿漉感分明在告诉她,刚才这人借酒轻薄,是有多么得不合规矩。
这份平淡和从容,本身就蕴着几分肆无忌惮的恣意。
她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热,想生气又不知道要怎么发火,憋屈得很。
尤其是目光一触及他那双风波不动的眸子,望见他眼底隐隐的莞尔,脸上的热意就更高。
他的风流藏在儒雅和深沉的外表下,轻易窥不见。
远处,他们吃完饭过来了,说笑声越来越近。
许栀更加心惊,在他含笑的注视下逃也似的扭过头,坚决和他划清界限。
只是,红彤彤的耳垂还是泄露了些许心绪。
-
这次调研他们在北京待了近一个礼拜。
头两天许栀去了一趟公司总部,例行汇报,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领导不传唤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做自己的事。
费南舟倒是很忙,会议不断。
作为他点名帮忙准备资料的那个,她经常被叫过去陪着他下去工厂,许栀都怀疑他是故意整她的了。
可望着那张开会时端坐上首、风波不动的面孔,她又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觉得稍稍升起都是对他的亵渎。
这日她和往常一样拿着资料站在会议厅外等着,百无聊赖时,不时透过玻璃门观望他。
费南舟开会时很专注,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心里也在感慨,他为什么生得这么好看。
许栀见过不少长得帅气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拟。
她这样痴痴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他说完了,端起茶水喝一口,目光不经意朝这边望来。
就这一眼,将她窥视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挑了下眉,搁下杯子,就那么眺来平静却意味深长的一眼。
许栀连忙撤回目光,心跳得极快。
会议结束时,几个董事从里面鱼贯出来,不少都是在京显赫的人物,她一个也得罪不起,甭管是谁路过都笑脸相迎,也不管人家搭不搭理她。
一姓郑的董事跟人说话呢,从她身边径直过去,都没打个招呼。
直到听到她又在后面跟费南舟搭话,口称“费先生”,挺熟稔的样子。
郑董事刹住步子,回头时眼中多了几分诧异:“小许和费总认识?”
许栀不知道要怎么说,费南舟已经开口:“老朋友。”
郑董事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待她热络了不少。
说完又要请他们吃饭,费南舟似乎不打算跟他寒暄,婉言拒了。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聚。”郑董事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栀一眼,笑着离开。
许栀脸上麻麻的,总感觉他那个眼神有些暧昧。
过一会儿抬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些难为情:“干嘛?”
“看你。”他淡笑。
许栀噎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眨了下眼睛愣是没憋出什么。
费南舟心情颇好地往前去了。
许栀觉得自己输了一局,在原地踯躅了很久,直到他走出几步复又驻足回头:“还不跟上?”
她的模样还挺倔强的,听见他喊她了,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只是,表情仍有些不对付。
费南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唇角的弧度却没落下过。
下楼、出园的过程不算长,可她已经追他追得腿快断了。跑出一段路,她终于受不了停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愤怒地瞪着他的背影。
他后面像是长了眼睛,携着文件悠然回头,就那么站在那边观赏似的望着她。
许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她来不及藏好气呼呼的样子,所有的狼狈都被他一览无余了。
这么互相瞪了会儿,她半点儿没讨到好,有些负气地收回了目光。心里想,跟他置气?
他只会像欣赏孩童耍宝般观赏她的一系列行为。
她呢,只当给他唱了场大戏,丢人不说,半点儿占不到便宜。
许是她气闷的样子实在可爱,他缓下步子侧望她:“想吃什么?”
许栀不搭理他,低头数着脚下的石子。
“请你吃饭。”他是近乎宠溺的口吻。
许栀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又连忙哼了一声,保持住本心。
“去哪儿吃都可以吗?”
“嗯,说说你想去哪儿。”费南舟笑着说。
“钓鱼台也行吗?”她有心为难他,知道这地方不好随便进。
“当然。你就是想去ZNH吃,大门也为你敞开。”他步履优容,把件别人觉得难如登天的事儿说得轻描淡写。
许栀终于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唇边隐约含着一缕笑。
微风拂过他衬衣的衣角,略略翻卷起一边,很快又坠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应该快点收回视线,可目光就像是黏住了似的,根本移不开。
心里懊恼了一遍又一遍,她暗骂自己没用。
-
国宾馆之前来过,需要提前登记,这次费南舟出示了一个什么通行证,直接就放了行。
他们先去逛了礼品店,然后才去吃饭。
许栀蛮喜欢这地方的菜的,精美又合她口味。只是,吃饭时费南舟只拄着头支在那边,握成拳的手抵着下颌,也不吃,只静静望着她。
许栀吃东西的动作慢下来,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给他夹了一颗丸子:“……你也吃啊,干嘛只看着我吃?”
费南舟笑了下,用筷子捡起那颗丸子吃了。
他吃东西很有规矩,嘴里有东西的时候绝不开口说话,下颌有规律地咀嚼着,慢条斯理地给吃完了。
许栀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讲究人。”
说完还略抬了抬下巴,挺傲娇的。
费南舟当听不懂,只浅淡一笑:“谢谢夸赞,愧不敢当。”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甚至一点儿力道都没反弹出来。
许栀有些气馁,不跟他抬杠了。
“多吃点儿,我看你都瘦了。”半晌,费南舟忽然这样说,手里筷子给她夹了不少菜。
许栀清瘦的身躯轻轻地颤抖起来,强忍着才没有落泪。
第48章
哪怕表面再装作不在意、甚至是刻意摆出刁蛮的样子,她也不能避讳、逃避不了——自己对他的在意。
许栀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免得哪天就控制不住原形毕露了。
那她也太朝三暮四没有原则了。
明明那时候已经说得那样清楚、拼命地想要逃离。
现在这样没原则又算什么?
何况他现在和季家又是那样紧张的关系。
这顿饭她一开始吃得挺开心的,后面就有些没滋味了。
但不想辜负他一番好意,还是吃了不少东西。
费南舟多看了她几眼,看出来了,温声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许栀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他温柔地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就完全沦陷了,恨不得插上翅膀扑到他怀里蹭啊蹭揉啊揉。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
这种懊丧的情绪包裹着她,她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汤羹。
费南舟看她一眼,小嘴一张一合,一小口一小口的,发丝滑落时,细软的手撩一下,拨到耳后,露出掩藏在发丝下的白玉似的耳垂。
她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一直知道她美丽,两年过去,似乎出落得更加诱人了,曾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才真正盛放。
这段时间他也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以及她和陆京臣的传言。
似乎察觉到他强烈的目光,许栀不安地抬头,迟疑之下,递出个询问的眼神。
费南舟不咸不淡地收回了视线,没搭理她,手里扣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一口。
许栀皱了皱鼻子,在心里暗啐一声:摆什么谱?
费南舟轻轻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许栀心里一惊,像是小动作被他捕捉到了似的,表情立刻安分了。
费南舟没有找她的茬,只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许栀当时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岂料,他们走到走廊处时他忽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到了墙面上。
许栀被困在他高大的身躯和墙壁之间,一颗心已经紊乱得不像话。
她紧张地出了一身薄汗,那一刻,好像陷入了泥沼中,不能挣脱。
明明她只要伸手就能推开他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耳边听到他沉闷的一声笑,似乎还藏着几分讥诮和戏谑,问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哪有紧张?”她不甘示弱,拼命瞪圆眼睛望着他,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真的不紧张?”他目光上下打量她,眼底含了更深沉的笑意。
可就那样一瞬不瞬,如探照灯一样将她牢牢锁定。
许栀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应该立刻回答“当然”,可嘴巴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怎么都张不开。
她不擅长说谎,一早就知道这点,所以也张不开这个嘴。
只是瞬间的迟疑,费南舟眼底的笑意已经快要溢出来。
他又笑了一声,轻柔而蛊惑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好似要往她心底钻去。
许栀还保留着残存的理智:“别在这儿……”
一出口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崩坏了。
这话太有歧义了,不像是拒绝,倒像是欲拒还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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